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種麻煩的人，想要解決需要特殊技巧，轉移視線就是個很好的辦法。他恐怕要到很久之後纔會想到，是不是繼續要債和神屬領地沒有必然聯繫，只要他有借據在手，有沒有神屬領地，他都有權利追索欠款的。不過有了今天這件事，他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上門糾纏了。”
“但是，哥哥呀，你剛纔不是說過，他答應咱們，什麼時候還錢都可以了嗎？”莉莎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眨着，充滿了求知慾，雖然這份求知慾用的地方有些不對勁，“爲什麼還擔心他以後繼續糾纏呢？”
“主教導我們，要誠實的對待他人，用真誠之心與人交往，但是主可沒教導他。”修爾撇撇嘴，“像他們這種貴族，口頭承諾毫無意義，完全沒有可信度。”
“呵呵，我明白了。”看看剩下的兩個人，莉莎笑得很微妙。
“當然了，我說的只是麥克斯那種人，和二位無關。”理了理聖袍，修爾重新入座，面對着中年貴族坐好，“閣下是……”
“瑪瑟夫，弗蘭託·瑪瑟夫。”陰沉的中年人直截了當，一句多餘的廢話也沒有。
“唔，原來是瑪瑟夫子爵，薔薇大公的私人財政官。”
“之一。”
“榮幸之至。”修爾點頭致意，侍奉神靈的聖職者，對任何身份的人，都不需要行禮的，“不過，我不記得暗月聖殿和薔薇大公或者瑪瑟夫子爵有過任何經濟上的往來呀。”
“神官先生請過目。”瑪瑟夫子爵取出一摞解決推了過來。
借據新舊不一，有些紙已經乾枯泛黃，有些還保持着柔軟，顯然不是同一個時期留下的。一張一張仔細閱讀着借據，每看完一張就傳給莉莎，她已經長大了，也該開始學着接觸具體事務了，比如說，還債。
“呵呵呵，我明白了，看來子爵先生這次是以自己的名義過來的。”讀過最後一張，修爾點點頭，“錢是個好東西啊。”
“神官先生這句話實在太有道理了。”瑪瑟夫子爵陰沉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錢確實是世上最可愛的東西。”
“這我可不能接受，世上最可愛的明明是……”
“哥哥！”
“咳咳，好吧好吧，不說這個，瑪瑟夫先生很有心呢，收集了這麼多借據，這些都是原主轉讓給子爵先生的？”
“薔薇之都人口很多，人員搬進搬出的也很常見，有些人已經準備搬家到其他城市了，把借據轉讓給我，對大家都有好處。”瑪瑟夫子爵說道，“這幾年，我買下了不少借據，前兩天算了算，數額已經值得登門打擾諸位了。一共五千六百七十二枚，數額不大，但是對我們這種貧窮的貴族來說，還是很重要的。”
“嘖，薔薇大公的個人收入，一年也差不多就這個數額了吧，居然算是數額不大嗎？”修爾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突然微笑道，“子爵閣下，是否能告訴我，您背後站着那座神殿呢？”
沒有答案，只有神祕的陰沉笑容，瑪瑟夫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借據，輕聲道：“個人行爲，呵呵。”
“低價買入債權，然後借背後神殿的名義催收，如果能成功的逼我們賣掉神屬領地是最理想的結果，可以完成教會交託的任務，甚至可以得到神靈的青睞，當然了，最後這一點很有難度。就算不成功也沒關係，雖然我們不賣領地，但是其他人的債務都可以拖延，唯獨子爵閣下這裏的債務是不能拖延的，所以即便不成功，也能把債務收回，至少能賺取一兩千金幣的差價。呵呵，子爵閣下不愧是財政重臣，對時機的抓取實在敏銳。”
“和神官先生說話就是省心。”瑪瑟夫子爵很含蓄的笑着，“這只是商人的本能而已。”
“那麼，以子爵閣下看，希望我怎麼選擇呢？”
“兩種結果我都滿意，並沒有特別的傾向性。”瑪瑟夫絲毫不透露內心的真實想法，“不過從剛纔神官先生的表現來看，似乎對出售神屬領地一事很排斥，我想，神官先生應該是準備償還債務吧。”
“嘖嘖，塔林娜修女。”修爾沉吟了片刻，“咱們的金庫裏還有多少錢？”
“這……修爾大人。”修女驚訝的看看修爾，又看看在場的兩名債主，實在不明白神官大人爲什麼要當面問這種問題。
“沒關係，不用避諱，你直說就可以了。”
“是，修爾大人，咱們還有八，八百四十五枚金幣，大銀幣……”
