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她遇見了大姐夫李嘉,她不知道自己還會過成什麼樣。也是這次意外碰見李嘉,她纔看清了這個對大姐米妮信誓旦旦的男人的真面目。
酉州縣的一家KTV裏,男男女女都在狂歡。唯一不同的是一張桌子,那裏坐的幾個人看起來不像是輕浮的人。
米二妮是這間酒吧的陪酒女郎,至於爲什麼還得從四年前說起。
四年前米妮離開了米家鎮,坐上前往黔水縣的客車。她只知道瘦竹竿是武陵都市報的人,不過夠了,過去總能打聽到。
武陵都市報所在地在黔水橋旁,依山傍水,和米家鎮一樣。武陵都市報依靠的山是情侶山,傍着的水是黔水河,景色倒是優美。米二妮想着,要是找到了瘦竹竿,兩人一起沿着黔水河散步,一起牽手登上情侶山。
“大爺,請問你認識一個叫陳詩玫的人嗎?”米二妮問門衛老頭。
“哪個部門的?”這個老頭卻不和藹可親,他含着一支菸,毫無表情地質問。
米二妮被他這個態度震住了,她本以爲老人家都是和藹可親的,包括她的嚴肅爺爺對她也是和和氣氣的。沒想到,她一來就吃了癟,看來城裏人果然不一樣。
“就是武陵都市報的,我也不知道哪個部門。”米二妮心虛地說。
“那不知道,你最好問清楚再來。”門衛老頭不打算理會米二妮了。
“老謝頭,你就不能改改你的脾氣,”一箇中年男子過來,先是給門衛老頭遞了一支菸,再問米二妮,“姑娘,你找誰?”
米二妮覺得這個人倒是挺好,他朝門衛老頭揚揚眉頭,表示自己的不滿,再問這個中年人:“叔叔你好!我想問一下你認識陳詩玫嗎?”
“陳詩玫?”中年人想了想,搖搖頭,正當米二妮即將失望的時候,他一拍額頭,說,“我想起來了。”
二妮輸了口氣,喜出望外地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中年人。
“不過他不是這裏的人,你說的陳詩玫,是個詩人吧!”中年人點了根菸,緩緩地說。
米二妮重重點點頭,雖說瘦竹竿不在這裏,但好歹有消息。
“是這樣的,他半個月前在這裏發表過詩,當時是我經手的,我還有些印象。不過,他人去哪裏了我卻不知道。”中年人說。
米二妮聽完有些懊惱,本以爲能打聽到瘦竹竿的消息,但卻一場空。不過也不算毫無收穫,至少她知道瘦竹竿來過這裏,那麼說不定他還會來。
“叔叔,要是有他的消息麻煩給我留意一下。”米二妮看了看這個中年人,說。
“好,那你留個電話。”中年人倒是和氣,比起那個門衛老頭好多了。
米二妮咬咬嘴脣,爲難地說:“我沒有電話。這樣吧,過幾天我再來找您。”
“你這個小丫頭,你當真以爲領導是什麼時候都有空和你瞎扯淡。”門衛老頭不屑地說。
“好,你過幾天再來找我,就找這個老爺爺,讓他給我打電話。”中年人點點頭,在米二妮的歡喜和門衛老頭的驚詫中走了。
“丫頭,我告訴你,沒多要緊的事兒可別麻煩這位領導。”門衛老頭板着臉說。
“你管我。”米二妮打心底裏討厭這個門衛老頭,他從頭到尾都沒給過她好臉色。
她離開武陵都市報,沿着黔水河河堤走 順便想想接下來怎麼辦。本來她以爲很快就能找到瘦竹竿,身上也沒帶多少錢,如果三五天還找不到,她不光得露宿街頭,還得餓肚子。
不過暫時她還抱有希望,那就是瘦竹竿在黔水縣,她打算今天先好好睡一覺,明天開始找。
黔水縣比起米家鎮大許多,她花了一整天也沒走完所有地方,到了傍晚她沿着河堤走到了武陵都市報。她擡着頭望着這龍飛鳳舞的五個大字,想起瘦竹竿在這裏發表過作品,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可是父母和爺爺都不理解她,他們只覺得把自己嫁給一個大富大貴的人家纔算好,他們永遠不會明白要是嫁給一個詩人該多快活。她在心底打定主意,要是找到了瘦竹竿,一定帶着父母和爺爺他們來武陵都市報瞧一瞧,讓他們看看自己的孩子到底嫁了一個多麼了不起的人。
“叔叔,”米二妮看見那個中年人從門口走了出來,趕緊迎上去,問,“叔叔,有沒有陳詩玫的消息?”
