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孩子吃完了，趁着昏黃的燈光和薄紗般的月光，又開始找尋螢火蟲。他們還在喝酒，已經是第二壇了，看來是盡興了。
遠遠的，有幾星火光從原野的方向過來，像是一簇鬼火，影影綽綽的。那簇鬼火跳躍着、閃耀着，不久就到了近前。到了近前，我纔看清這不是螢火蟲，也不是鬼火，是大哥他們的火把。大哥他們有說有笑，想來是羊肉太香。
淼姐姐放下碗筷，忙過去迎接，世君姐姐也起身去泡茶。瘦竹竿他們還在喝酒，大概是眉覺察到來人吧。我見到大哥他們來了，還是捉我的螢火蟲，比起大哥，我還是覺得紅夾克更親近。
“你們回來了？快來吃飯。”淼姐姐迎上去說。
“在吃飯了？”大哥問。
“在吃了，沒等你們，不要見怪。”世君姐姐沏好了茶，擺在一旁的板凳上。
“不見怪，我們吃過了，你們吃，累了一天了好想歇息，麻煩給安排個住處，”大哥敲了一眼酒桌，說，“這酒聞着挺不錯啊。”
“你們來了？來喝點酒唄。”紅夾克臉頰微紅，說。
外公起身看了看來人，走近說：“你是萬章淳家的孫孫？”
大哥點了點頭，對着外公說：“表爺好，我是。”
外公點點頭，說：“娃兒有出息，考上了大學，你爺爺是個人物哪，可惜呀。”
大哥地下了頭，他肯定是緬懷大爺，想起了小時候大爺對他的敦敦教誨和愛。他是家裏的長子，長輩都把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了。
大哥拿出煙，忙敬給外公。外公擺擺手，說：“不習慣這個，還是大葉子菸味道吃起來舒服。”
大哥縮回手，依舊站着。倒是外公說：“你們坐，坐一會我們擺會兒龍門陣。”衆人這才坐下。也幸好我們幾個孩子吃飯快，這纔給他們騰出了椅子。但這還是不夠，舅娘擺出兩條板凳，這才坐下。
“世君，多拿幾個碗來；世君，再去抱一壺酒。”舅舅說。
世君姐姐拿碗去了，她也喝了一點酒，怕是有三分醉意了；紅夾克進屋拿來了酒，擺在桌上；米二妮說：“詩玫，我也要喝，這酒有些年份了，肯定是好酒。”
米妮勸道：“二妮，你不要喝酒。”
“我要喝，姐姐，米家的人怎麼能不會喝酒呀。”米二妮掙脫米妮的手，走到瘦竹竿邊上擠着坐下。
“你們是米家的幾個丫頭？”外公有些驚詫說，“我這就是你們米記的酒，正宗的米記仙人醉。你們米家的酒好呀，人也好。米老頭常唸叨說米家的女兒是酒裏釀出來的，美若天仙，果真是。”
米二妮有些羞澀，她倚在瘦竹竿邊上說：“表爺，你說的是我爺爺還是大爺？”
外公說：“你該叫我姑爺，我的內人還是你親姑婆。你是米老二家的丫頭？米老頭死得早，可惜了。你是老幾？”
“這是我大姐米妮，這是妹妹倩倩，就是三妮了，”米二妮把米妮和三妮指給外公看，“我叫米蘇，是二妮。”
外公點點頭，指着瘦竹竿，問：“米老二倒是福氣，子孫滿膝；可惜了米老頭哪，好好的人。”
米二妮一臉迷茫，問：“表爺，什麼可惜了？”
倒是米妮拉過二妮，搖搖頭。
“姐姐，幹嘛？”米二妮嚷着。
“不說了，來喝酒。你們幾個女娃娃喝不喝？”外公嘆了一口氣，問米妮她們。
“我要。”米二妮說。
“我也要，喝一點點。”米芊芊也說。倒是米妮，抿着嘴脣，看着兩個妹妹。
“我不喝酒，我喝不了，”世君姐姐挨個斟酒，到了李嘉那裏，李嘉忙推辭，說，“有沒有茶，給我倒一杯吧。”
米妮起身去給李嘉倒茶，她的眸子水汪汪的，像是一罈酒，清澈溫婉。
“喝點吧，姐夫。”米二妮說。
“你是米妮的……”外公問李嘉。
“姑爺好，我是米妮的，”李嘉想了想，找到一個詞，說，“丈夫。”
“那可不成，就衝你喊我一聲姑爺，你可得好好喝了這杯酒。酒都不會喝怎麼能娶到米家的姑娘，不成，必須喝。”外公瞪着眼看着李嘉。
“那就喝一點，我酒量小。”李嘉訕笑着，說。說完他喝了半碗，嗆得直咳嗽，跑到遠處的水管那邊去趴着。米妮見到李嘉的這般模樣，起身想去照顧一下，大哥讓他坐下，他過去了。
“你還好吧，要不要喝點茶？你肯定喝了好多酒了，我知道你能喝，但要有度。這是仙人釀，度數大，酒性烈，可不是美人醉那種溫香的酒。”米二妮奪過瘦竹竿手裏的碗，說。說完，她一口喝了，用衣袖揩了揩酒漬。
“你和他什麼關係？”外公瞧見米二妮的酒量，問。
“我是他女朋友。”米二妮說。
“不行，不行，不行。”外公連說了三個不行，抱着頭趴在桌上。
“爺爺，你喝多了，”世君忙端來熱茶，放在桌上，說：“喝點熱茶醒酒，讓你不要喝多，每次都喝醉。”
“什麼不行，姑爺？”米二妮問。米妮對她搖搖頭，讓她別說話。
“什麼都不行，我就喜歡詩玫怎麼了？爺爺不許，爸媽不許，姐姐你不許，碰到姑爺，也說不許，憑什麼？我喜歡誰是我的自由，憑什麼要讓嫁給這個那個？姐姐你幸福嗎？家裏讓你嫁給那個書呆子李嘉，你幸福嗎？姐姐你不是和劉念是青梅竹馬嗎？你說結婚就結婚了，你看到劉念哥多痛苦嗎？”米二妮越說越大聲，淚珠順着臉頰留下來，滴在還沒喝完的酒碗裏。
“二妮，夠了，我很幸福，李嘉是個好人，他很愛我。”米妮小聲啜泣着，她的內心很是不平，趴在桌子上。
“怎麼了，都喝多了，一個個瞎說。世君，君生，你們把他們引着去睡覺，牀鋪好了，”舅娘聽見米二妮的聲音，出來見到一羣人都啞言無聲，說，“不過地方小，男的就睡地上了。”
“我沒醉。”米二妮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