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所有隊伍全數離開了鐵戈城後，在夜幕降降落下時，一道詭異的影子飄進了王府中。他不是去而復返的人，他一直就在，在城中等待潛伏進去的這個機會。

燕鐵戈的下屬已經來通報過他準備享用晚飯，可他此時還在書房中，看着一副拓印下來的人像墨畫，上面還有幾個鮮紅的大字，像是用血水書寫的，觸目驚心。

“第五紅名，葉心！”

他狠狠的捏緊了一把，閉眼沉思，他無時無刻不想着這個殺子仇人。

房門外，走進來一名婦人，扮相妖嬈，眼眸生着絲絲魅意，嘴角卻掛着一絲冰冷。她是燕郡王的夫人，唯一的夫人。因爲她姓杜，是皇親，所以燕鐵戈必須對這毫無修爲的女人禮讓三分，也正因爲她爲人比較霸道，他才未曾納妾。

“又在想你那個私生子江懷德了？”女人冷漠的說道，言語中微微含怨。

燕鐵戈蹙眉，聲音同樣冷漠：“人都死了，你還要計較嗎，他畢竟是我唯一的種，我作爲父親，想要替他報仇，乃是天經地義之事，有何不妥嗎？”

“唯一的種？”女子沒有計較其他，唯獨對這四個字尤爲在意。她不是沒有產下過胎兒，且已有三胎，但偏偏全是女兒。她也知道女兒繼承不了燕鐵戈的王位的，自己又死活不讓其納妾，便只能期盼自己下一次能生出兒子。但此時尚未得子，所以在這一句話出口後，她啞然了，就如同當初對江懷德的存在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般。

“你是什麼人！”就在女人無言以對的時候，燕鐵戈輕輕攬住了她的腰肢，將那嬌貴的身子護在了懷中。女人愕然仰頭，發現他的話，是問向關着的門外的。

“我是誰不重要，燕郡王只需知道，我是來告訴你一件喜事的便可！”

門外傳來鎮定的回答，而原先本該在那兒的侍衛卻沒有發出丁點動靜來，顯然是在無聲無息中已經被處理掉了。來人的修爲不容小覷，因爲他敢孤身夜對燕鐵戈，弱了就走不掉。

“說？”燕鐵戈很爽快很霸氣的吐出了一個字，這是上位者的氣勢。對方應該不是他的對手，但也不是一兩招就能擊殺掉的存在，他還是顧及懷中女人會受波及的。所以給了來人一個說話的機會，若是說得不滿意，再動手也不遲。

門外傳來微微勾動嘴角的輕笑，隨即就聽聞：“葉心在那五十人中！”

然後，門外的影子帶過一道風嘯，朝着夜色深處消失了去。

來人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也正是這一句話，燕鐵戈不得不讓他走，因爲這句話讓他的血液沸騰了起來，不過他當然也是不會感激對方的。

“滅天的人嗎，好陰險！”他凝重了起來，那女人也極爲識趣，家事她會管，但關乎武者武道，她一概不會干涉，這也是她能長期獨居夫人位置的證明，她對人對事是拿捏極有分寸的。就如此刻，需要留給燕鐵戈思考問題的空間，她必須獨自退出去。

燕鐵戈心頭微亂，沒有吃晚飯，一個人對着星空自語：“只有滅天的人，纔會來告訴我這件事吧，若是葉心在其中，那麼他現在已經是天府的人了，在沒有抵達中州，沒有在最終的測試中落選之前，我一旦對他出手，無塵師弟就會與我拼命，這是天府的規矩，即便是我，神州的異姓王，也沒有資格去破壞這個規矩！”

他曾是天府的學員，所以對一切規矩都是知道的，而現在，他已經畢業出來，若是不僅不去維護天府的威名，還要主動做出令人心寒的行爲，去襲殺新學員，那天府能放過他？

“可是我兒的仇終究不能不報，我也不能讓那葉心安全抵達神州，萬一他真通過了測試進了天府，再動他反而更加麻煩！”喃喃自語了很久，都因爲心無塵的存在，讓他有點舉棋不定，他知道這個師弟是個清心寡慾之人，忠於天府，只認天府中的死理，斷然不會交出葉心送他個人情的。

“也罷，我不親自去，就讓下面的人先去試探試探！”最終，他決定派出最強的下屬去抓或者殺葉心，但很不幸的是滅天的人有意沒有告訴他，五十人裏，哪一個纔是僞裝後的葉心。他們這是故意要讓燕鐵戈去把所有人都細查一番，不管心無塵阻不阻止，都將對滅天有益無害，這是要讓燕鐵戈別無選擇的爲他們充當苦力，去茫茫大地上，把那五十人一個個尋出來，而他們只需要跟過去，就可以伺機一一誅滅。

