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清漏斗鍋下的情形後，猜出漏斗鍋是用來腐化死屍的，而這些人鬼難辨的孩子們都是靠漏斗鍋內的腐液賴以生存的。

我知道這一次在劫難逃，心裏反而不再懼怕，便詢問小西安事情的經過。小西安整理思緒後便將他和我失散後的經歷斷斷續續地敘述出來。

冰壁斷裂小西安倉皇逃命，逃跑時拽住了石頭的衣服。小西安認定我和豆子也會在一塊，所以一脫離斷裂的冰道便拽住石頭說：“再別跑了，我覺得羊頭和豆子沒跟上來，咱們得在這裏等等他們。”

石頭半響都沒有出聲，依然拖着小西安往前走。小西安覺得情況不對，以爲石頭故意想撇開我們，惱怒道：“奶奶的，羊頭那麼信任你，你小子居然半道上生出二心，老子先宰了你。”

說話間，小西安已經抽出牛角刀往前捅去，按理說小西安一直拽着石頭的衣服，這一刀刺出不可能失手，但刀紮下去卻落了個空，除了聽見衣服被割爛的聲音外再也沒有其他動靜。

冰道內漆黑一片，小西安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一擊不中石頭必定會反抗，小西安雖然佔了先機，但向來不是石頭的對手，鹿死誰手很難說。所以小西安沒有多考慮，勉強收回刀後便在四周亂刺，但刀刀都刺空。這時候小西安才意識到石頭根本沒有和他一起逃出來。

小西安只有一個疑問，如果石頭沒有帶着他逃出來，那麼一直拖着他往前跑的人又是誰？腦子還沒轉過來，便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腿上爬動，隨後身體猛地被人一拖，竟朝後栽倒在地，還沒來得及起來雙腳便被人拖住快速往前爬動。

也不知道爬了多少路，背後的衣服磨得稀爛，意識也逐漸遊離。眼前突然一亮，人便被拋進了水裏。小西安被水猛嗆幾口終於清醒過來，掙扎着浮出水面卻看見兩張毫無表情奇特的臉，這兩張臉與普通人家七八歲的小孩無異，只是這兩張臉沒有絲毫表情，臉色青紫，目光黯然無光，竟像是在棺材裏躺了數年一般。小西安本以爲自己掉進了隱祕在慕士塔格峯的古墓中，身邊剛好有兩個死去的小孩，所以驚慌之後便伸出手想推開這兩張臉爬出來，哪知這兩張臉上的眼珠突然轉動起來，其中一個竟張開大嘴往小西安手掌上咬下來。小西安從來沒想過一個孩子的嘴能張成這樣，那種感覺就像面前的臉頹然被外力從嘴巴處撕裂開來，剩下就是腦漿飛濺，鮮血直流。但僅一瞬小西安就知道自己想錯了，這兩張臉是活的，他們不是孩子，也不是屍變後的東西，這是一種沒人見過的怪物，而且這種怪物具有極強的危險性。

所有的

念頭幾乎一閃而過，小西安出手如電，還沒等那屍孩咬住手掌，他手裏的牛角刀便揮了出去，身體隨着慣性再次落入水中。

這一次小西安不敢大意，潛在水裏觀察水面的情形，隨時準備和跳下來的屍孩搏鬥。可是過了幾分鐘水裏平靜如常，彷彿一切都只是小西安的幻覺，沒有東西跳進來，也沒有任何危險逼近。

小西安被憋得難耐，便游到另一側悄悄浮出，此時水面上已空空蕩蕩，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小西安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剛纔冷不丁只看見兩張臉，並沒有看到身體，就在那一瞬連那兩個屍孩的手臂都沒有看見很是好奇，便悄悄爬出水面試圖尋找出路。

爬到邊緣小西安才發現自己懸在半空中，置身的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倒像是口大鍋。再次潛入水裏查看時和我的遭遇差不多，也發現了許多人頭、斷肢和白骨，小西安同樣不知道底部的蛇屍和蛇皮是做什麼用的，但卻意識到這浸泡死屍的容器不是個好的藏身之所。正想設法從這漏斗鍋上爬下去查看時，突然感到劇烈的震動，鍋內的積液沸騰了般汩汩滾動，耳邊全是“悉悉索索”的奇怪聲音。

