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的天地具籟，沒有人發出聲音，就連那滿天雷霆和火苗呼嘯，都短暫的被遺忘了，人們只木訥的看着徐萬鴻龐大的身軀，正在一寸寸瓦解。

他在拼命的掙扎，體內聖力迸發，似乎想要將什麼驅逐出來，但那劍氣攜帶的死意已經深入靈魂，如果沒有天地之間的火海與雷霆，如果是在一個安靜無擾的地方，或許他能成功。

但沒有這麼多如果，葉心已經發動了最後一招，這是落幕般的動作。

“你我很無仇，甚至因爲半天涯，可以說曾是朋友，但你子嗣犯我，我正當御之，你不講道理要與我不死不休，今日一切過往都不重要了，我只能殺你，結束這場因果。”

恨天劍帶着葉心高高掠起，直到沒入雷雲深處，葉心都沒有說出這一劍的名字。

人們卻看到雷雲中，一道幾乎抽空了整片雲海的巨雷，拖着葉心在那端尖上俯衝了下來。

一劍驚天匹練，直指徐萬鴻天靈，那龐大的身軀還在苦苦掙扎，每一次擺動都地動山搖，他也感受到了頭頂上致命的殺機，猛然擡頭，欲擡手抓碎衝來的一切。

可那劍光和雷霆融合一起，勢如破竹，他已亂的聖威再也抵擋不住。

“虛幻之神，終在聖境之內，非真神……”當劍鋒和雷電一起刺破手掌，透過去的時候，徐萬鴻的瞳孔深處露出一抹絕望，他響起了葉心之前的話。

這道魔神降臨的意念，不是已經隕滅的黑暗之神，只是長生殿主，聖境巔峯，不是神。

沒有神。所以凡人救不了他，在四位大聖環繞的中華城，徐萬鴻敗在葉心劍下。按照約定，葉心可以殺他。沒有任何人能救。

“哈哈哈！”

他張狂的開口大笑，不再反抗，目睹劍鋒和雷霆沒入天靈，目光中漸漸暗淡。

“殿主大計已起，我今日敗……並非一敗塗地，只是先走一步……黃泉路上……等着你，等着你們……”

他最後說道你們的時候，目光中帶着濃濃的憤恨。看了落聖王一眼，那個你們，彷彿在說整個半天涯，又似乎在說整個天下。

他斷言葉心不久也會死，自己只不過是無法親手報仇，所以有些不甘。

葉心一言不發，漸漸平靜了氣息，收了火海，天空上的雷雲沒有立刻散去，他冷眼看着徐萬鴻身體的崩潰。聖者之死，在他眼裏一樣如同塵埃。

“這就贏了？聖者……死了！”

許多人腦海中還無法反應過來，太突然了。剛纔那有着毀天滅地之勢的魔神巨人，竟然一點點崩潰成了虛無，裏面的徐萬鴻被攔腰斬了一劍，傷痕無形，卻連靈魂都正在融化，死得乾乾淨淨，已經無需雷霆和火海繼續焚燒，他馬上就會永久消失在天地間。

葉心深吸一口氣，服下兩枚丹藥。就地運轉煉心訣，水木之氣快速恢復着生機。前後不過二十多息，他便站了起來。朝着虛空遠處的一座城樓望了望。

“呵呵，原來有流火兄所贈的九品御魂天機丹，難怪葉心敢如此強勢，攻多防少，此丹藥就是我等重創，都可立見神效，老夫也是渴求已久啊！”星河大聖目光一震，顯然是看出了那兩粒丹藥的名頭，頗爲羨慕。

其旁的徒兒星河雙月則早就一臉陰寒，還帶着死灰之意，因爲這一戰下來，他越發明白了自己和葉心的差距，或者說只是短短一個月，葉心已經真正的超越了他。

“星河兄哪裏話，次丹雖不俗，但也終究不是神物，和你的星河之力的治癒效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流火丹聖明顯滿臉受用的微笑，嘴上還是謙虛道：“葉心這一戰多數佔據主動，倒也不是仗着我的丹藥，不懼重傷，完全是他擁有這個實力，有能力主攻。”

星河大聖點點頭，有些複雜的掃了星河雙月一眼：“眼下半天涯大劫將至，拋開夏長天的身份不談，葉心作爲戰火之主，這時候若是傷得下不了牀，可不妙啊。”

“星河兄的意思我等明白，他雖然是我兄弟，但我怎麼說也是當今五聖之一，緊要關頭我會知曉輕重的。”柳青冥面無表情的側頭髮言，言下之意，就算葉心不能參戰，他也能指揮中戰火和令閣所有人，這一點對星河倒沒什麼惡意，畢竟其也是爲了天下安危在擔憂。

“幾位消停會吧，他過來了！”閻羅大聖首次開口，目光落處，葉心已經站了起來，正快速朝這邊掠來。

“看來他還是習慣了當今的身份，沒把自己當成夏長天，看成我們的同輩呵！”閻羅微笑，戰鬥剛以結束，葉心就奔過來這裏，幾乎是幾位大聖意料之中的，畢竟他們纔是最貴重的賓客，葉心可以忽略任何人，都必須優先和他們打招呼。

