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爾的臉色微變，瞳孔瞬間收縮如針尖，但隨後嘆了口氣：“朱蒂大人，你既然看透了我的計劃，再故意這樣說就沒意思了吧。”

“每次都看你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總覺得很不開心，所以想要嚇嚇你而已。”朱蒂笑了笑，讓氣氛稍稍緩和了一點，“不過我也不光是誇張，你把露娜大人推上神中之神的想法是肯定的，只是談不上取代凱亞大人而已，對嗎？”

“呵，有什麼問題嗎？”修爾譏誚的微笑着，“難道凱亞大人害怕自己的孩子們影響她的地位？或者擔心孩子們冒犯她的威嚴？”

“我不打算繼續給你喝茶了。”朱蒂盯着修爾的眼睛，認真的說道，“甚至還打算找你要茶錢。”

“只允許你嚇唬我，不允許我反擊，居然還用收錢來威脅我。”修爾撇撇嘴，“嘖嘖，告訴你，現在的暗月神殿，已經不同以往了，現在我們一點都不缺錢了，別想用收錢嚇住我。”

“哦？好啊，那就交錢吧。”

“突然仔細想了想，地母大人深受吾主尊敬，果然不該背地說凱亞大人的壞話。”修爾認真的說道，“讚美凱亞大人，凱亞大人當然不會如此。”

“說好的不能用收錢嚇住你呢？”

“讚美主，主之意願即吾之意願。”修爾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只是遵從吾主的意志，向地母大人獻上尊崇而已，嗯，和被你嚇住沒有一點關係。”

“嘁。”朱蒂白了修爾一眼，眉間眼角帶着大有深意的笑容，“還打算繼續轉移話題嗎？”

“呵……”修爾端起茶杯擋住自己的臉，眯着眼睛輕聲說道，“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打算把吾主推上神中之神的位置，雖然肯定達不到地母大人的高度，但只要有地母大人十分之一的程度，其實就已經足夠了。這是針對吾主的特點制定的最後一步計劃，只要這步計劃完成，即便過去億萬年，只要帕瓦帝加還在，只要諸神還在，吾主即便不爭奪信仰，也永遠不會有沉睡的危險，所以我想不出，這樣做會有什麼問題。”

“的確，我推測到你最後這幾步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呵，借勢而爲，隱瞞大裂隙和信仰通道的細節，等到關鍵的時候當成最後的底牌，讓露娜大人的形象，轉換爲千年來的犧牲者和守護者，藉機獲得所有神靈的尊敬，從此，繼吾主之後，登上神上之神的位置，成爲第二個地位超然，受到所有神靈認可的主神。”朱蒂輕輕鼓掌，讚歎的說道，“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如果你的計劃真的成功，那麼即便所有信徒都全部消失，傳承徹底斷絕，露娜大人也的確不會失去存在性，因爲至少還有另外九百二十七位神靈和他們的聖職者作爲支撐，而且其他神靈也不可能讓自己尊敬的神上之神消失，他們會主動想辦法延續露娜大人的信仰。”

“嘖嘖。”修爾品味着茶葉的清香，不是可否的咂舌表示對茶水的讚歎。

“最關鍵的是，一切都是真的，除了你隱瞞了發生順序之外，沒有任何虛假，想必你也知道，神靈無所不知這句話雖然有侷限性，但如果你弄虛作假欺騙神靈，被戳穿的機率極大，因此擺出來的都是事實，嗯，絕對可信的事實。”朱蒂放下茶杯嘆了口氣，“也正因爲一切都是真的，你的計劃的確有很高的機率視線。露娜大人能不能像吾主那樣成爲神上之神不好說，但一定會贏得絕大部分神靈的尊敬，再加上她從不爭搶的性格，恐怕你的努力真的可以一勞永逸。”

“但是。”修爾輕笑道，“我在等這最後一句呢。”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你連發生的順序都沒有隱瞞的基礎上。”朱蒂苦笑道，“或者說，建立在一切真是自然而然的發生，而非你有意引導的前提下。”

“嗯？”修爾像是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皺了皺眉，臉色有些不好看。

“所以啊，你到底只是在四年前才成爲的聖職者，對神靈的瞭解還是太少。”朱蒂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還在用凡人的思維，去揣測神靈的能力和意志，這可是聖職者最大的忌諱。雖然聖靈們絕大部分都是人格化的，和凡人的思維看似差不多，唔，大部分思維也的確差不多，但他們畢竟是神靈，神靈的意志，在本質上還是和凡人有差異的，你的這些手段，用在教會之間接觸沒什麼問題，但是應用到神靈身上，有時候就會適得其反了。”

修爾依然一言不發，但身體已經下意識的坐直了，顯然注意力變得更加集中。

“我一開始就說了，你還是太小看神靈了啊，修爾，你真以爲你能瞞得過諸神的眼睛嗎？”朱蒂微笑着搖頭道，“如果按照你的計劃，我來幫你描述一下最可能發生的結果吧。”

