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有一家雜貨店點着紅色蠟燭,兩個女孩在燭光下寫着作業,一條狗在吃着碗裏的食物。
我敲開林老師家門。
開門的是王軍。
“王軍,你走吧,我弟弟來了。”林姍姍說。
王軍拍了一下我的頭,出了屋,他騎上自行車,又回頭看了看。
我把門關上。
“你怎麼又來了?”林姍姍手裏拿着本書。
“我爸讓我喊你去我家吃餃子,韭菜豬肉的。”我說。
“都幾點了?還吃餃子,我吃過了,謝謝你爸。”林姍姍翻着手裏的書。
“吃過了,可以再吃點。”我說。
“不吃,你回去吧。”
“你要是不去,那我晚上要被打了。”
“我看你就該打,什麼桃花泉眼深千尺?你就欠揍!”林姍姍說。
“你拿的是什麼書?”
“《牛虻》,是王軍從圖書館給外借來的,這書可不好借。”
“你真不去我家?”我說。
“不去,這麼晚了,改天吧,你走吧,我要睡覺了。”
“我問個事,徐雅楠有沒有男朋友?”我問。
“應該沒有,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發現她最近有什麼變化嗎?”我接着問。
“變化?她最近好像經常忘事。”
“是嗎?怎麼個忘事?”
“上課忘帶課本,上廁所居然忘帶紙,忘這忘那的。”林姍姍說。
“還有什麼反常的嗎?”
“對了,昨天,她竟然拿我的杯子喝水。”林姍姍說。
“她最近有沒有受過什麼刺激?”
“沒有吧?”
“學校裏有沒有哪個老師喜歡她?”我問。
“教歷史的李老師喜歡他,你問這些幹什麼?”
“今天我看到徐老師,臉色很蒼白,好像生病了。”我說。
“沒看出來,她今天好像心情還不錯,對了,今天她說要搬家,她的一個親戚在外面給她找了房子,應該這兩天就搬家。”
“是嗎?搬家好。”
“你怎麼這麼關心起徐老師了?”林姍姍問。
“我就是隨便問問,那個王軍怎麼還朝你這跑。”
“他是我男朋友當然可以來了,我還想問你,你怎麼總跑我這來?後天,王軍要帶我去見他父母,你說我穿什麼衣服好看?”
“見父母?不,不,你不能去,我堅決反對你和王軍談戀愛。”
“你反對?你算老幾?莫名其妙。”
“我不算什麼,但是王軍亂搞女人關係,這個很多人都知道。”
“胡說什麼,他不是那種人,有人誹謗他的,未生,你看,我穿這件白色連衣裙怎麼樣?”
“不好看。”我說。
“那我換一件給你看看。”林姍姍說着脫着衣服。
“哎,哎!慢着,你怎麼老當着我的面脫衣服?”
“那又怎麼了,我這裏面有內衣呀,你這小孩,這麼多事?”
“我是男人,不是小孩。”
“行了,你轉過身去不就得了。”林姍姍說。
“不看了,我走。”我說。
“你早該走了。”林姍姍頭也不回。
回到家,父親默然得看了我一眼,然後把目光放在那一碗餃子上。
“爸,林老師吃過了,她說改天再來,讓我謝謝你。”
父親還是看着餃子不說話。
“怎麼了這是?沒事吧?追女人就這樣,挫折是免不了得,你要堅強點。”我說。
“未生,你爸要是真去掃廁所,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樣?掃廁所挺好啊,還能去逛逛女廁所,多好。”我說。
“滾!”父親拍了一下桌子。
“哎,我睡覺去了,不跟你瞎扯了,沒什麼見識的男人,哎!”我說。
“蔣未生,你過來。”
“又什麼事?我衣服都脫了。”
“你覺得林老師對我印象怎麼樣?”父親說。
“不怎麼樣,對了,我給你說過吧,林老師有男朋友了,叫王軍,在工商局上班,他父親還是局長呢!林老師說,王軍這兩天就要帶她去見父母。”
“是嗎?”
“你還是死了心吧,一個掃廁所的,還離異帶着個倒黴孩子,還沒有錢,憑什麼人家林老師會喜歡你?你說?”我穿上衣服。
“哎,我主要是有一個倒黴孩子。”父親說。“沒有一點希望了嗎?”
“希望,貌似還有點。”
“說。”
“把那個王軍弄死算球了。”我說。
“你去弄,你去弄,廚房有菜刀,你現在就去弄死他。”父親說。“我怎麼遇到你這個倒黴孩子,太有出息了。”
“說正經的,這個王軍就是個流氓,專門玩弄女性,我最近在琢磨怎麼把他們拆開呢!”
“你真這麼想?”
“是啊,你有什麼主意嗎?”我說。
“王軍會不會腳踏兩隻船?”父親說。
“有可能,我靠,你提醒我了,這樣吧,明天晚上,我們就去跟蹤王軍,看看能有什麼發現嗎?有個相機就好了。”
“這好辦,我去工會借個相機,工會主席跟我關係不錯。”父親說。
“你們工會主席是男的女的?”我問。
“女的,人挺好。”父親說。
“好吧,明天我們就跟着,不達目的不罷休,我非得把他們拆散了,你兒別的本事沒有,以前幹過拆遷的,專拆人家房子。”
“你上輩子拆房子是吧,蔣未生,你真是我親兒。”
“是嗎?你確定?我還以爲我是隔壁老王的呢?”
“胡扯什麼?”父親盯着我看了幾秒,然後眉頭緊簇。
“你是不是懷疑我不是你親生的?”
“沒,沒懷疑。”父親掏出煙。
“我倒是懷疑過,你看,我長得不像你,也不像我媽,然後脾氣性格也和你們不一樣,爸,你好好想想,回憶回憶。”
“你媽懷你的時候,我在外地。”父親點了一顆煙。
“是嗎?那就有問題了,外面有沒有人說過我媽的生活作風有問題?給我來顆煙。”
“倒是有,懷你那會,娟子爸經常來家。”
“娟子爸不是海員嗎?”我說。
“他長假,他一年有一次假期,你媽經常給我提娟子爸,說他很優秀,後來,突然就不提了。”
“我長得像不像娟子爸?給我來顆煙。”我說。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點像呢!”父親說。
“我不是你親生的?是娟子爸的?這事大了,要不去醫院做個親子鑑定?”
“也不像,娟子爸是長臉,你是圓臉,不過,不過,看眉毛有點像。”父親說。
“那明天就去做親子鑑定。”
“你這麼急幹嘛?”父親說。
“爹是誰我不知道,我能不急嗎?對了,我萬一要不是你親生的,那怎麼辦?給我顆煙。”
“那怎麼辦?我養了你這麼多年,我付出了這麼多心血,我,我虧大了。”父親說。
“什麼虧大了?虧不了你,你開個價吧?我賠你,我讓你給我顆煙,你聽到沒?”我說。
“你這狗,日,的,要抽什麼煙?還,還開價?你想氣死我,我這就找皮帶抽你。”
“哎,好好說話呢,激動什麼?你是不是早已經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了?你天天這麼打我,照死的打,你說,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你親生兒子?”
“你肯定是我親生的,我還,還是相信的。“父親說。
“說說我哪點像你?我真得很懷疑。”
“你,你走路的樣子有點像我。”父親說。
“啊?有沒有搞錯?老大,你走路跟大猩猩似的,我怎麼會像你。”
“好,狗,日,的,去鑑定。”父親說。
“明天一早就去。”
“明天?明天去不了,我看看日子。”父親說着翻起牆邊的日曆。
“日了,狗了,又不是婚喪嫁娶,這還有看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