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並未經過此處，只是稍微靠近了些，隱約能聽到那邊有人在不斷出言指揮着什麼。

二長老一臉萎靡，重傷之軀掛滿似風燭殘年的老人，纔會有的渙散無力之態。

但她即使只剩一口氣，一絲餘存戰氣，所能施展的手段，都是葉心望塵莫及的。那時在冰族，葉心對武道的認知還遠不如現在，此時見起提袖輕擺，他與幽藍便眼前一晃，瞬移般側退出了數十丈，穩穩的落身在漆黑的密林澗，二長老又掌中生風，好似林外的星光都有被斬斷了的錯覺，心頭顯出一抹嗡顫之因，林中卻無半點風動的痕跡，三人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褲腳邊的草芽都未拂動絲毫，一切從未發生過。

“那些人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們先避一避，由他們和妖獸拼個你死我活吧！”二長老微微喘出口氣，她已經隔絕了這一方空間裏的氣息，開口說話也不再擔心會被發現。

“是我認識的人。”葉心沉靜的盯着混亂的遠處，那正在指揮戰鬥的聲音是黎央，似乎有厲害的妖獸正在與他纏鬥，他應對之餘，正不斷低喝，讓其他人配合結陣，勢要將來犯之敵一舉全殲，不讓走脫一個去泄露自己等人的行蹤。

二長老目光轉動，有所思。但看到葉心波瀾不驚，毫不擔心那些人生死的摸樣，她便鬆弛了下來，忽然說道：“先不提其它，我只問你，冰後給你追魂珠還在嗎？”

“在，不過已經失去了能量！”葉心不敢遲疑，回答間，伸手摸向懷中。這顆晶瑩的珠子。自從冰凝兒的魂影消失之後便失去了光彩，看着頂多向顆好看的裝飾水晶，可葉心興是習慣了那冰魂玉魄冬暖夏涼的感覺。並未將其丟進儲物項鍊，一直貼身相伴。

二長老擡手示意他不必拿出來。蒼白微顯乾瘦的手掌輕撫胸口，唸叨：“還在就好，還在就好！”

好似了了一樁天大的心願，放下一塊大石，安撫了自己的情緒片刻，她的目光忽然便的凌厲了起來，直視葉心的臉龐：“你可知道追魂珠的由來？”

葉心自然不知，他緩緩搖頭。沒有作答或者發問，因爲從二長老的語氣來看，是想讓他知道一些事的，所以只需耐心聽下去便可。

“追魂珠是容納寄存靈魂虛影的容器，而追魂珠也正是用煉魂境上武者的神魂本體所淬鍊而成，換句話說，就是從神魂本體中割離出一絲來凝練，這對靈魂本體的傷害是很大的，稍有不慎，修煉數十年都難以補全。所以我們所用的追魂珠。一般都是以已故的強者神魂所煉，然後再將自以自己的神魂力量幻化虛影入住，對自己沒有任何影像。”

“但這樣。追魂珠起到的作用就很小了，畢竟珠子本身和魂影不是屬於同一個靈魂的，珠子就如一個牢籠，將入住的魂影禁錮在裏面，其作用就只能等同一雙眼睛，陪着攜帶之人看盡他所經歷的一切。”

葉心心中一痛，二長老的話不算驚人。

但，冰凝兒留一雙眼睛在自己身上，陪自己看盡自己的一切經歷。這是何意？

二長老的話也明顯是指向了這個意思，所指的人也正是自己。

“冰凝兒的魂影能夠走出那個牢籠。甚至與人交手，難道……。”葉心有些心驚的問道。

“不錯。她的確是分離自己的神魂來凝鍊的那顆追魂珠！”

以自己的神魂凝鍊，那麼自己便有牢籠的掌控權，魂影可以無拘無束。

二長老看着葉心的目光裏，忽然閃過一抹恨意：“你可知這對她的傷害有多大，縱然她能以冰族的傳承很快修補，但那種神魂分離的痛苦有多麼難以想象，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

這句話彷彿一根銀針，狠狠的刺在了葉心的心窩上。

他想說，難道會比雷帝陵墓中，那兩難的折磨還要疼嗎？

但這是一句無情的話，他不能說，尤其是指向冰凝兒。

因爲她本就沒有義務爲自己去承受這種痛苦。儘管葉心可以說自己不曾要求過她如此，何必呢！但事實就是如此，若沒有冰凝兒的魂影出現，自己已經死在了火族人的手上。

這是不可爭辯的事實，至於起因對錯，也無從追究了，是自己不該得到那冰魂玉魄，還是冰凝兒不該丟失，又或者自己不該多管閒事去冰族幫忙呢？

對錯沒有絕對，依然凌亂成麻，冰族一行亦收貨斐然，更是發現了水之魂的所在。

不論這是不是天定的機緣，葉心已經去了，並且欣喜多過後悔，這便夠了。

“拿來！”本來沉着的二長老，此刻有了一許怒容，有些不善的對葉心伸出手，之前不要，現在卻主動要，看來她是對葉心木訥的神色十分不滿。

葉心有些失神，不由自主的，愣愣的摸出追魂珠。

二長老雙指隔空一鉤，珠子便飄落到了手心。

她落在追魂珠上的目光再度柔和，然後柔軟，慈祥滿滿，好似在愛撫自己親生的骨肉。

沒有人出聲打斷她，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想着什麼，許久後才說道：“凝兒這傻丫頭，分離出來的竟然不是魂影，而是心魂，難怪使用過後都沒有消散。”