葉心的面上也的確帶着些喜悅，但更多的還是贏得勝利的激動。

星河雙月直勾勾看着葉心，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絲絲……懼意。

星河大聖蹙眉搖了搖頭，用幾乎只有師徒二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言道：“別多想了，他畢竟是夏長天，而你只是修行了四十餘載的小輩，今日成就而言，你並不比他差，擺正心態努力下去，你會有機會超越他的……”

像是諸多良師的安撫言語，生怕徒兒心中留下陰影。

葉心轉眼到來，面色上微微顯露的蒼白，標示着他的傷勢還是有些嚴重的。

“生、死！”但，就在他剛剛落足在城樓邊緣的一瞬間，右手恨天劍，左手冰火聖劍，齊齊斬出，兩顆武丹，兩道劍芒，一生一死，皆是夏長天生前最巔峯的絕殺。

直指星河大聖。

四聖還在談笑風生，對着突如其來。毫無徵兆的一幕完全楞了，以葉心現在的修爲，以如此磅礴的力量。在不足兩三米的位置暴起突襲，就算是五聖。只要事先沒有防備，也休想逃脫。

“你……”星河大聖才說出一個你字，冰冷的劍氣便已經觸及在了臉皮上。

驚恐和慌亂之際，他不敢小瞧夏長天的這兩劍，葉心雖然修爲不夠，但有恨天劍，兩劍更是同時施展，威力絕倫。

冰火聖劍攜帶的死之一劍。終究還是沒能破開星河大聖血肉一寸之下的防禦，那隨之透過去的死意，也被對方金骨中的力量生生遏制住。

星河在最後一瞬，用盡全力，強行扭曲身體，也避開了恨天劍刺在心臟的位置，而是讓其入了肩頭三分。

乍看之下傷勢不重，但兩劍中蘊含的靈魂之力，或多或少會有些影響，葉心要的就是這不可能中的可能。一點點創傷也是成功。

星河捲起一片星光退去，炮彈般倒射進了城樓下的宮牆下，也捲走了星河雙月。

“你……”就連身爲兄弟的柳青冥。也萬分震驚的看着葉心，但不等他說出第二個字，就聽葉心空前嚴肅的喝道：“青冥，信我便立刻動手，擊殺他。”

“信！”柳青冥眼中只是半息的掙扎，半息裏他確定葉心並未走火入魔，那份條理清晰的目光，分明比誰都清醒，所以他可以不問任何理由。青冥劍直接對準星河斬出。

“這是和意！”星河大聖暴怒，死之一劍的力量被他完全遏制。可恨天劍攜帶的生之劍更加恐怖，有那麼一縷雖然不多。卻足以如同劇毒一般，侵蝕着他的生機。

那劍中的生氣屬於天地大道，透入他體內便是異物，若有時間煉化，說不定反有溢出，可現在青冥劍襲來，他沒有半點分心閒暇。

柳青冥動手了，閻羅和流火也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是否要給我們一個交代？”二人眼中震撼，可不顯焦急，他們知曉下方的二人短時間是分不出勝負的，只是同爲五聖，在長生殿威脅之際，葉心的內鬥之舉，必須要有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他們交情再好，也不會對星河出手，那無疑是消耗自己人的力量。

“今日天賜良機，合力擊殺長生殿主，兩位還需要什麼交代。”

葉心的話音猛然迴盪，似刻意用上了全部修爲，一聲氣浪爆出層層漣漪，演武場四周的人都聽到了，小半個中州的武者也都能感受。

“長生殿主！”

包括下方剛剛出劍的柳青冥，包括星河雙月，甚至星河大聖本人，腦海中都是一陣嗡隆，這四個字彷彿憑空出現的滅世驚雷。

“哈哈哈！”

一瞬的錯愕，所有人所有動作，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但星河大聖仰天長笑，這笑聲不是承認什麼，反而是譏諷：“葉心，不，夏長天，難道你轉世之後，氣量如此之小了嗎，半天涯上，我徒兒與你的確有些不快，老夫也確實向着他，但你用長生殿主的名頭來污衊我，是不是太荒唐了。”

葉心直視對方的目光，沒有立刻解釋什麼。

“是啊，此事非同小可，況且早有定論，那長生殿主修煉的是黑暗之神的傳承，星河大聖身上根本沒有半點黑暗力量的氣息啊！”柳青冥還是遲疑了，不解的看着葉心，等待解釋。

“不錯，在五聖論道的時候，星河大聖也是毫無保留，更是全力出手援助海外，具半天涯那邊的驗證，他和噬魂在海外交過手，也確實救下了不少人，這都做不得假。”閻羅大聖不可思議的看着葉心，分明就沒有任何證據，或者說長生殿主的名頭，可以安在任何人身上，唯獨安在星河身上，顯得特別荒唐。

“不可能、不可能，長生殿主的修爲，能獨立抗衡青冥、戰天兩位大聖聯手，能打開神棄之地，星河兄雖然修爲不俗，可決計做不到這點，況且在我們幾人面前，他又豈能掩藏住修爲。”流火丹聖長嘆一聲，竟隱隱向着星河，替他鳴冤，從那星河兄幾字就可看出。

的確，葉心再強也不是曾經的夏長天，在亂世之際，星河大聖更有重量，五聖都不可能捨棄後者。

葉心等所有人說完，才展露出一絲冷笑。

“沒有破綻，很完美。”他看着星河師徒，一副巨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越是如此，越是說明你在刻意掩藏身份，之前我只有九分把握，現在，卻有十分。”

“你，就是長生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