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你們玩的挺開心啊。”並肩坐在特製的馬車上，母狐狸，不，地母大人的大主教朱蒂揶揄道，“如果不是你們的工程進度不僅沒有延誤，甚至還提前完成了，我都要懷疑你們此行單純是爲了出去玩了。”

“呵，兩者又不矛盾。”修爾帶着聖潔的微笑，向四周揮了揮手，又重新隱入車廂裏，這才笑吟吟的說道，“難得有機會周遊所有已知世界，這一年的時間只用來工作的話，未免太過無趣了，嘖嘖，如果不好好體會一下那些文明的風土人情，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啊。”

馬車非常大，就算二十個人坐在裏面都很寬敞，車廂正中是一個帶階梯的高臺，登上高臺，就可以從車頂的天窗裏探出半個身子，此時莉莎和迪莉婭兩個女孩正站在高臺上，迎接這份來自帕瓦帝加人的驚喜。

實際上，雖然來迎接的聖職者們什麼也沒有透露，只是把大家迎上了馬車，說有什麼事，等回到城裏再說，但一看到馬車的特殊造型，修爾就已經猜到大概了。

果然，馬車剛駛出新建的空港，莉莎就被嚇了一跳，和當初褐星的氣氛類似，空港外的大街上也充滿了喜慶的氣氛，薔薇之都的居民們很有秩序的站在街道兩側，手捧着鮮花的彩旗，靜靜的等待着馬車的到來，一看到馬車駛來，民衆們同時爆發出劇烈的歡呼。在歡呼聲中，馬車緩緩的駛過人羣，不斷有小孩子掙脫父母的手跑到馬車旁，蹦跳着想要向車上的人送出自己喜歡的玩具糖果作爲禮物。

這樣的儀式莉莎並不陌生，最初的時候，每當出征的戰士們凱旋時，領主們就會組織領民走上街頭，向那些爲了城市和領地奮勇殺敵的勇士們獻出最真切的感激，等到了和平年代，雖然戰爭變得很少見了，但這項傳統並沒有消失，一旦有對領地和國家做出巨大貢獻的隊伍返回城市，他們依然可以體會到薔薇之都人的熱情。

仔細想想，再沒有什麼人，能比修爾一行更有資格享受這項待遇了，他們可不光是奮勇殺敵那麼簡單，他們此行的目的，是保護數不清的生命，是挽救瀕臨滅亡的世界，由薔薇之都的居民代表帕瓦帝加所有智慧生物歡迎英雄們的歸來，嗯，再合適不過了。

但這有一個前提，就是此行的目的是公開的，否則，就算薔薇家族想要組織民衆們，也未必有那麼容易，更不可能讓他們迸發出發自內心的感情了。

“所以說……已經公開了？”修爾把窗簾撥開了一條縫，向外面窺探着，“什麼時候開始的？”

“再瞞下去就要出事了。”修爾的對面，老邁的水之主教奧蘭納大人笑呵呵的說道，“四個月前，就已經對普通民衆公開了，否則你們也見不到這樣的盛況了。另外，你真的不一起站出去嗎？雖然我知道你把她自己推出去的用意，但你躲在裏面，未免顯得太刻意了。”

“所以我剛纔出去露了一面啊。”修爾不在意的搖搖頭，“這樣挺好的，對教會，對莉莎，還有對我，都是最好的選擇。”

沒錯，修爾從一開始，就很不負責任的把莉莎和迪莉婭推了出去，由兩個女孩出面，去面對熱情的民衆們。他的理由很充分，這是暗月教會和褐星文明聯手，在諸神的幫助下取得的成果，暗月教會和褐星文明有資格接受這份回報，於情於理都不該拒絕，也不能拒絕。而接受回報的人選，當然是代表雙方的兩位最高精神領袖了，這樣才能表現出對民衆們熱情的尊重，如果換成他出面，就顯得暗月教會過於傲慢了，好像在表示對方的熱情配不上我們的精神領袖，只配讓次一級的人物出面一樣。

