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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美人 - 第七章,萬三爺字體大小: A+
     

    從江西師祖在幹溪立棍生根開始,我們萬家人在這片土地打拼出自己的房舍、田地。三百餘年過去了,人一輩一輩老了,樹,終究也老了。萬家人在幹溪的歷史從樹開始,故事自然也得從樹說起。

    故事發生在2002年,我七歲。那個時候,最喜歡看的是幾十戶人家晨炊騰起的嫋嫋青煙,慢慢騰到古榕樹的頂上,同九天雲霄籠罩着古樹村。也就是那一年,古榕樹慢慢老死。這是第一代祖宗從江西帶過來的苗,長了三百年。所有人都很驚恐,有迷信的老人家憤憤不平地說:“都是萬三造的孽,燒了老祖宗種下的山林。”就連大爺也不敢袒護三爺,我們這一支只有他知道老榕樹的淵源,旁人也只是知道些不相干的皮毛。

    大半年過去了,老榕樹枯死的枝椏,早被人拾了回去,化作竈膛裏的灰燼了。這又有人懷疑是三爺指使三奶奶乾的。自小我同三爺家就不算親近,只遠遠地打聲招呼,就飛跑開去。

    大壩最先冒起炊煙的是我三爺家。

    順着大壩後的後山,先人開鑿了兩尺寬的路徑,鋪上石板,方便到後山勞作。時至今日,這野徑少有人涉足,石縫間長滿了狗尾巴草和艾蒿,石板上鋪上一層柔軟的松針。

    三爺吃過早飯,扛起鋤頭,背個揹簍,趁着晨光,順着野徑摸到後山去,連狗都沒有驚動。後山是大片大片的樹林和大片大片的土地。這些土地都是先人一寸一寸開荒出來的,土地和樹林接壤處,稀疏坐落了數十座土墳,有的前面植了松柏,有的植了萬年青和千年矮,有的有碑,有的連柱香也沒有。

    三爺來到包穀地,看見莊稼又被糟蹋了不少,啃了一半的包穀散落一地,青翠的秸稈鋪了一層。“該死的野豬,”他啐了一口,“該死的野豬。”

    他罵了一會,解了氣,索性坐在地上抽菸,吃了三支,他裹起旱菸袋子,別在腰間,去拾地上的穗子。做完了這些,他回到靠着石壁搭的草棚,倒在乾草上酣睡。等他醒來,太陽已偏西了。三爺刨了兩個紅薯,削了皮,啃着吃,又伏到水坑邊,喝了兩口山泉。吃飽喝足了,三爺舀了一抔水,潑到臉上,痛快地抹了一把臉。

    三爺到莊稼地裏扯完雜草,就去了樹林裏巡視這些書都是他二十年來種的。大的有合抱的梧桐,中的有碗口粗的馬尾松和白楊,小的有寸許的分不清類別的苗。多少年前老祖宗也是這樣在這片土地上種下百畝樹林。公社化時期有專人割松脂,一天一刀。三爺說那時候這裏的馬尾松還有幾個大漢合抱粗。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樹就是老榕樹,幾個大人合抱粗。我無法想象一大片那麼大的松林是多麼美。

    二十年前,三爺給太爺爺上墳,燒了紙錢,想起了什麼,就匆匆下山了。等他端着搪瓷碗刨飯時纔看到後山的火光。見老祖宗留下的山林着火了,除了老人小孩,幾乎所有人都往後山趕,忙活半天,這才撲滅了火。

    三爺燒了祖宗留下的山林,受盡了白眼,留下二十年的罵名。這二十年來,他植了三十畝樹林,加上大火後重新長出的,規模竟超過了從前。加上時間的沖刷,族人對他的怨恨消了下去,但終究還是有芥蒂。

    眼看包穀開始飽粒,快要撐破碧綠的裙裾,他卻顰蹙起了眉頭。

    天色暗了下來,他回到草棚,點亮了馬燈,祖宗留下來的。天幕裏懸着一輪殘月和幾個稀朗的星。他架起了鍋煮飯,又把草棚外的大堆乾柴點燃。這時候外面傳來了窸窣聲,三爺左手捏着牛角號子,右手握着鋤頭,靠着牆。透過火光,三爺顯得孔武有力,他的乾癟地軀體和乾癟地心臟都活了過來。他記得每一個長夏他和野豬的戰爭。那頭和他鬥了五年的公豬,他記得最牢。五年前三爺在它身上留了一刀,削去半隻耳朵。他敬畏那頭野豬王,至少給了他無趣的生活些許樂趣。

