進入天鵝湖沒多久我就和駝隊走散了，空曠的水域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時地聽見豆子喊我，以爲豆子落水了，便走到水邊尋找，沒想到竟在水底看見被泡爛了的駝隊衆人。

腹背受敵之際，豆子及時趕到把我拖出水面。可是豆子突然失心瘋想要殺我，危急時刻老爹出手相助，打昏了豆子。

我一肚子疑惑，正要刨根問底，頭領卻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瞪着眼問我：“你是怎麼掉隊的？”

我說：“我也不知道，感覺駱駝不在身邊的時候，取下黑布就發現你們都不見了。”

頭領又問：“郎中他們呢？”

“郎中？”我和老爹面面相覷：“我們沒有看見郎中。”

頭領的臉猛地陰沉下來，狠狠瞪了老爹一眼，徑自邁步先走了。

我看着頭領的身影發怔，老爹嘆了口氣，問我：“羊頭？你是不是在湖裏看見了什麼？”

我心中本來就有疑惑，見老爹主動發問，警惕地掃了一眼頭領的背影，說：“我看見水裏有很多死人，我們都在其中。”

老爹愣了愣，許久才壓低聲音說：“天鵝湖原本是個水草豐美、鳥兒成羣的人間仙境，以前守護這裏的是一位美麗的姑娘，她是天鵝湖的聖女，就住在天鵝湖畔，可是沙皇俄國的鐵騎踏到了這塊水域，也玷污了聖女，聖女在一天夜裏投湖自盡了，從那以後，凡是要穿過天鵝湖的人和商隊都會神祕失蹤在這裏，除非在深夜蒙着眼睛纔有可能走出去，只要有人在這片水域裏看見什麼古怪的東西，那麼這些事情就一定會發生，就像真主的預言一樣無法擺脫。”

我沒有做聲，老爹說的只是天鵝湖的一個美麗傳說，有關國家榮譽和領土完整的故事，經過後人添油加醋的渲染不能當真。如今兵荒馬亂，我們這些人都提着腦袋過日子，什麼詛咒都和我們沾不上邊，我也沒工夫打理這些，權當老爹在給我解悶，並插嘴。老爹見我對他說的話不感興趣，索性閉緊嘴巴低頭走路。

我們很快便找到了駝隊，駝隊亂哄哄的，衆人都顯得焦躁不安。

頭領快走幾步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嚮導說：“郎中看見豆子和小西安都沒回來，就帶了幾個人找你們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頭領的臉板得鐵青，舉着馬燈仔細打量四周的水域。黑暗中的湖水平靜淡定，沒有一絲波瀾，透着詭異的藍光。

我們都沒有看清郎中和小西安是從哪個方向奔回來的，小西安邊跑邊喊：“羊頭！不好了，那兩個人被拖進湖裏去了。”

頭領一把揪住小西安問道：“什麼叫被拖進湖裏去了？究竟是自己掉進去的還是被拖進去的？在什麼地方？你又是怎麼回來的？”

小西

安愣愣地答不上來，只是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我。

我站起身對頭領說：“這裏的事情很古怪，估計小西安也說不清楚，還是趕緊離開吧。”

頭領鬆開手舉起馬燈，竟發現湖面上升起一層淡淡的白霧，頭領猛地大喊道：“不好！大家趕緊跑！”話音剛落，湖水便“嘩啦啦”地翻滾起來。

大夥兒都倒吸了口涼氣，不由自主地往後退，身後的湖水已經涌上來截斷了退路。原本光滑如鏡的湖水象煮開了般冒着泡，漲潮似的開始淹上道路，遠處的浪頭越打越高，我們四周完全被湖水淹沒了。

駱駝驚恐地大聲嘶鳴着，駝隊的圈子逐漸聚攏，越聚越小，但是湖水仍以迅猛的漲勢繼續上漲。

老爹第一個跪了下去，他搗頭如蒜，不住地哀求道：“聖女啊！你饒恕我們這些擅闖天鵝湖的罪人吧！不要讓湖水淹沒我們，不要讓羊頭的預言變成事實，我們都是虔誠的好人，真主啊，求求你，庇護我們吧！”

很快，除了我、小西安和昏迷的豆子外，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連頭領都跪了下去開始祈禱，祈禱聲越來越大，和着湖水不斷翻涌的聲音鋪天蓋地襲來。

我和小西安拍醒豆子，三人背靠背瞪着湖面。水已經漫過腳面，奇怪的是我依然感覺到自己踩在地面上。

我不是穆斯林，不相信什麼聖女和魔鬼，唯一的解釋是這湖水能讓人產生幻覺。我想一定是這塊水域獨特的地理環境和水面上的霧氣有毒，我們才能看見異象。可是，該怎樣擺脫這種幻覺呢？盲目地亂走只能讓駝隊真的葬身於湖底，而且，有誰會相信這些只是幻覺？