完全無法反駁的理由，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只是想增加莉莎的威信和名望，順便自己偷懶，但誰也找不出反對的藉口，包括莉莎在內，因此少女雖然很希望由哥哥來享受這份應得的榮譽，但也只好嘟着嘴，不情願的自己登上了檢閱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世界性直播吧，呵，那就更應該由她們出面了，至於我……已經不適合了。”修爾放下窗簾，對低頭張望的莉莎露出一個鼓勵性的笑容，這才小聲說道，“看你們的舉措，情況不太妙啊，異常變化已經開始了？”

“嗯。”幾位來迎接的大主教都在車廂裏，沒有誰對修爾的問題感到奇怪，他看得出來是理所當然的，如果看不出來才值得驚訝呢，但問題的答案顯然不那麼令人愉快，幾位大人物都皺了皺眉，只有太陽神蘇爾大人的使徒奧古斯塔大主教捻着鬍子輕聲道，“你從夢境反饋的信息很有效也很及時，你們離開之後，衆神殿就向各個勢力降下神諭，開始召回在城域外的人力，同時加強了城市之心的能量投入，一些過度擴張的勢力，甚至放棄了部分外圍領地。”

“嘖嘖，我要被罵死了。”修爾聳了聳肩，一點也看不出要被罵的樣子。

“呵呵，開始幾個月，確實有不少勢力的高層人士心懷不滿，尤其是那些不得不收縮領地的勢力，甚至有些國家表面應承着，卻暗中拖延時間。”林精明妮一邊享受着莫瑞婭幫她刷毛的樂趣一邊說道，“其實我們和他們說過，他們怎麼做，對我們來說真的無所謂，到時候後悔的是他們，可惜他們不相信，所以到了六個月前，他們的態度就有了根本性的轉變。”

“蠢。”修爾嗤笑道，“我如果沒猜錯的話，嘿嘿，一個人也沒有損失吧，最多損失了一些財物。”

“猜對了，一個也沒死。”明妮大人促狹的眨了眨眼，意有所指的說道，“十幾個中型城鎮被突然爆發的大裂隙光顧，大多城鎮的居民都已經撤離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但有兩個鎮子因爲拖延時間而沒有及時撤離，不過很巧的是，夜空神殿和森林神殿的兩支神殿守衛隊伍剛好從附近經過，及時救下了那兩個鎮子。”

“還真是巧呢。”修爾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說道，“命運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還有更巧的呢，他們的首都也同時爆發了大裂隙，當時奧古斯塔大人正好就在那裏，在催促對方儘快執行神諭，於是在裂隙爆發的時候展現了蘇爾大人的威能，拯救了首都城市，呵，幸虧如此，否則估計他們不光是要換個國王，恐怕連王族血脈都要換換了。”

“讚美太陽之主，讚美仁慈的命運。”

巧合？別開玩笑了，修爾怎麼可能相信，唯一的可能，就是衆神殿事先預測到了裂隙爆發的地點，提前派出了應對的隊伍，甚至更惡劣一點，是他們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誘使大裂隙在關鍵的三處爆發，不過後者的可操作性太低，危險性又太高，修爾估計應該是第一種可能，這樣一來，在不傷害智慧生物的基礎上，給那些暗中拖延的勢力一個警告，同時也讓衆神殿的發言力度再提升一個高度。

至於這是誰的提議，修爾已經不準備費心思琢磨了，這樣的手段，在座的估計每個人都能用的出來，實在沒必要……好吧，也不是每個人都行的，看看某個銀光閃閃的小女孩，修爾搖搖頭，嘆了口氣，再搖搖頭，隨後被踹了一腳。

“那次事故之後，就不用我們催了。”朱蒂大人裝作沒看到修爾被無端毆打，若無其事的說道，“所有勢力都在主動收縮，強化城市之心的防禦力度，幸虧他們的反應及時，如果再晚一段時間，就沒那麼好運了。”

“又爆發了幾次？”