    他聽見那喘息聲,晚風傳來它的腥臊的氣息,透露出雄性的力量。三爺後悔沒遷來老黃和老黑。他杵在那裏,像鋤頭一樣挺拔。大火燒的正旺,多少給他壯了點膽。他鼓起腮幫子,吹響了號角。透過火光,三爺看見那泛着綠光的眼珠和映着月光的獠牙。那頭兇獸受了驚嚇,轉身消失在夜色裏。三爺認出來這不是他的夙敵。

    第二日他起晚了,整個人都快癱了。他想起草棚裏有陳年的包穀酒,喝了一些,面色慢慢紅潤了。火上架着鍋,煮的粥。三爺坐在火堆旁吃煙。

    打理過莊稼,三爺順着野徑下山去,他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盯着他。三爺挺直了背,緊緊拽着鋤頭。這輩子差不多了,他想。

    回了大壩,別人見了他也含糊地打聲招呼,三爺心裏亮堂堂的,嘆道:“一代親,二代表,三代四代認不到。”

    連着好幾日,我沒見着三爺,聽說他病的厲害。後山的莊稼,被野豬禍害了不少,大夥都在說。

    忽有一日,三奶奶說她在菜園子邊上看見一隻豁耳野豬。我也是在這天才見到了我三爺,他看着被踏翻的竹籬笆,佝僂着腰,手上青筋暴起。以前大壩有野豬傷人的前例,豁耳野豬王的到訪讓全村上下都噤若寒蟬,日夜關好門,我們小孩也不得到處跑了。

    整日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大爺就把大夥招呼到大榕樹下的大壩上,卻始終沒個結果。男人大多外出了,留下來的都是些老人小孩女人。

    這時人羣分開一道口子,三奶奶攙着三爺進來。我看着三爺面色紅潤,很是精神。三爺挺直了身板,挺溫和地說:“我去。”

    三爺就像救世主那樣溫和地說出了這句話,衆人沒叫好,只是臉上的神情多少有些膜拜的意思。他咳嗽了一陣,又溫和地說:“我要是回不來了,就把我草草地挖個坑埋了,我愧對祖宗啊,我死了也進不了後山。”

    “老三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說到底,我纔是罪人,”晚間,我們一大家在大爺家堂屋,大爺緩緩說,“當年燒紙錢的人多了去了,幾十戶人家,偏偏落到你頭上。”

    三爺靠在椅子上,敞着肚皮,搖着蒲扇,眯着煙吧嗒吧嗒抽着旱菸,有些迷醉地說:“怎麼就落到我頭上,誰不知道?”

    我爺爺生性懦弱,不似大爺那般睿智,不比三爺剛硬,他嘆息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瞟了一眼大爺。

    大爺心知他所想,搖搖頭,咳嗽着,也不說話。

    整整三天,也不見三爺有什麼動靜,也沒人去催。聽羅奶奶說,今年的野豬越發多了,排在一起能站滿幹溪街。幹溪樹林子雖多,但也沒什麼大型野獸,野豬自然稱王稱霸,成了第一大害。從小老人就把“頭豬二熊三老虎”掛在嘴邊,我們自然也對這種山林霸主有了十足的懼意。

    我和羅寶叔去找萬世川玩耍時,看見三爺坐在院子裏磨刀,萬世川坐在地上,腳邊有三隻狗崽,一隻白的,一隻黑的,一隻黃的。

    “三爺,”羅寶叔推搡着我,我只好說,“萬川能跟我們去玩嗎?”

