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喜歡直截了當，剛好我也喜歡，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繞圈子了。”聖職者的誠實？丟掉好了，修爾一本正經的自我標榜着，“既然這樣，那咱們就直說吧，想和我合作，當然沒問題，但是，即便是爲了你自己着想，也要保證交易的公平性，這是合作的基礎。還好，我和人合作的風格，一向是講究公平，從來都不喜歡在交易中佔便宜，所以和我合作，倒是不用擔心交易的公平。”

兩條巨龍都在用很詭異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在研究這人到底把羞恥心藏到哪裏去了，就連莫瑞婭都不再藏在他身後擋風，寧願被風雪吹打，也要躲他遠一點。

“你還能更無恥一點嗎？”奧丁顯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菜刀。

“可以呀，怎麼，需要嗎？”

“不用了，謝謝。”

“嗯，我也覺得不用了。”修爾很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賽格里斯大人您想要的，無非是希望如果我今後能夠跨出那一步，那麼在您需要的時候，我負責幫您壓制您體內的危險，助您度過難關，而您能爲我做的，無非就是把您的經驗和我分享，讓我能更順利的跨出那一步，簡單來說是這樣沒錯吧。”

“是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賽格里斯並不意外修爾瞭解他的目的。

“那我就我不太理解了，您爲什麼打算把兩個合作放在一起談。”修爾沉吟着說道，“我們爲彼此所做的事，在我看來應該是等值的纔對，但是您顯然並不這麼認爲，您認爲交易對我更有利一點，因此才決定把兩個合作合二爲一，這一來，第二個合作中，龍族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會變少。我並不認爲您是在使用談判技巧，神靈之間的互助，首先就是要自己堅信這是公平的才能進行，當然，不排除有些神靈把使用談判技巧或者使用各種手段而獲利也包含在公平的範疇之內，但從您之前的行爲來看，您並不是這類神靈，因此，您確實認爲第一個合作對我有利。”

“所以我不明白，您爲什麼會這樣想，是我的認知出現了某些偏差，還是您過高的……”

修爾沒有繼續說下去，再說難免有些僭越了，不過他沒有說出口的意思，在場的所有個體不可能不明白，嗯，你是不是高估你自己了？

“你以爲，受到了衆神殿的認可，被所有神靈接納，你前面的路就已經暢通了？是的，我承認，從古至今，還沒有哪個凡人得到像你一樣的待遇，受到諸神的歡迎，願意你成爲我們之中的一員。但是，這並不意味着今後你不會再遇到什麼麻煩了，實際上，在最困難的問題上，衆神殿的認可沒有任何意義。”賽格里斯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今天你問過我那麼多問題，現在也讓我問你一個吧，從神話時代至今，由凡人晉升神靈的例子，你知道有多少個嗎？”

“當然知道，衆神殿九百二十七……呃，九百三十一……呃，您的名字是不是已經……好吧，那就是九百三十二位神靈之中，曾經屬於凡人的的名字一共有……”

“停，我不是讓你背聖典，而且你沒有聽明白我的問題。”賽格里斯一點都不客氣的打斷了修爾的回答，“我不是在問你有多少神靈原本屬於凡人，那些死後以使徒和聖徒的身份進入神國，再由此成爲從神和屬神的神靈不包含在內，我問你的是，有多少個神靈是由凡人‘直接’晉升的？”

“呃……”修爾愣了幾秒纔給出了答案，“兩個，其中只有光輝與勝利女神是在開拓時代前期因爲一生征戰從無敗績而贏得了無數信仰，最終晉升爲神靈，而陰謀與謊言之主就差一些了，他是在混亂時代前期繼承了隕落的前代神靈的神格，但畢竟也可以算作由凡人‘直接’晉升的。”

“嗯，西羅德也算，所以是兩個。”賽格里斯追問道，“那你知道同樣的時間段裏，有多少凡人嘗試過嗎？”

“哈？”