“你一直雜等我?怎麼不叫門衛打電話給我。你別看他挺兇,其實人挺好的。”中年人看清是她,問。
“不是,我剛來,恰好看見你,”米二妮打心底裏喜歡這位沒一點架子的領導,不過她還是沒忘正事,繼續問,“陳詩玫來沒來?”
“姑娘,你找他到底什麼事呢?”中年人問。
米二妮有些窘迫,在面對兒女感情的事兒上,她也並非那麼直爽。她唯一一次也只是在第一屆幹溪美人(山水美人)上突然改變形式,來了個飲酒招親。她也就是這樣認識了瘦竹竿,她害怕他以爲她是一個輕浮的人。其實她也是被逼無奈,爺爺着急給她找人家,她這樣做只是表示自己的反抗,說不定爺爺就會改變主意呢!再說了,她可不認爲年輕人有人能在酒量上勝過她,她可是米家酒量極爲出色的人,比起父親和叔叔都不遑多讓。誰知道,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瘦竹竿居然當真能喝,她那一瞬間就愛上他了,她知道這是上天對她的恩賜。
“哦!”中年人看出了她的心思,意味深刻地說,“我懂了。”
二妮被瞧出心思,臉上發紅,像是喝了半斤美人醉。她羞的只想逃走,但她不能,因爲只有這位叔叔知道瘦竹竿的消息了。
“姑娘,他不來我也不知道他的聯繫方式,不過他不是黔水縣人,如果黔水縣出一個詩人我肯定知道。我勸你還是回家等他找你吧,他要是真心愛你,肯定會去找你的。”中年人語重心長地說。
米二妮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她在琢磨中年人說的話,瘦竹竿不是黔水縣人,她可沒想過。她開始慌了,要是瘦竹竿再也不來黔水縣了可怎麼辦?她又害怕要是瘦竹竿回米家鎮找她,要是找不到可怎麼辦?她決定回去看看,要是找不到就到更遠的地方找,反正聽口音瘦竹竿是重慶人。她還要去問問灰千金頂的那個人,好像瘦竹竿是他的孫子,但他們又似乎不認識,她覺得蹊蹺。
“二妮,你跑哪去了?這兩天沒找到你人,媽好擔心。”米二妮一回家,母親就抓住她的手,前前後後檢查了個遍,發現並沒有不妥,這才鬆了口氣。
“我就是去外面散散心。”米二妮看着母親,心裏很不是滋味,她覺得自己做錯了。她在這一瞬間動搖了,她決定不去找瘦竹竿了,她不想看到母親擔憂的樣子。那就這樣吧,她覺得自己在這一瞬間被一個無形的網給禁錮住了,她想掙扎也掙不脫了。
再見了我的愛人,米二妮默默地流着淚。至少曾經我有過一段自由的愛情,我的愛人,是位詩人,他說他會把我寫進詩裏。
本來米二妮已經放棄去尋找瘦竹竿了,她認命了,她也會和姐姐米妮一樣,按照大人的心意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但她做了一個夢,夢裏的她穿着酒紅色長裙,新郎卻不是瘦竹竿。她從夢裏驚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不會這樣的,不會。”她使勁搖頭,拼命要趕走這個念頭,可越是這樣,她就看見那個猙獰的大胖子向她撲來……
米二妮寫好了信,打算再次離開了。她覺得愧對父母,但她不想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她要去尋找自己的愛人。不管他愛不愛自己,好歹問明白。
武陵都市報那個中年人依舊沒有瘦竹竿的消息,看來他是不會再來了。她專程去問了灰千金頂那個護理員,他說他和瘦竹竿沒關係,他也不知道瘦竹竿在哪。
米二妮站在黔水橋上,她在這一瞬間覺得好無助,爲什麼家裏人非要強迫她嫁她不喜歡的人?爲什麼自己的愛人會不辭而別?
“姑娘,你別做傻事。”那個門衛謝老頭跑過來對她說。
二妮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老謝頭是以爲自己要跳水。她纔不會跳水,她還要去找瘦竹竿呢!黔水縣找不到,她就去別的地方,總會找到的,畢竟他是一個詩人,怎麼說也有點名氣。
果然,她跑了很多地方都能打聽到瘦竹竿的消息,但就是找不到人。她很多時候想過放棄,但她還是堅持下來了。就算找不到瘦竹竿也好,她至少不用回家嫁給不喜歡的人。這些年間,她走到一個地方就先找一個工作,安頓下來再慢慢找,日子過得倒挺有意思。至於她找的工作,都和酒有關,憑着自己對酒的認識和千杯不醉的好酒量,她不光糊了口還攢了一筆錢。不過幹這行卻有諸多麻煩,幸好她酒量好,又機智,這纔沒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