她擡起頭，不再怒視：“姓葉的小子，凝兒的力量並未消散，只是使用過後陷入了沉眠，她現在的作用……就只是一雙單純的眼睛了，出了感知你身邊發生的一切，再無它用。”

“咕咚！”葉心驚愕的嚥下一口口水，豈不是說……什麼都被看去了，趕緊回想着，自己有沒有在洗澡之時，也帶着其一併入水。

“……。”思量無果，這種細節小事，平日裏怎麼可能一一銘記。但想來冰凝兒那單純到連冰魂玉魄都能送人的心思，就算遭遇了不堪的畫面，也會讓魂影自覺封閉感知吧！

葉心卻不能忽略另一個問題。

冰族給了自己報酬。所以她不欠自己所謂的恩情，這般做到底是爲何呢？

二長老氣得雙臂顫抖。雙拳隱隱握拳，遺忘了傷痛咬牙切齒：“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凝兒進入了細心結界，遲早會……。但願這分離出來的一絲心魂，能成爲最後起死回生的依仗吧！”

“如果你不想辜負凝兒的情誼，就帶着這顆追魂珠去救他她吧！”二長老這句話怎麼聽都不似商量的語氣，也不是命令，二是不容置疑的宣告。葉心只需立馬去執行。

“冰凝兒……。和她未婚夫一起，進入洗心結界不是正好有機會可以重新開始……。延續兩族……。”

“啪！”

葉心正努力阻止語言，剛剛從木訥中回過幾分思緒，便覺得臉頰一筒痛，沉默在旁的幽藍，還依舊舉着剛剛扇在他臉上的手掌。

“我真替冰後不值，你一口一個冰凝兒，叫得如此親切，我還以爲你心裏是有她的，沒想到你竟是個如此貪生怕死的負心之人。若冰後出事，我就算拼了命，也會殺了你。”

葉心很委屈。但錯愕的看着眼前女子怒氣沖天，幾乎都能捅破二長老結界手段的躁樣，他忽然覺得無力反駁什麼，難不成一巴掌扇回去？

可憐他還算英俊的臉，慕蘭蘭都不曾捨得扇過。

“幽藍，不可無禮！”二長老眼中明顯快速藏起了一抹爽快感，卻礙於面子和有事所求，努力平復下來，說道：“也不能全怪他。哎，或許這也是凝兒的命吧！”

“請前輩明示！”這是葉心第一次對二長老鄭重發問。他心有微怒，所以稱呼也比之前陌生了些。

任何男人被一個並不算熟的女人扇了臉。不當場暴走已經算不錯了。有些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二長老是過來人，自然更懂得審時度勢。

“哎！”她再一聲長嘆，一些在嘴邊溜達了無數次，卻始終咬着不願承認的話，終於落了出來。

“凝兒喜歡你，或者說愛你到了不可自拔的程度，即使死在洗心結界中，也不可能再嫁給火武幽濁。”

這話如驚天巨雷，直接轟得葉心雙耳翁鳴。

冰凝兒美如仙子，或許只要是個男人，聽到這話都會不可置信的以爲是在夢中，但葉心卻不會去質疑二長老親口說出來的話，他們彼此都不是會開玩笑的人，尤其這種場合，這種形式。

葉心想要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些什麼，二長老不可能是錯解了冰凝兒的意思，因爲那追魂珠連葉心都無法解釋，若說有情愫在其中，倒也是極爲合適的解釋了。

“哎！”又一次嘆息，二長老似認命的可憐人，苦笑道：“誰對誰錯，老身也無法分辨了，若不是我們當初強留你去煉丹，你的心血也不會融入到凝兒的身體中去，她也不會……。”

“和我的心血有關？”葉心也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感覺，但這種說法聽着很彆扭，是自己的血液交融到了冰凝而的身體中，才導致她對自己有了特殊的感情——愛情！

“雖然這在冰族歷史上沒有先例考究，但我是凝兒最親近之人，我以性命擔保，她尚未破身，銀髮轉黑，皆是你心血所爲，她的甦醒，你居功至偉，對她來說，你就好比再生父母，即使冰魂玉魄在你手中的那幾年，她對你毫無感覺，但如今，在血脈的牽引下，她也會不由自主的對你徒增情愫！”二長老字字鏗鏘，說起這話來毫無題冰凝兒難過害羞的意思，反而像是據理力爭，非得葉心認賬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