“銀幣不用說。”修爾想了想，取了張紙開始低頭寫着什麼，一邊寫一邊說道，“子爵閣下，五千多金幣不是小數目，嗯，我是指重量，畢竟事發突然，我們沒能提前兌換紫銅幣，讓我們現在就搬運那麼重的東西也不太現實。這樣吧，閣下先回去，明天一早，我們把金幣如數送到府上，到時您再把借據還給我們，咱們的債務就算是結清了。”
瑪瑟夫子爵的瞳孔微縮，若有所思的看着修爾，剛纔他和修女的對話子爵當然聽到了，但也不好追問，家裏只有八百多金幣的神殿憑什麼承諾明天送來五千多金幣。不過，對方怎麼也是真神教會，是神明在凡世的代表，這種場合做出的承諾肯定不會違背。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既然對方已經做出承諾了，那自己也就只能等明天一早再看結果了。
“好吧，神官先生既然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那麼明天一早，我就在家裏恭候神官先生了，希望神官先生不要讓我久等。”
“一定準時前往，以暗月之名承諾。”修爾從紙上擡起目光，肯定的笑了笑，“子爵閣下如果還有事的話，請儘管去辦，無需顧及我們。”
脫帽行禮，瑪瑟夫子爵帶着一頭霧水離開了暗月神殿，估計今天一整晚他都很難睡着了，就算睡下，恐怕做夢也會在琢磨，修爾到底哪來的把握，一個下午就能拿出五千多金幣的鉅款。
實際上，其他人也許沒有把握，但修爾卻有，而且信心十足。
他的家鄉有哲人曾經說過，不能看十步的人，只能被眼前這一步所困擾。
修爾很贊同這句話，所以他總是提前把準備做好，在故鄉時如此，今後也不會變。
“哥哥。”莉莎拉拉修爾的袍袖，“下面怎麼辦？”
少女沒有詢問那五千金幣如何解決，在莉莎的心裏，既然修爾說能送去五千多金幣，那明天一定會有五千金幣整整齊齊的擺在庫房裏。少女對修爾的信心已經到了盲目的程度，所以根本不需要詢問能不能有，要問的最多也就是金幣是從哪裏來的這種事而已。
不過那是之後的事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最後這位看上去和藹可親的老人。
經歷過四年前的變故，這些年又被修爾灌輸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思想，少女的內心其實格外警覺，越是這種外表很容易讓人放鬆警惕的傢伙，少女越會保持警惕。
誰也別想再欺騙最偉大的莉莎大主教，少女心裏這樣想着。
“下面反而好辦了，聰明人之間的事，總是沒什麼難度的。”修爾拍拍莉莎的頭，“認識這位嗎？”
修爾所指的，自然是最後留下的老人。
莉莎用力搖頭，哼，莉莎大人才不認識這些奇怪的傢伙呢，認識哥哥就足夠了。
“魯本侯爵，就算沒見過，也該聽過吧。”
確實聽過，在薔薇之都，沒聽過這個名字的人不多。
安德森·魯本，薔薇公爵領的頭號重臣，薔薇大公最信任的朋友。明明可以讓魯本家族成爲公爵領最有權勢的家族，卻偏偏拒絕了包括首席執政官和幾座分城城主在內的實權職務，反而接受了負責協調神權相關事務的聖務中心執行官這一閒職，從此過上了悠閒安逸的晚年生活。
不過既便如此，也沒人敢小看這個老人，魯本家族本就是千年貴族世家，再加上安德森在薔薇大公和幾位薔薇血脈的繼承人心裏不可替代的地位，可以說，除了直系薔薇血脈之外，魯本侯爵就是公爵領地位最高的人。
當然，僅限於凡世，對神聖的領域來說，他也就是個普通的大貴族，嗯，也許並不普通。
“按理說，莉莎你應該早有機會見到魯本執行官了，不過，之前是薩默爾老主教，後面又有我替你和執行官先生接觸，所以你一直沒見過他，今天也算是個見面的好機會了。老侯爵爲人不錯，在貴族裏算是很善良的一位了。”
哥哥的話肯定沒錯，莉莎看向魯本侯爵的目光立刻緩和了許多，嗯，仔細看看，似乎這個人也沒那麼像狐狸嘛。
怡然自得的叼着菸斗，魯本侯爵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笑眯眯的捻着鬍鬚，就像是鄰家的老爺爺一樣慈祥。
“行了，閒雜人等都走了，也該說點正經事了。”不再用實際行動教導莉莎，修爾露出了只在逐影遇到危險時纔會露出的嚴肅表情，很認真的說道，“魯本侯爵，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請。”修爾的表現讓魯本先生很意外，不由放下菸斗，露出認真傾聽的神色。
“借點錢，數額也不多，五千六百七十二枚金幣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