“不，我問的不準確，畢竟智慧生物裏蠢貨太多了，要排除那些蠢貨。”賽格里斯訂正道，“應該說，你知道有多少已經滿足所有條件，順利走到了最後，而且爲最後一步做好了充分準備的凡人嗎？”

“呃……這個問題……”修爾真不知道，歷史也好，聖典也好，從來都只會記錄成功者，至於那些失敗者？運氣好的，成爲典籍邊緣聊聊幾行文字甚至一個名字，運氣不好的徹底被世界遺忘，連名字都不會出現在歷史記錄中，從古至今一直如此，誰會知道有多少失敗者？

“你以爲剛纔我提起的百分之五那個數字，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賽格里斯目光炯炯的盯着修爾，“這種事，我從不隨便開口。”

“四十個？”修爾愣了愣，這個機率可真有點低了，按賽格里斯的說法，這還是已經準備充分的人的數字，那些沒做好準備的人更不知道有多少了。

“是的，整數，剛好四十個。”

“爲什麼？”修爾皺着眉，甚至有些懷疑的問道，“成爲神靈是這麼危險的事嗎？”

他的確有些懷疑，因爲在記載中，遠古時代不少神性生物晉升神靈，當時他們可沒有壽命有限的困擾，如果成爲神靈是這麼危險的事，沒有後顧之憂的神性生物恐怕未必願意冒着死亡的危險轉變自己的身份，因此他一直覺得，這件事難在前面的各種準備，最後一步反而是最容易的。

不過從賽格里斯的話看來，自己的推論還是有偏差，最後一步也沒那麼容易，但是……

“你只是凡人，修爾·萊特，你不是神性生物。”賽格里斯一眼就看出了修爾在想什麼，說出了他忽略的關鍵問題，“我們從誕生那一天就帶着神性，我們的一生都與神性爲伴，我們根本不需要適應神靈與凡人之間的差異，唔，其實也需要適應，但比凡人容易太多了。總之，你們常說的半神，其實本質上還是凡人，而我們這些神性生物其實才是真正的半神，所以在你看來，我們當初的晉升很容易。但即便是我們神性生物，當初晉升的時候，也有三分之一的失敗者，你覺得對你們這些靈魂和血脈中沒有神性的凡人來說，百分之五的機率很低嗎？”

修爾沉默了，他之前的確忽略了這個問題，而且也沒人提醒他。沒辦法，露娜大人畢竟是實體性存在中誕生的神靈，她又不知道從凡人晉升爲神靈的難處，以前也從未關注過，現在倒是想要關注了，但短時間內哪能瞭解那麼多。也就只有這些從神性生物蛻變的神靈才知道，至於那兩位凡人神靈，修爾沒機會也沒打算和他們接觸，他們也沒有義務提醒他這些。

這算不算是欠阿尼卡大人一個大人情啊，還有奧夫瑞根大人和福格斯大人？

修爾苦笑着自我調侃，不敢想象將來自己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貿然走上晉升之路的話會發生什麼，自己的運氣一向沒那麼好，他可不敢去賭那百分之五的成功率。幸虧阿尼卡大人比想象中的更可靠一些，採用迂迴的手段，讓自己知道了一切，現在既然已經有了準備，那當然……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是啊，就算都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麼，除非不走那條路，否則除了知道自己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會在中途死亡以外，什麼也改變不了。

“可沒有死亡那麼簡單。”賽格里斯追加心靈打擊，“死亡以後，以你的功績，肯定會成爲暗月的從神，雖然地位比主神低，但過程卻不用擔心。但如果晉升失敗，你的靈魂直接隨着凝聚到一半的神格消散，救都救不回來，更別說進入暗月的神國了。”

“謝謝。”修爾翻了個白眼，“其實你可以不補充說明的。”

“那麼，你是想成爲那兩個，還是想成爲另外三十八個呢？或者說，你選擇放棄成爲主神的機會，永遠在露娜的庇護下存在着呢？”