小西安忙趴在漏斗鍋邊緣往下看。原本空蕩蕩的底下現在正有大量的東西爬進來，那些東西白晃晃的爬得很快，連成長長的白色鎖鏈。雖然距離不太遠，但因爲太快，小西安還是沒有看清那到底都是什麼，直到漏斗鍋下的空間全部被這些白東西站佔滿漸漸停止蠕動，小西安纔看清楚那是一條條白色的大蟲，這些蟲足有成年人手臂般長，白皙中透着異常的青紫，卻粗壯得難以理解。

小西安總覺得這些大蟲很奇怪，沒頭沒尾，形態就像一塊塊被石灰泡過的肉塊。還沒等小西安想明白這些大蟲突然起了變化，小西安瞠目結舌地看着大蟲的身體裏竟長出一條條手臂和腿腳，而蟲體上端居然還露出了圓圓的腦袋。這情形比西安城裏常見的變戲法還要聳人聽聞，就好像這些手腳和頭顱都是從白蟲的腔子裏吐出來的一般。目瞪口呆的小西安眼睜睜地看着這些大蟲堂而皇之地站立起來，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咬掉，待看清楚後更覺驚奇，這些被小西安認定的大蟲竟是一個個赤身裸體的孩子，看個頭也不過就七八歲，只是密密麻麻的分不出男女，但卻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般難以分辨，竟與小西安先前在水面上看見的那兩張臉一般無二。天寒地凍的慕士塔格峯裏聚集着這麼多赤身露體的孩子，即便是鐵人也會看了心疼，小西安就有了爬下去給他們穿上衣服的衝動，等看清楚它們密佈滿嘴的獠牙，小西安才相信他們不是人類。

摸不着頭腦的小西安看得眼花繚亂，彷彿置身於夢中，直到看清楚屍孩徹底伸展開的手裏拿着的東西，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覺。因爲所有的屍孩手裏都捧着鮮血淋淋的殘肢和斷體。

小西安正疑惑這麼多死屍是從哪裏來的，卻看見這些屍孩突然張開大嘴毫無章法地一擁而上互相撕咬起來。許久小西安纔看明白這些屍孩自相殘殺是爲了搶奪對方手裏的死屍。野獸捕食獵物是很殘忍的，但眼前的屍孩不是野獸，他們再兇殘可怖也還具備了人的形狀，眼前的情形無異於一羣手無寸鐵的半大孩子在那裏拼命廝殺，直看得小西安魂飛魄散。在撕咬的過程中有部分屍孩被同伴撕碎啃食，奇怪的是無論這些屍孩怎樣撕咬搏鬥，卻都不啃噬頭部，無論是人還是動物的頭部，甚至是被咬死的同伴頭部都被完好地保存下來放置在一旁。

小西安正疑惑不解，卻發現屍孩已經停止了廝殺，將剩下的頭顱和屍骨叼在嘴裏，一個個貼上了容器。屍孩們的動作很快，小西安目瞪口呆之際，屍孩已經沿着容器的外壁爬了上來。它們的爬行動作類似於沙漠中生活的四腳蛇，彷彿手掌和腳掌上都生有強健的吸盤，能附着在光滑如鏡的容器外壁上游刃有餘。

親眼目睹了屍孩相互廝殺的場面，小西安嚇得差點尿褲子。保命要緊，來不及細想，便重新潛入水中。小西安已經明白了，他就是被這些屍孩運進這裏的，只是不知道這些屍孩要幹什麼，居然沒有把他當場生吞活剝，卻直接撂進水裏。

要是此時這些屍孩一個個跳進水裏小西安豈能活命？小西安憋住氣，握緊牛角刀，將後背貼在容器壁上死死盯住水面。

果然跟下餃子一樣，一陣“撲通”聲，有東西掉進水裏了。小西安剛要浮出水面做最後一搏，卻猛地被一顆拋下來的人頭砸在頭上。猛一吃痛，小西安倒冷靜下來，再觀察一陣發現被拋進水裏的都是吃剩下的斷肢殘軀和頭顱，卻沒有一個屍孩跳進水裏。整鍋腐液被血液和屍體攪拌後更加腥臭難聞，可見度也降低了許多。透過朦朧的血水，小西安能看見鍋沿上露出許多張臉，這些臉全都生得一模一樣，沾滿鮮血卻面無表情，只是瞪着死魚般的雙眼直勾勾地看着水面。

小西安幾乎就要認定這些屍孩下一個目標就是他，但屍孩卻一直沒有動靜，看情形似乎對腐液非常懼怕，沒過多久竟逐漸散去。

直等到屍孩全部離開，小西安才浮出腐液，此時他只有出的氣沒了進的氣，喘息了十幾分鍾，頭頂上“撲通”一下又掉下來個重物，將腐液濺得小西安滿頭滿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