“嗯，現在差不多一兩個月就會有一次大範圍的多點爆發，比以前頻繁多了，而且影響範圍也大多了，當然，沒法你夢境中經歷的那種每天都有幾處大範圍爆發，甚至連神靈都來不及及時處理的情況相比，至少現在還在可控範圍之內。”朱蒂的臉色有些沉重，聲音也變得低沉了，“但既便如此，這半年也還是有幾個城市受到了影響，雖然城市沒有被徹底摧毀，但直接死亡的智慧生物也有數千了，畢竟我們不是每次都能預測到裂隙爆發的時間和位置。”

你承認了吧，你已經直接承認了吧，修爾撇了撇嘴，不過他倒是沒有說什麼，因爲他很清楚，這些高階聖職者們的心情。作爲半個政客，很多事他們必須去做，但作爲聖職者，他們對信徒們的愛又是真心實意的，神愛世人，他們也一樣，看到凡世生物的苦難，他們難免會沉浸在悲傷中，就像現在這樣。

“裂隙爆發的如此頻繁，大多數人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不止一個勢力向衆神殿詢問過，雖然方法或明或暗，但問題是同一個。”奧蘭納大主教嘆了口氣，替朱蒂說了下去，“他們希望我們就異常的情況，向聖靈們徵詢意見，其實就是想知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難怪……”修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怪不得您說，再瞞下去就要出事了。”

是的，修爾也知道，這種情況確實不適合再隱瞞實情了，如果只到現在的程度，那還可以繼續隱瞞，問題是情況還會繼續惡化，越來越嚴重，如果等到實在瞞不住甚至等到民衆們自己發現了問題的時候再公開，不僅會嚴重影響各個教會的公信力，而且會直接動搖信徒們對神靈的信仰，那時神靈們就算再說什麼，凡人也會在心裏留個疑問，不會像現在這樣無條件相信了。

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有選擇的告知實情，不是向各個國家的高層，而是向所有智慧生物告知實情，讓他們知道現在世界所面臨的危機。

理論上來說，這是很危險的行爲，雖然共同的敵人的確有可能讓凡人們更加團結，但凡人們都是脆弱的，一旦讓他們知道末日近在眼前，他們做出任何愚蠢的舉動都不讓人意外，因此無論是修爾還是其他高層聖職者，都傾向於儘可能的隱瞞實情，這其實也是對凡人們自身的一種保護措施。

不過，現在衆神殿的領袖們卻不需要有這些顧慮，他們可以放心的公開實情，不必擔心末日的消息帶來的惡劣影響，因爲……

“所以我就被推出去當靶子了，對吧。”修爾翻了個白眼，靠在椅背上不滿的說道，“不僅是我，連褐星人也被推出去當靶子了。”

的確，高層們不擔心誘發混亂，褐星人和修爾的艦隊就是兩個最大的倚仗。

異界文明的存在，可以極大程度分散帕瓦帝加凡人們的注意力，看，大裂隙也沒那麼可怕，這些文明就在大裂隙裏生活着，甚至比咱們過得更好，所以你們可以儘管放心，大不了了大家一起進入大裂隙做鄰居。你們不相信？沒關係，我們已經加強了雙方的聯繫，組織了很多次互訪活動，你們都已經親眼見到過他們了，看看他們先進的技術，看看他們舒適方便的設備，看看他們那些漂亮的觸手和眼睛……好吧，總之你們的眼睛不會騙你們，他們都是經歷過世界末日的文明，他們會親口告訴你們，世界末日雖然危險，但一樣能活得下去。

如果覺得這樣還不夠，沒關係，還有修爾這支先遣隊在，真是的，你們這些凡人到底在擔心什麼，一切都盡在掌握，根本沒有失控，我們有萬全的應對措施，已經派出了大量人手，做好了應對準備，一旦準備妥當，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所以說，你們只要安心的等待他們凱旋就可以了。

必須承認，有這兩條消息，可以最大程度抵消世界末日的影響，就算再怎麼悲觀的人，在知道這兩件事之後，恐怕都不會陷入絕望，問題是……

“這樣利用一羣在外面辛辛苦苦拼命幹活的同伴，而且還死死的瞞着他們，你們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不會。”

“我們的身心早已獻給了主，嗯，包括良心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