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豆子終於離開了慕士塔格峯進入茫茫大沙漠，裝備基本上都丟失在雪山裏，我們手裏只剩下兩杆槍和牛角刀。

沙漠中一年四季溫差不大，但一天內的氣溫卻變幻莫測，危機四伏。我和豆子盲目地在沙漠中依靠駱駝刺辨別方向，不料，“盛閻王”的手下很快發現了我們的行蹤，一場正面衝突後，我和豆子逃進了大戈壁。

彈盡糧絕之際，豆子把夕陽下的海市蜃樓看成水源狂奔而去，我怕豆子瘋癲，拼死追上去阻止。直到豆子把我從水裏拖出來幫我清洗傷口時，我才知道豆子看見的的確是水源，不是海市蜃樓。

豆子邊往羊皮袋中灌水，邊說：“咱們一定要在這裏好好喝上幾天，把肚皮撐破了再走。”

我也笑道：“還得好好洗個澡，幾個月了，身上可以搓……”話還沒有說完，我就停住了，因爲我發現在昏暗的光線下有無數雙眼睛瞪着我們。

我和豆子絕境逢生，喪失了應有的警惕性，只顧着在水裏逗留，並沒有發現周圍的變化，等我注意到四周透着詭異時，天已經黑了。

豆子的反應很快，我的話頭突然打住，便已經察覺出有異，子彈上膛只發生在瞬間。我忙壓住他的槍頭，低聲說：“等等，不要打草驚蛇。”

天雖然黑了，但今晚的月色很好，茫茫鹽鹼地與月光交輝相應，四周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這潭水不是海市蜃樓，也不是沙漠裏的小型湖泊，而是一片僅有十幾平方的窪地。不知道是沙漠中的雨水淤積而成，還是地底下有天然水，這窪地竟成了數百里之內唯一的水源。沙漠中的物種豐富，除了駱駝刺、胡楊等植物外，還有很多昆蟲、爬行動物和野獸。現在，我和豆子正被無數野獸和爬蟲包圍着，所有的眼睛都虎視眈眈地瞪着我們。

豆子和我都沒見過這陣勢，我和小西安在慕士塔格峯的地洞裏曾被屍孩包圍，但我們處於偷窺的位置，屍孩並不知道我的存在。眼下這些動物可不是瞎子，除去野兔和野雞之外，狼和沙漠狐都是我們的死敵，就算小小的蜥蜴、蜘蛛和沙鼠都能置我們於死地。看着面前不足五米黑壓壓的動物們，我起了一身毛栗子。

豆子的牙齒有點發顫，低聲問我：“羊頭？怎麼辦？”

我回道：“你以爲老子是神仙，啥都知道？”

豆子又問：“它們這麼看着我們啥意思？是不是想吃我們？”

“廢話！”我低聲喝道：“不想吃我們圍着咱們幹嗎？”話剛說完又覺得不對，這些動物把我們倆圍在中間，要想置我們於死地輕而易舉。而且有誰聽說過狼和兔子一起圍攻人類的？

豆子似乎也發現了異常，又問：“羊頭？它們看起來氣勢洶

洶，爲啥半天都沒動靜？是想把我們嚇死麼？”

我暗罵豆子一聲“蠢豬”，心裏卻打了個突，對啊，這些動物爲什麼只圍着我們看，卻不貿然進攻？難道只是懼怕我和豆子手裏的這兩杆槍？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小心地扯了扯豆子，說：“咱們離開水，慢慢往後退。”

豆子不明白我的意思，但沒有提出異議，躡手躡腳地跟着我往旁邊退。

果然隨着我和豆子的後退，動物們自動讓開一條路，看也不看我們，隊列整齊地往水源靠。

我和豆子退出二十幾米才趴在鹽鹼地上觀看，豆子吃驚不小，低聲問我：“羊頭？這是咋回事？”

我曾聽石頭說過沙漠裏的動物有着自己的生存法則，大到野駱駝野毛驢，小到螞蟻蜘蛛，都需要水源。所以無論多麼兇殘的野獸，在沙漠裏都會遵循共同的生存法則，不會在水源附近獵食，生怕一不小心就會破壞水源的生態平衡，導致地下水脈受到污染消失。

豆子聽我說得稀奇，問道：“這麼說狼和沙漠狐只要在外圍等候，兔子和沙鼠喝完水就會自己送到嘴邊來？”