“要是能讓心無塵因此與燕鐵戈翻臉動手，那就更妙了。”這是那黑影離去後，暗暗期待的心情。

今晚披着夜色未睡的人很多，但走在山嶺之中的絕對不多。

仲夏的山嶺上，是有着密集肥大的蚊蟲的，嗡嗡飛舞的聲音，讓人耳畔生煩，恨不得一巴掌將其拍成模糊，就連在自己被其刺痛的腿腳處，也是毫不留情的啪啪落下掌印。

“要不咱們就在這裏休息一晚吧，生點火取暖，也好驅趕下蚊蟲！”隊伍中有着一名地武境巔峯武者提議，他也是從燕州的某個富家世族中培養出來的，也是養尊處優慣了。

“這麼熱的天還取暖！”走在最前充當開路前鋒的唐文君，一副大哥模樣，碎碎念着，不過他也不曾吃過這苦，同樣心不在焉的想要休息：“哎，不知道別人有沒有休息啊，這才第一天，我們總不能就落最後吧，心無塵可是隻給了我們一個月時間啊，伐步過去中州還是有點緊蹙的！”

一行五人，只有葉心最沉默，直到入夜他纔沒了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彷彿是暗處的人也不想在這荒山野嶺摸黑出手，也說不準是他跟了一整日，被葉心的警惕感給磨滅了耐心，而此時此地的夜晚，警惕會更高，出手更不易了。

不過這都是葉心的自我感覺，至於有沒有人跟隨注視着他，他也無法完全確定。

“既然心有顧忌，何不努力前行！”他從出城以來，第一次開口，遞過去幾片草葉：“這草藥捏碎了，把汁液抹在身上能夠驅蚊。”

“呃……”那地武境武者楞了下，隨即大喜接過，感慨道：“洛哥不愧是鄉下出生的，這種招都知道，肯定經常吃這種苦吧！”

這人修爲最低，也學着唐文君一同稱呼洛哥，可說話也一樣不怎麼經過大腦。

“怎麼說話呢，什麼叫不愧是鄉下出生的，你這傢伙是看不起人怎麼的？”唐文君卻撇撇嘴白了他一眼，爲葉心抱怨。他是真覺得葉心這人不錯，裝束雖然老土粗俗了些，可就是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感。

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爲他愛慕上了葉心的親妹妹李晚晴所致，就算是他不知道這些，可畢竟對方身體裏留着的血是一樣的，冥冥中或生着微妙的感應吧。

只有葉心自己清楚，和這貨相處久了，竟然會不知不覺下意識的用看妹夫的眼光是審量他，這讓葉心自己都經常無語。不過此刻他沒有說什麼，走在這山嶺中，他的思緒隱隱被觸動，年幼時沒少在夜間出去採藥，或隨父母或獨自，葉家可是祖祖輩輩都是做藥材生意的。

只是，記憶裏已經少了一人，一個水靈的女孩，每一次總會陪着自己同去，後來還笑着對自己說，胸口前的那道傷疤，這輩子都等着葉心去治呢！

“雨悠，我就要來了，你在了嗎？”絲絲水潤在眸子裏迴旋，男兒的淚，在濃濃的夜色中是可以落下的，因爲不會被人注意，就無所謂丟人不丟人。

繼續前行，他們只知道目的地的方向是對的，卻無法確定左右是否還有其他隊伍，隔了多遠，又或者那叫做滅天組織的人，是不是已經發動了襲殺，只是先找上的是別人罷了。

“小心，我們被包圍了！”

就在幾人疲憊交加的時候，葉心忽然傳出幾絲聲線入耳，讓他們瞬間一顫，睡意全無。

此刻的天空有點陰沉，月初的月亮本就暗淡，幾點薄雲還遮去了半天星光，讓黑暗變得更漆黑，藏在裏頭的身影無法辨別強弱和數量。

“刷刷刷！”

不過他們倒是很果斷，看到葉心等人神色一震的瞬間嗎，就知道暴露了，也就不再繼續將包圍圈縮得更小更密，而是直接出手了。幾道影子交錯掠過，米粒一樣的寒芒隨之鋪天蓋地的灑了過來。

“碧光粉！”唐文君驚呼：“千萬別沾上，這種地沒有光也嫩發亮！”

可是已經遲了，那些光點像是潑灑而出的一整盆水，封住了所有方位，而只要沾上一點，他們將在黑暗中耀眼無比，無論如何躲避，藏身到多麼濃密的草木中去，也會成爲顯眼的攻擊目標。“功效不止於此吧？”葉心更是感到了不妙，他一直防備着暗器、襲殺，卻沒想到滅天那麼強大可怕的組織會使用這種毫無殺傷力的東西？頂多算點輔助的手段，可天武境武者的眼力已是何等犀利，縱然是這般黑夜，只要對手出現在數十米範圍內，也可看出大概輪廓了，再進一點交手，那還不是清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