    “玩,玩,玩,跟你那背時爹一個德行!”三爺放下了手裏的活,踢了一腳嗮太陽的黑兒,“不如養個狗,還知道叫喚看門。”

    我們三個或站着,或坐着,不敢應聲。三爺掏出菸袋,說,“去把我煙桿拿來。”我如蒙大赦飛快跑去了,萬世川站起來了,羅寶叔卻對狗崽來了興趣,蹲在地上。

    “你大伯在家吧?”三爺卷着菸捲,也不只是問誰。

    “在家,他讓我來捉只小狗回去,”羅寶叔說,“我大伯還說,讓我姐姐有空回去一趟。”

    “哦,”三爺抽了支菸,面色都紅潤了些,溫和地說,“萬川,你就和他們去玩一會,回來時去河灘把牛牽回來。”

    我們三人一人抱着一隻小狗,黑兒也跟着來了。出了三爺家,這才舒了一口氣。

    “萬川,”羅寶叔說,“三伯真要去打野豬王?”

    萬世川想了想,說:“我聽說是不去了,我大爺、二爺都勸爺爺不去。”

    “那興許是了,那磨刀幹嘛?”羅寶叔問。

    “砍柴唄。”我自作聰明地說。

    “這三隻狗,我們分了吧,我要白狗。”羅寶叔說。

    “我要白狗,我要。”我不依不饒。

    “看你最小的份上,讓給你了,我拿黃的。”羅寶叔抱着黃狗,說,“我回去把牛牽來。”

    萬世川也不說話,小黑狗和母狗黑兒在地上打鬧,老牛在小水溝和幹河之間的河灘上吃草。

    第四天,夜裏下了一陣不大也不小的雨,清晨的時候,濃霧籠着幹溪,籠着大壩,籠着後山。大壩還在沉睡中,卻被東南西北的狗吠給驚醒了。大壩醒來了。

    這時天才矇矇亮,大爺提着馬燈,到了我家。我迷迷糊糊爬起來,看見我爺爺跟着大爺走了。

    “你睡你的,”我母親起身說,“我出去看看去,興許你三爺真去攆仗了。”

    我假裝睡下,等到母親的腳步身走遠了這才躡手躡腳起來往萬世川家跑。

    “萬川,萬川。”我在院門口喊。

    “誰呀,”三奶奶顯然有些不耐,既而有些慌張,朝着裏屋喊到,“羅秀,出大事了,你爹準是攆仗去了!”我進了院子,沒聽見狗吠,也沒看見大黃和黑兒,只有滿月的小黑狗“汪汪”地朝着我叫。

    等我和萬世川跟着三奶奶和四嬸走到枯死的老榕樹下時,天開亮了。

    “叫你睡覺你跟着來。”我母親瞪了我一眼。我躲在四嬸後面,不敢說話。

    “你們莫要到處跑,羅秀,你把他們幾個領回去,”大爺有些急躁地說,“這老三還是這麼犟。”

    “這個背時砍腦殼死的,我都把刀藏到牛欄了,他還是翻出來了。我就不該睡那麼死,以爲是老鼠在翻糧食,哪曉得他半夜悄悄去了。”三奶奶坐在地上,差點背過氣。

    “你們這些吃人的野獸。”三奶奶恨恨地瞪了所有人一眼。

    我們幾個回去的時候看見老羅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拎着鐵鍬在前,大爺舉着馬燈在中,我爺爺擎着火把在最後,三人順着山徑上去了。

    “四嬸”我問,“三爺怎麼又去?。”

    “小孩子家家,回去睡覺,莫管那麼多。”我是第一次見到四嬸發脾氣,當下不敢說話,低着頭跟着走。

    “姐,我和萬川就去萬寶家耍,”羅寶叔說,“你趕緊過去,那邊還要你。”

    四嬸想了想,說:“你們去找萬玉二姐,讓她給你們做飯吃。”

    我們三站住我家門前,看着大壩點點火光,心裏很是不安。

    “寶叔,你喜歡我二姐啊,可她要喊你一聲叔叔。”我打趣道,“二姐過來了。”

    羅寶叔敲了我一下,說:“還笑,出這麼大事。”

    一天後三爺去世了,幾日後選了個好日子下葬了。三爺的葬禮辦的很隆重,那頭野豬王被端上了桌。我拿着筷子還沒下手,就只剩下骨頭了。

    三爺下葬的時候來了只豁耳瞎眼瘸腿黑狗,見人就咬,見狗就咬。

    第二天我去二伯家找青青姐,看見狗肉燉在瓦罐裏,咕嚕咕嚕。

    “唱的一出瓦罐戲喲。”我二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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