我笑道：“別看這窪水只有十幾平方，卻養育着方圓數百公里內所有的昆蟲和動物。每天太陽落下，動物們都會到這裏來喝水，所以就算是宿敵的沙漠狐和野兔，此時對對方也會視而不見，喝完水心平氣和地離開，走出這塊鹽鹼地後纔會捕獵逃亡。這就是大沙漠中氣候惡劣，水源稀少，但卻始終有着自己生物鏈的原因。要是沙漠狐和狼都像你這麼貪婪，別說野兔了，這窪水恐怕早就消失了。”

豆子咂咂嘴說：“都說人是最聰明的，現在看起來沙漠裏的動物比人還精明，居然知道保護水源，我就說這塊鹽鹼地寸草不生，怎麼單單在水源周圍長滿了蘆葦，說不定那些蘆葦也是動物們刻意保護的。”

我點頭說：“大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違反大自然的規律就會被淘汰消失，沙漠裏的環境本身就惡劣，如果動物們大肆捕獵殘殺，水源消失，這裏就不止是荒漠那麼簡單了。”

豆子笑話我迂腐，我告訴他其實我知道的也很有限，要不是以前聽石頭說過沙漠裏的奇聞異事，我對這種生存法則也半信半疑，今天親眼看到才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我和豆子閒聊着，心裏卻着實後怕。以前石頭曾告訴過我們一個傳說，古西域有兩個去麥加的聖徒，倆人都博學多識，有希望得道成仙。橫穿大沙漠時他們的水喝完了，倆人便互相鼓勵尋找水源。歷經千辛萬苦，聖徒終於找到了水源，倆人喝飽後打算離開。第一個聖徒只裝了三袋水便要離開，第二個聖徒嘲笑他說：“你只帶三袋水，如何能走出茫茫大漠

？我要裝十袋，不但可以解渴還能洗漱。”第一個聖徒笑答：“水是用來救命的，有三袋足夠了，多了只會徒增貪念。”說完便離開了。第二個聖徒不屑他的話，想將身上的十個水袋全部裝滿水，可是當他裝滿三袋水後把第四個水袋沒入水源中發現水位突然下降了，聖徒焦急萬分，往下走幾步還要取水，水位繼續下降，等他發現水源完全乾涸後想要返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入地底數十丈，根本不可能再離開。第一個聖徒到達麥加後很快得道成佛，他每天都虔誠地位第二個聖徒祈禱，卻不知道第二個聖徒早就變成了沙漠裏的一抔土。

自古以來，沙漠中被動物看上的水源地與西域各部族的圖騰一樣，最爲聖潔不容侵犯。傳說說得神乎其神，我們最初聽石頭說起時之把它當成故事，根本沒放在心上，今天親眼看見動物們對水源的敬仰和虔誠，才知道石頭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沙漠中有很多我們無法解釋的祕密，幸虧我和豆子只是喝水療傷儲備，還沒來得及脫掉衣服洗澡，如果我們倆真的污染了水源，現在可能早被野獸們撕碎了。

豆子舉起手裏的水袋問我：“我們這些水足夠在沙漠裏支撐半個月的，咱們是離開，還是在水源附近再待幾天？”

我思索一下，說：“離開，一直逗留在水源附近早晚得出事，既然水儲備的夠多就不要再貪心了，咱們等大批動物都走完後跟着野駱駝就能找到綠洲。”

動物們喝水的過程很有秩序，不分體型大小，完全按照先來後到，先來的喝完後往後退自然會有下一個走上前喝水。月光下的大戈壁上雖然密密麻麻地佈滿了等待喝水的動物，從頭到尾卻有條不紊絲毫不亂。我和豆子一直等到天大亮，最後一批野駱駝才喝完水慢悠悠地離開。

野駱駝極少攻擊人類，在沙漠中神出鬼沒，但卻喜歡綠色植物，所以跟着野駱駝一定能找到綠洲。

沒走幾天，我們便被野駱駝帶進了一片胡楊林，胡楊林的出現預示着會有人類出沒。我們在胡楊林周圍仔細尋找，終於找到了一條小路。我和豆子沿着小路走，在天黑前來到了一個小村莊。

從進入慕士塔格峯至今，除了同伴，我們已經有大半年沒見到過人類了，現在找到了村莊，豆子和我都很興奮。豆子扯了扯我的袖子說：“羊頭？今晚終於不用睡地窩子了。”

我的神經也放鬆下來，笑道：“是該睡個好覺，養足精神，咱們還有正經事要辦。”

豆子猶豫一下說：“羊頭？咱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今天就不要開殺戒了，補給找到下個村子再說吧。”我點頭同意了。

天完全黑下來，村子裏卻沒人點燈，到處都黑漆漆的，聽不到一點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