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自己的猜測和別人親口承認，效果是決然不同的。

葉心等同親口承認了自己殺人之多，已然過千，這讓自覺一身殺氣早已舉世無雙的柳青冥腦中一片驚駭，他是真的不如這個少年，至少這個少年在面對他的這段時間裏，一直表現得從容不迫，有禮卻不失傲氣，亦不曾對他這等高人顯現過絲毫討好之舉。

“是從你的氣息之中感應出來的！”他一息之間就穩住了心緒波動，帶着殺氣的冰冷目光亦恢復如初，直鎖葉心，壓得他面目蒼白，咬着牙也還是忍不住後退了幾步：“我感覺得到你的戰氣很渾厚，遠超同等修爲之人，但你的血液脈絡裏也流淌着遠超常人的暴戾氣息，而且隱藏的極爲深邃，若不是與我的所修的殺氣有三分相似之處，只怕我也難以察覺！”

“難道殺的人太多，就會滋生這種暴戾之氣？”對方的言辭並不深奧，葉心很直白的就聽明白了。

“或許吧，之前我也只是猜測，但現在你自己承認了，想必多數是因爲如此了，我雖然不知是什麼原因讓你能在這般年齡便殺如此多人，但你的心還太稚嫩，殺戮是否只因憤恨、憤怒，或者悲痛，就是這種失去理智的復仇心態，才導致你所帶血腥之氣過於濃烈。”

葉心剛欲啓齒追問，柳青冥卻回收打斷了他接着說：“別小看這個隱患，若是你的心境不能提升起來，這暴戾之氣便會隨着你的修爲一同成長下去，到時候便會成爲你突破更高境界的最大阻礙，一不小心便落得個走火入魔。”

“多謝，晚輩受益匪淺！”葉心抱拳一拜。完全是拋開了公事的私下閒談一般。他雖然不知該如何去化解這暴戾血腥氣息，但他相信自己是可以克服的，就憑那一次次廝殺。他從未有愧於心，他只殺該殺之人。

“好了。那老夫的問題你是否可以回答了！”出乎意料的，柳青冥竟然面露一絲笑意，好像對葉心很有好感。只不過因爲那一身殺氣的存在，他的笑容顯得有點僵硬難看不協調。

葉心點點頭沒有遲疑，卻是班門弄斧的以傳音手段對其說道：“蕭先生乃爲情自盡！”

“果然，和我預料的差不多！”柳青冥終於放下了心中的鬱結，當初有人上報說是一個地武境修爲的武者殺了蕭靖歌前來交令，這可是讓整個令閣的人都震驚了半天。最終才得出一個結論，定是什麼隱世高人出手擊殺後，再讓弟子或晚輩前來交令的。

可是他來到神州之後，等了一年多葉心也未出現，所以閒暇裏他也打聽了不少趣聞，對於寒中對戰的那些事情也略有耳聞，只是他如何也想不到，那傳聞中稱呼蕭靖歌爲老師的年輕人，此刻極有可能就站在自己面前。

“我推斷過他可能忍受不住燃燒靈魂後的痛苦而自殺，然後被人找到屍首割下頭顱。卻萬萬沒想到一個兇名赫赫之人會爲情而逝，更想不到他竟會以自己的屍身來給學生留下百萬靈玉的財富，這還是一個紅名令上通緝之人的作風嗎？”

名字能上紅名令的人。皆是大奸大惡無情無義之輩，這在天下人心中已經形成了定律。

葉心也感覺到了不妙，柳青冥的殺氣已經隱隱的對着他轉化出了一絲殺意。

“之前你還問過我一個問題，那便是什麼事在我預料之中！”柳青冥忽然散出彭勃的氣勢，將葉心禁錮在了原地，像看着一隻待宰的羔羊：“你就是他的那個學生葉心！這就是我預料之中的事。”

葉心動彈不得，四周的空氣擠壓過來，像銅牆鐵壁牢牢扣住了他，不過他卻沒有驚慌。依舊平靜的瞪着柳青冥，絕強的目光中流露着絲絲嘲諷！

“默認了嗎？”事實上就算葉心否認。柳青冥也早已認定了，只是看到葉心無畏的目光後。心中再起一道波瀾，好奇道：“將死之人，竟敢用這種眼神藐視老夫？”

“不是蔑視，是鄙視！”葉心口角尚且能動，也不知他從何處來的底氣，直接就對着柳青冥喝道：“你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意料之中的事，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測，你不敢肯定，所以在我到來之後，你便假意放低姿態，與我和顏悅色，直到誘我說出蕭老師自盡真像之後，你才得以肯定我的身份，虧得你好意思恬不知恥的說早在你預料之中！”

“你的演技很好，不愧是老奸巨猾！”