修爾做了個請的手勢，眼瞼低垂看着杯子裏漸漸冷卻的茶水。

“第一步是可以成功的，露娜大人掩蓋了自己從異世界獲取了大量信仰這一事實，沒有讓其他神靈察覺，然後等你回來商量好了，由莉莎公佈，造成轟動性的效果，的確會比現在要好得多。”朱蒂慢悠悠的說道，“然而第二步就會遇到問題了。”

“嗯？”

“信仰不會憑空而來，異世界的信仰也要有輸送的軌跡，就算你硬要說這些信仰之力頂住了穿越兩層世界屏障造成的損耗直接傳遞了過來，但輸送軌跡也應該是存在的。諸神對信仰大多非常執着，他們無法從露娜大人那裏得到答案，就會自己去找。也許你覺得，虛空那麼大，他們找不到也很正常，但很可惜，神靈的能力遠超你的理解，只要他們願意，可以翻遍無盡虛空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把意志滲透進扭曲虛空裏，從外圍搜索整個世界屏障，尋找信仰之力的輸送軌跡。”

修爾嘴角抽了抽，沒有做出評價。

“你看，你已經發現問題了，他們當然找不到，因爲信仰之力是直接從大裂隙內部傳過來的，露娜大人本體鎮壓在大裂隙入口，因此信仰之力直接傳入了露娜大人本體，因此，輸送軌跡全城都位於大裂隙內部，剛好位於他們的搜索範圍之外。”朱蒂看了看修爾陰沉的臉色，輕笑一聲說道，“但是，諸神比凡人更有智慧，當他們發現哪裏都找不到輸送軌跡的時候，自然會想到最後一個可能。穿越大裂隙雖然異想天開，但排除一切不可能的選項之後，唯一一個剩下的選擇，自然就是正確選項，因此，他們會私下裏針對大裂隙，進行最仔細的搜索。”

“露娜大人鎮壓大裂隙千年，的確把大裂隙的存在隱藏的很好，然而那只是因爲諸神誰也沒有特意有針對性的搜索，一旦神靈們認真檢查，再怎麼嚴密的遮蔽，也無法徹底掩蓋事實，那道大裂隙的存在，很快就會被發現，當然，諸神不會對此聲張，然而每位發現事實的聖靈，都會在心裏留下一個疑問，嗯，不少聖靈會懷疑，露娜大人爲什麼要隱瞞這一切。當聖靈們有了懷疑之後，你的計劃其實已經失敗了，因爲心存懷疑的諸神，已經不可能發自內心的感激和認可露娜大人的自我犧牲，即便之後的事證明露娜大人真是毫無所求的奉獻，諸神的感激也會大打折扣了，何況，之後的事也證明不了什麼。”

“因爲，當你按照計劃推出露娜大人的犧牲壯舉，想把她送上神上之神的地位時，聖靈們的最後一個疑問也獲得瞭解答，露娜大人爲什麼要隱瞞這一切？原來目的就是在於此時，呵，如果是你的話，修爾，你會不會由此而聯想到，其實這一切從最開始就是設計好的，露娜大人是故意撕開一條大裂隙，以此來達成目的呢？如果諸神真的這樣聯想了，又會用什麼眼光看待露娜大人和你們暗月神殿呢？”

“呵……”星辰隕落，神殿崩塌，當年的夢境突然從記憶深處浮現，閉着眼睛沉思了許久，修爾才重新露出笑容，雖然有些勉強，但至少已經恢復了冷靜，“很危險，一念之差，不是嗎？”

“突然發現，也許我多事了。”朱蒂看了修爾半天，若有所思的說道，“你裝的挺像，但我能看的出來，這些你已經顧慮到了，是不是因爲顧慮到了，最後纔沒提醒露娜大人保密？唔，不對，露娜大人沒有掩蓋應該是你的失誤，但是……讓我想想，明白了，阿尼卡大人，呵，你的計劃裏，通過那位林精女士讓阿尼卡大人瞭解內情，再由阿尼卡大人‘不經意’透露出去，這樣的效果雖然比不上你最開始的計劃，但卻能有效迴避我說的那些麻煩。”

這次修爾臉色真的有些難看了，瞳孔再次收縮，心裏的計劃被人看穿的感覺一點也不好。

“果然如此。”朱蒂似笑非笑的說道，“既然這樣，我就也不多事了，那麼……”

“等等，不管結果如何，朱蒂大人能對我說這些話，就已經足以讓我對地母大人和朱蒂大人的愛護充滿感激了。”修爾打斷了朱蒂的逐客，“但是我不明白，朱蒂大人爲什麼突然有興趣指導我這方面的知識呢？如果只是爲了道歉的話，那我以後可不敢犯錯誤了，否則，道歉需要付出的代價可就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