“呵，所以你是想說，你能讓我順利成爲那兩個？”修爾瞳孔收縮，沉聲問道，“百分之百？”

“你在開玩笑嗎？對凡人來說，從來沒有百分之百能成功的事。我自己重走晉升之路倒是能做到百分之百成功，但你不行，只能最大程度提高。”賽格里斯嗤笑，像是在嘲笑修爾的貪心，“合作中我所付出的，就是在你走上晉升之路之前，把我的經驗共享給你，包括正向和反向的雙重經驗，有了這些經驗，你就是除我之外對晉升之路最熟悉的生物，即便莎娜和西羅德都無法和你相比。這些經驗雖然不能保證你百分之百成功，但至少可以讓你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不犯錯誤不走錯路，到時候你有多大可能加入我們的行列，看的就是你努力而不是你的運氣了。”

修爾垂着頭，輕輕叩打大腿，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賽格里斯並未催促，只是趴在他的面前，很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決定。許久之後，修爾才擡起頭，幽幽的說道：“你想告訴我，這是你才能做到的事，你佔據壟斷位置，因此第一個交易你擁有主動權，公正的天平是向你一方傾斜的？”

“不是嗎？”

“兩個問題。”修爾豎起兩根手指，一根根收回，邊收回邊說道，“第一，也許你確實是壟斷的一方，但是，其實我也並不被動，因爲現在需要你幫助的，其實只有我。”

“的確，你也可以拋開我，向其他神靈尋求對等的合作，呵，但是很遺憾，他們可不需要你的這些經驗，你想和他們公平合作，就必須拿出對他們來說有足夠價值的條件。”修爾邊想邊說，越說語氣就愈發肯定，“到時候你不僅無法讓我在第二個合作上讓步，還要付出更多的甚至難以想象的代價。”

“談判如果破裂，我自然是隻能去賭那百分之五的機率，但從你自己的角度考慮，你損失的更多，因此你想象中的壟斷，其實是雙向的。呵，這是一隻普通翼人交給我的道理，不止供應者偶資格佔據壟斷地位，只要條件合適，其實需求者也有壟斷的機會。”

賽格里斯龍形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他的眼神卻相當凝重，顯然修爾的擊中了要害，他當然可以違心的反駁，但自己是很難騙過自己的，他心裏明白，修爾說的沒錯，壟斷其實是互相的。何況不僅如此，還有……

“還有第二，你的態度其實相當謹慎，從奧丁的行爲就能看出來了。我不認爲隨便什麼人，都能讓龍族的現任首領花費好幾年時間親自去觀察，除非這個人關係到非常重要的事。”修爾收起了第二根手指，嘴角溢出一絲一切盡在掌握的微笑，“我想，需要我協助的時候，其實就是你最脆弱的時候，沒錯，如果協助你的神靈心懷不軌的話，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就殺死你。你不敢把自己的安全交託在其他神靈手裏，甚至連虛空誓約都信不過，所以，你需要我這個和雙方都無關的中立者，而且是不會本能歧視獸族的外來者。”

是啊，那是賽格里斯最脆弱的時期，他不信任任何已經存在的神靈，何況雙方的戰爭剛剛結束，這就更無法相互信任了。

“好吧，我承認，你的猜測沒錯，其他神靈，即便是福格斯和奧夫瑞根，我都不敢完全相信，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他們的品德。”賽格里斯終於嘆了口氣，苦惱的說道，“但是……”

“賽格里斯大人。”這次是修爾打斷了龍神的話，“我相信，你也能說出很多反駁的道理，然後你我雙方陷入曠日持久的談判之中，呵，類似的事我見的多了，很麻煩。既然這樣，不如咱們的合作談判先放一放，先進行第二個合作的內容交流。如果到時候您還是認爲需要，咱們再回頭來探討你我個人的合作對誰更有利的問題，說不定到時候您就覺得不需要了呢？”

“也好。”眯着眼睛看了修爾半天，賽格里斯這次無法看透他的想法，最終也只能點了點頭，“奧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