經歷了太多殺戮，葉心的心理上早已佈滿層層防備，今日卻被柳青冥這等強者生生以言行舉止哄騙了過去，他不得不佩服。

“哈哈，居然被你識破了，你小子好歹也給老夫留點面子吧！”意外的是柳青冥沒有暴怒，反而以掌撫額呼笑起來。他想要裝成一切盡在意料之中，卻被葉心三言兩語罵得顯了形。

同時他散去一身殺氣，葉心也得以恢復自由，只是心頭疑慮更多，對方這是在鬧哪樣？

“我之前和你所說一切，絕無虛假，唯獨這最後流露出來的殺意是對你的考驗！”話音陡寒，其實柳青冥早有決議，若是葉心剛纔委聲求饒，他反而會痛下殺手，正是葉心凌然不懼反罵他卑鄙，讓他生了憐惜之心，這才收了殺意淡淡的說道：“考驗並未結束，剛纔你說我卑鄙，對你下了套，所以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可要把握好，因爲這關係到我是否會親手將你格殺在此！”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讓葉心莫名其妙，卻來不及多想，氣氛瞬間冰冷到了極點。

“慢，晚輩心有疑慮，不知前輩動手前可否作答？”葉心越發看不透柳青冥的用意了，只是那駭人的殺氣總覺得怪怪的，又說不出具體原因來。

“你是想問，老夫憑什麼斷定你就是那葉心吧？還要再次等候你一年之久？”柳青冥神態從容，緩緩說着，他好像不在乎多浪費一些時間，因爲任何變故對他來說都不堪一擊。

“不錯！”葉心的確是疑慮這個問題，雖然在寒中最後還是暴露了他葉心的真實身份，可後來他在雷帝陵墓中被禁錮了兩年有餘，換做任何人都該早當他已經十死無生了，爲何柳青冥還會這麼有耐心在這兒等着他前來？

“天地之大無奇不有，若老夫說有人推演過你的生死，你信麼？”柳青冥說的不假，可有這種本事的人根本不是葉心所能遇見和想象的，他們爲何又要推演葉心的生死呢？

葉心忽然記起曾在一些傳奇典籍之中看過，憑空推演他人生死，不僅需要逆天的修爲，這種手段也是需要耗費不小的代價的，至於代價是什麼所述不詳，但在那等強者眼中能算爲代價的東西定然不凡，所以他更爲疑惑的追問道：“晚輩區區一平凡之人，何德何能讓這等高人爲我不惜代價？”

“你若能活下來，這個問題自然會有機會找到答案。”柳青冥牽強的笑容依舊不協調，這一次他沒有再回答葉心一字一句，只是用那寒冷徹骨的眼神掃了過去：“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只要你能說服我，就算你通過考驗！”

“荒謬！”葉心終於有點忍不住要發怒了，柳青冥這般強悍的高人，竟會說出如此無恥的話來。他若滔滔不絕的列舉自己不該死的理由來，顯得貪生怕死不說，也瞬間在其面前失了之前的傲氣和尊嚴。若是不說出個理由來，豈不又顯得自己該死？

“這算什麼考驗，前輩莫非是覺得晚輩不曾對您恭維有佳，亦不曾討好半句，便心下不快，認爲晚輩太過高傲這纔想出這麼個點子來，想讓我跪地求饒，折辱一番吧！”葉心冷冷的對上他的目光，儘管被強悍的氣勢壓得喘息難暢，卻依舊挺直了脊樑：“倒是前輩你，怎不給晚輩一個殺我的理由？”

柳青冥面色一寒，還真是被葉心說的動了真火，黑着臉說道：“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娃，老夫在你眼中怎的從內到外就沒一點好的！”

柳“哼，殺你自然是有理由的，不然你以爲老夫會隨意自降身份對你這種不堪一擊的小輩出手？”

“那還請前輩明示！”葉心不吐不快，眼下他也只能據理力爭，因爲他斷定柳青冥另有所圖，不然以其修爲根本無需這般麻煩，直接制服自己，以神識掃入識海中去便可知一切了。

“老夫乃令閣之人，除魔衛道義不容辭，你雖與第五紅名蕭靖歌有所牽連，但我等本不會因此便胡亂給你定上死罪，可老夫今日親眼所見，你也親口承認，一身血腥之氣如此濃烈，你已然殘害了上千生命，這還不該殺嗎？”令閣，自詡爲武者世界裏的法，他們神祕且強大，他們本就是這污濁年代裏正義的代言詞，所以柳青冥說出此話時也是豪情萬丈。

“可笑！”卻不料葉心不僅不爲他的義正言辭所感染，反仰天狂笑，只是那笑聲中充滿了強烈的不屑：“好一個除魔衛道，我若是魔，那我所殺的那些人又是什麼？你這一身殺氣又是從何而來，你少說年長我數十載，你所犯下的殺戮豈不是更該死上千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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