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夏天漸漸過去了，天氣不再那麼悶熱。這一天，姚孤萍幫郝月梳頭，發現她的頭髮也潤澤了很多，鏡中的人臉色白淨中透着一點點紅，原來竟是個眉目清秀的女子。姚孤萍把她的頭髮整齊的梳好，看起來年輕了不少，二十七八的樣子。

姚孤萍把她拉起來上下打量她，郝月的衣服也已經合身了些，沒那麼寬鬆了，郝月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低下了頭。

姚孤萍拍了她肩膀一下笑道：“原來郝姐姐還是個挺清秀的女子呢！誒，你要是好好打扮打扮出去，不定有多少男子想娶你爲妻呢！”

郝月還從來沒被人這樣開過玩笑，臉更加紅了：“說什麼呢？”她嗔怪了一聲，扭過了頭去，拿起牆角的掃帚打掃了起來。姚孤萍也拿了一把梳子梳自己的發，她臉色認真了起來，邊梳邊問：“郝姐姐，說真的，你心裏有沒有過意中人？”

郝月掃地的掃帚停了一下，然後有些凝重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掃着，姚孤萍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回答，見她一直沒作聲，她又開口了：“郝姐姐，這裏除了我們倆，沒有別人。哪個少女會沒有對感情的期待，何況你都快三十了，不管現實中有沒有意中人，心中總是應該有憧憬的。就說我吧，其實我……”她說到這裏也拗口起來，站在那裏兩隻手玩弄梳子，忘了她散亂的發。

“你怎樣？”郝月拿着掃帚站了起來，期待地望着姚孤萍。顯然她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等不及地要知道姚孤萍的下文。

姚孤萍凝望着手中的梳子，思緒似乎飄遠了，那張陽光的笑臉，那雙溫和的眼睛浮現在她眼前，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嘴裏低低地說：“其實我也悄悄地喜歡一個人，但是，”她無望地搖了搖頭，“這只是鏡中花，水中月，我只能心裏默默地想着他，他不可能知道，他也不會看上我。”她卑微地說。

姚孤萍粗黑的臉上顯出了痛苦的神色，小眼睛中有亮光流動，她轉動了一下梳子，又慢慢地梳了起來，嘴裏幽幽地說：“我這麼醜，沒有人能喜歡我。我有時會想，難道一個人的外表這麼重要？難道一個人心腸再好，再聰明睿智，再體貼溫柔，也及不上老天給她的一張臉？！”她說得有些激動，氣憤起來，上天太不公平了，憑什麼讓她這麼醜？憑什麼醜的人變該比別人受苦？這又不是自己的錯！

郝月把掃帚放回牆角，走過來輕輕地抱住了她，拍拍她的背說：“我理解你，其實我們倆的經歷是相似的，我以前那樣也是很嚇人很醜的。”

姚孤萍吸了吸鼻子，把眼淚嚥了回去，笑着推開郝月說：“我把心裏話都跟你說了，該說說你的了。”

郝月轉身無趣地坐了下來，一手支在桌上撐着頭說：“我能有什麼好說的？我的前半生，灰暗、單調。”

姚孤萍走到她對面，俯在桌上，雙手撐着頭不滿地望着她：“不是這樣的啦！

雖然你可能沒有過和你相戀的人，難道你的心裏就從來沒有想過誰嗎？沒有人曾讓你動心過嗎？”

郝月白了她一眼：“你認爲我這樣見不得陽光的人還能有機會碰到什麼人來讓我心動嗎？”她手放開了頭，坐直了，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說：“不過我也確實曾幻想過，有那麼一個人能理解我、體貼我，因爲我的痛而痛，因爲我的樂而樂，與我共同相攜度此一生。”她的眼睛在燭光下呈現出夢幻的色彩。

姚孤萍也癡了似地望着她不說話，好久，郝月才似夢醒過來，低下頭來嘆了口氣：“這只是幻想罷了，我是不可能有這個福氣的。”

姚孤萍心裏一動，大步走到石壁通走道的門邊，嘩地一下把門大開，房間立刻亮了起來。郝月不適應地捂住眼睛喝問：“你這是幹什麼？”

姚孤萍轉回頭來逆着光說：“郝姐姐，你的病已經漸漸好了起來，現在已經能接觸日光了，只要你以後自己長期堅持我教你的導引方法，總有一天你會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在陽光下，而不必像老鼠一樣躲在背陰處了。郝姐姐，這一天不遠了，難道你沒想過出去闖蕩江湖，開創你精彩的人生？那時也許你就能遇見一位能和你攜手一生的人了！”

“出去闖蕩江湖？”郝月放下了手望着姚孤萍喃喃地重複着，她從來沒有過這種念頭，長期以來，能走出黑屋，生活在陽光下，都是天大的事了，哪裏還奢望其它？不過，姚孤萍的提議很有誘惑力，想想那一片大好河山，自己去用雙足踏個遍，還可以接觸各種各樣的人，沒準真能遇見命中註定的真命天子！她的眼又帶上了夢幻色彩，嘴角似笑非笑。