十米開外的水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背對着我們的白衣女人，女人的手裏提着一盞昏黃的馬燈，淡淡的光籠罩着女人的全身，顯得她無比聖潔，看上去就像是在爲我們照路。

我愣了一下，剛纔還認爲聖女是虛幻的，這時候她就跑出來挑戰我的視覺。現在的情況由不得我瞻前顧後，橫豎都是一死，索性橫了心試試。一旦作出決定，腳下便穩固許多，我率先邁步跟上了女人的步伐。豆子和小西安跟隨我多年，見我走出去，想都不想便追了上來。

駝隊的人在無路可逃的情況下只能硬着頭皮跟上我們，我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前面那個白色的身影，那顆豆大的火苗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豆子跟在我身後一個勁地嘀咕：“但願這聖女的良心沒徹底泯滅，最起碼我們不是侵略者，只要能放過我們，出了天鵝湖，老子一定給她立碑祭奠。”

我想讓豆子專心點，小西安卻說：“你再別扯這些沒用的，小心讓聖女聽見一生氣就沒了蹤跡，那我們可都要變成水鬼了。”

豆子大怒，對小西安冷嘲熱諷幾句，見四周情形詭異，趕

緊閉了嘴和我並排而行。

湖水已經將四周淹沒了，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中漸漸出現了黎明前的曙光。我的心跳加快，走了一夜，終於能看見渴望已久的地平線。

眼看陸地出現在前方不遠處，腳底的水域快要走到盡頭，前面提燈的女人突然轉過了身。我的心裏猛地打了個突，眼前是一張沾滿鮮血扭曲的臉，似乎被人用刀割成了無數碎塊，只能看見烏黑的大眼睛裏的憤怒和仇恨。女人綻開了一個淒厲、猙獰的笑容，直笑得人頭皮發麻。她手中的馬燈倏地熄滅了，火苗熄滅的同時她的身影也漸漸散開，化成一縷白霧慢慢融入湖面的霧靄之中，只留下她淒厲的獰笑久久盤旋在天鵝湖上空。

我心呼不好，轉頭看向身後，衆人都臉色大變，不知所措地看着漸漸泛白的天空。

“撲通”一聲，走在最後的駱駝和馬匹毫無徵兆地掉進了水裏，緊接着，象多米諾骨牌般，人羣和駱駝一個接一個墜入湖中。

我腳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了，臉上的驚恐和疑惑尚未褪去，鋪天蓋地的湖水便襲過來。身後全是吶喊聲和呼救聲，湖水被拍得“噼啪”作響，我沒有時間考慮其他，無論白衣聖女是不是幻覺，毫無疑問，現在我們的確是在湖水中。

用力睜開眼睛，先前在湖底看見的被水泡脹的臉再次映入眼簾，越來越近，伸出的手指都彎成了利爪。

我嗆了口水，奮力往前遊，手卻觸到了一具往下沉的身體，提出水面一看正是豆子，豆子十魂早被嚇掉了七八魂，我忙用手肘夾住他的身體甩了他一個大嘴巴。

豆子這纔回過魂來，我譏諷道：“你小子還口口聲聲說祖上是什麼摸金校尉，就這麼個陰魂不散的女人都把你嚇成了活死人，要真的去挖死人墓，你可能就躺進棺材裏去了。”

豆子神智一恢復，嘴巴就不饒人，接嘴道：“羊頭你還別小瞧我，我哪裏是怕那個死女人，我是根本不會游泳，這麼毫無準備地掉水裏，那不是要我的命嗎？”

我心中暗想，你不會游泳，先前還敢一個人去找我？難不成把我從湖裏拖出來的是鬼魂？嘴裏卻說：“你小子可別放棄，一準自己死了還拖上我，只要咬咬牙堅持一下，我們就一定能活着游上岸。”

豆子灌了幾口水直接往湖底沉，聽了我的話竟來了精神，憋着一口氣胡亂撲騰着往岸邊遊。

還有二十米、十米、五米，眼看越來越近，我的腳突然被水草掛住了，身子迅速沉向湖底。

我看見小西安已經爬上了岸，知道豆子還有救，索性鬆開他吼道：“豆子你自己逃命去吧，我今天怕是要在這裏光榮的。”話剛說完身體就被水草拽了下去。在水裏我看得很清楚，拉住我腳的不是水草，而是一隻只伸出的手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