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午飯，大哥他們就出去了，瘦竹竿倚在垂柳上，紅夾克坐在板凳上，說着話。這會兒米妮也帶着兩個妹妹去找淼姐姐她們了。萬世川不出去玩是怕生，因爲萬青青也沒出去；萬青青不出去是腳痠，這會兒正在椅子上打盹；我沒出去是不想和大哥他們去，也不想和米妮去，都不算熟。

“田裏又有青樁了，哥哥你再畫一個，我想看看。”我拉着紅夾克問。

“等你外公回來就給你看，現在畫不出來了，”紅夾克嘆了口氣對瘦竹竿說，“世間全是苟且，唯獨還有青樁。”

“世間不光有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瘦竹竿甩了一頭飄逸的長髮，說。

“詩玫兄弟那你說說，我還真想聽聽。”紅夾克起身站到瘦竹竿對面，問。

“稍待一會兒。”瘦竹竿說。說完，他瞧了一眼田裏的青樁，陷入了沉思。

“君生，你們要不要喝點茶。高山上的茶葉，比不得玉兒家的，還是有些滋味的。”舅娘在屋裏說。

“不了，嬸子，你去忙吧，我們又不是什麼少爺。再說了，我把這當家，你還拿我當外人哪，還客氣什麼？”紅夾克也盯着田裏的青樁，頭也不回地說。

“那好，要喝茶要吃酒都自己拿。我去看看你叔，他一個人總是懶散的，沒我在總不做，”舅娘扛着鋤頭出門，又囑咐表弟，“盼盼，你看着點，哥哥他們要什麼你就去拿。不要調皮，不許去花圃摘花。”

“知道啦。”陳世盼拖着老長的音說。

瘦竹竿吟道：

“嫋起的炊煙和深秋的稻香，

稻香深處是玲瓏的村莊。

村莊，村莊，怎看不見青樁？

青樁，青樁，何處是你的歸鄉？”

“哎，詩是好詩，就是悲哀了些。你看青樁，不是又飛回來了？”紅夾克指着九十九道彎的方向說。

“哪裏有，哥哥你淨糊弄人。”我伸長了脖子瞧，愣是沒瞧見什麼。

“青樁飛回來了。”瘦竹竿看着我，笑着說。

我絲毫不能理解這一切，這一切就像霧裏看花，儘管我在林場聽見了隻言片語，但玩心太重的我和萬世川到處打鬧去了，加之年紀太小不能理解，這一切我感到迷茫。

“你畫的青樁不是也帶着悲哀的眼神嗎？”瘦竹竿摸了摸我的頭，笑着對紅夾克說。

“今天先不說我，先說你，青樁都飛回來了，不如給我寫首詩？我看得出你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報社的。”紅夾克笑了，裂開了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我看出來了，世君妹子可不是簡單的把你當哥哥，那我就，”瘦竹竿打趣道，“那我就給你的世君妹妹賦詩一首。”

“你呀你，真以爲你是火眼金睛？我的事情我還不知道？”紅夾克癟着嘴，儘管這個姿勢在我們做來很是難看，在他做來卻是顯得有幾分戲謔和好看。

瘦竹竿吟道：

“油菜花鋪滿田一方，

田埂上躑躅着姑娘；

山躑躅鋪滿水一方，

水田邊靜臥着青樁。

姑娘大抵在侯情郎，

青樁你何時歸故鄉？”

“你又扯到我，好吧，世間不光有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紅夾克無奈地搖搖頭。

“不，不，不，世間全是苟且，唯獨還有青樁，”瘦竹竿笑了笑，說，“等我醞釀一下下，今天有點詩興大發，豈止是倚馬可待，簡直是倚柳可待，當然，還得有你和青樁。”

“詩玫兄弟，遇見你真是三生有幸，晚上我們好好喝點。聽二妮說你可是酒中仙哪。”紅夾克抱着膀子說。

“說起酒中仙，我還真的挺喜歡的。要是生在古代，我定然是個俠客。虎蛟駕輦衣錦裘，長安城上劍咻咻。普天同醉何須買？三千詩卷盡是酒。”瘦竹竿閉着眼踱步，吟唱着。

“那你豈不是成了詩仙太白了？”紅夾克笑問。

“不是我吹，李白的詩我是自愧不如，要是輪喝酒，他肯定比我先趴倒。”瘦竹竿嬉笑着說。

“是，是，是，你是酒中仙嘛，還把米家二妮子騙到了，真有你的。”紅夾克朝瘦竹竿豎了一下大拇指。

“世間不光有苟且，還有青樁。”瘦竹竿又說到這個話題。

“那青樁飛回來了，你又有什麼感想？”紅夾克問。

瘦竹竿瞥了一眼田裏的青樁，笑了，吟道：

“像是在夢裏，見着青樁，

傲慢，漂亮。

倘若給我一汪琥珀般的湖泊，

也任我不休地徜徉，

我願獻祭太陽。”

“好吧，受教了。你回來了，青樁也就回來了。你說得對，世間不光有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紅夾克拍了拍瘦竹竿肩膀，說。

“我知道你也是有故事的人，不過我也不是那種無聊的人，你不說我不問，早晚你會對我說。等着晚上喝酒吧，我們也出去找世君她們。”瘦竹竿嬉笑着說。

紅夾克給了瘦竹竿一拳，招呼着我們幾個出去了。

“我還沒睡夠呢。”萬青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着。

“世間不光有苟且，還有詩和遠方。”我學着瘦竹竿的口吻說，逗得衆人一陣笑，唯獨萬青青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