門外的自然光打在郝月的臉上，她的臉色還是過於蒼白了一些，不過會好起來的，姚孤萍想，其實她是很有些動人的，應該讓她走出去，把人生剩餘的時間過得豐富多彩。

姚孤萍見郝月還在發呆，就對她說：“郝姐姐，我們去鍛鍊吧，以後我們要勤加練習，你的身體纔會好得快，而我也纔能有能力保護自己。”她說完扭頭走了出去。

郝月心動了，外面的世界對她有強烈的誘惑力，皆因此生還未能在陽光下快樂地生活過。她聽話地默默站起來，跟在姚孤萍身後去做導引了。

光陰似箭，轉眼深秋已到，郝月經姚孤萍的精心護理和自己勤奮地鍛鍊，現在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凡是拿飛鳳釵來的人無不驚詫於她精神面貌和外觀的巨大改變，郝月已能在黃昏時和姚孤萍坐在洞外看夕陽。

而姚孤萍進展也不小，在這良好的環境中，她的內力和武功都已達到了飛鳳堡中的中等水平，這是相當快的了。

這一天晚飯後，她們兩人搬兩把椅子一起坐在洞外那條溪流旁邊看滿天霞光並聊天，姚孤萍道：“郝姐姐，你自到這裏來後就沒出過這山洞嗎？”

郝月點點頭，姚孤萍低頭沉默了

一會兒，眉頭微蹙。郝月望着她：“在想什麼？”姚孤萍擡起頭來，眼光憂鬱地：“你就打算在這裏呆一輩子？”“什麼意思？”郝月問，她知道姚孤萍肯定有什麼打算了。

姚孤萍一下子抓住郝月的雙手，迫切地說：“郝姐姐，我們走吧！我在這裏呆了這麼久了，我沒理由永遠藏在這裏。而你，也該出去追求自己的生活的，我們一起走吧，好嗎？”

郝月慢慢地睜大了眼睛，眼裏閃爍的光彩表明她不是不想，可是她有猶豫：“我走了，堡主怎麼辦？她對我有恩，我不能背叛她！”她猶豫地說。

姚孤萍笑了笑：“不要擔心你的堡主，她沒事，她不需要你來保護她。我們走之前，你留封信給她，不用說我，只說自己的病已經好了，是因爲這裏奇異的光線和磁力的原因。你想出去瞭解外面的世界，如果堡主需要，你可以隨時回來爲她效勞。這不是背叛，只是暫時離開她，用不着內疚。”

郝月有點動心了，她站了起來慢慢走到溪邊，望着潺潺的流水出神，姚孤萍也走了過去，站在她的旁邊，夕陽就要落山了，天色點點地暗了下來，天空最後的彩霞映在清涼的溪中，有一種夢幻般的美。

“多美啊！”姚孤萍輕聲說，溪中倒映着她倆的影子，一個醜陋，一個清秀。然而姚孤萍除了讚美，已經不會去嫉妒別人的美貌了，人生各有命，安於自己的命運吧。

郝月看着溪中的彩霞一點點消失，天空中的最後一絲亮麗的光線也被黑暗吞沒。郝月擡起頭來望向姚孤萍：“我想出去，可是我們怎樣才能出去呢？”

這真是一個大問題，該怎樣出去呢？姚孤萍也沉默了，這個問題她自來這裏後天天都在想，可是想不到辦法，她誘惑郝月逃出去，一是爲了她的幸福，二來她以爲郝月能有點辦法，畢竟她在這裏呆了很多年，可是現在連郝月都來問她，這……

許久，姚孤萍感覺到了夜露的涼意，拉着郝月往回走：“郝姐姐，天晚了，我們歇息吧，至於怎麼出去，慢慢再考慮。”郝月點點頭，兩人回到了她們作爲家的洞裏。

這一夜，姚孤萍輾轉難眠，牀窄，她不停地翻身，讓郝月也沒能睡着。“你怎麼了？炒菜呢？翻個不停！”郝月有些抱怨地問。

“對不起郝姐姐，我很發愁我們該怎麼才能不被人注意地出了這個飛鳳堡。這裏防備森嚴，連武功高強的蕭王爺進來都瞞不住她們，何況是我們兩個。”姚孤萍一口氣將自己心中的煩惱說了出來。

“這還真是個難題。”郝月枕在自己胳膊上唸叨着，兩個人一起陷入沉默。

“郝姐姐，你們這裏有沒有什麼能出飛鳳堡的密道？”姚孤萍翻了個身，聲音有點神祕兮兮地問。

看不見她的表情，郝月自顧自地橫了她一眼：“哪兒有什麼祕道啊？我在這裏這麼些年都沒有聽說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