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要緊,姚孤萍拿開腳,伸手一把揪着他的背心將他提了起來,對着他的臉低沉的聲音喝道:“我上你的車,你趕馬,帶我去我要去的地方。”
這人看着面前放大的醜臉,更是驚心:“只要你放我一條活命,去哪裏都行,我家裏還有老小要養。”
姚孤萍氣不打一處來,小眼睛精光逼人:“閉上你的臭嘴,再亂說,姑奶奶我立刻就讓你見閻王。”說完放開他,自己一縱身跳進了馬車裏,那人膽寒地向內望了一眼,不敢再說什麼,跨上馬背,揚起馬鞭,趕着馬出發了。
在馬車裏,姚孤萍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緩緩流下,自己並不想對人發狠的,這不是自己的性格,但現實是,不這樣做就無法成事。
馬車在那條寬闊的硬泥路上行駛,馬蹄得得,在清晨寂靜的時刻傳得很遠。
“往哪兒走?”前面馬背上的人現在纔敢戰戰兢兢地問。
“翠玉村。”姚孤萍沒有任何熱度的聲音輕飄飄地發出。
“啊?”那人驚慌回頭,差點掉下馬背:“翠玉村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嗎?尊駕莫非真的……非人?”他不僅後背涼颼颼,而且頭皮發脹。今天急着出門,也沒查一下皇曆,是否宜出門,皇曆上不知寫了沒有:今日出門易遇鬼。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姚孤萍情緒頗差地吼道。
前邊沒有了聲音,車子一路前駛着。
姚孤萍看着車窗外的景緻飛快地倒退,思緒飄遠了,她有一瞬的恍惚,不知自己到底是李香茹還是姚孤萍。
“到了。”耳邊的聲音把她拉回了現實中,她起身下車,掏出十兩銀子給了他,就要進村。
“你還要回去嗎?”那男人問,“如果你還要回去的話,我等你。”
姚孤萍詫異地回過頭來,“你不是應該還有你自己的事嗎?”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淡然說:“本來我要去一個地方爲人送糧草的,現在看來,已經錯過時間了,不如賺你的錢好了。”
“送糧草?”姚孤萍想,好像只有軍隊的人才會有這樣的事,可他說的又不是軍隊。姚孤萍決定找機會和他深談,於是她說:“好,你等我,我進村去拜祭一下就出來找你。”那人點點頭,姚孤萍單身進村去了,趕車人望着她的背影,她孤單的身影說不出的落寞和憂傷。
中午的陽光寂寂地照着這個空蕩蕩的村子,地上的血跡已經沒有了,死了村民在她走前已經埋葬,這項工作做了好幾天。
姚孤萍直接去父母和弟弟的墳前跪拜:“爹孃哪,兄弟,孤萍已經成功進入皇宮,現在做了公主,以後的事,希望你們在天之靈助我成功。”天氣漸漸轉暖,墳上的茅草已經長起來了。
孤萍磕了幾個頭,又去清理墳頭的草。
這些事辦完後,她回到家族祠堂,看着殘破的泥
牆,歪歪斜斜的門,掉落的瓦片,姚孤萍心中有說不出的落寞。
推門進去,屋中有一股潮溼的黴味,到處都是蜘蛛網,上方的先祖塑像身上也落滿灰塵,只是一雙眼睛,如利劍般地看着她,像是穿透了她的靈魂。
姚孤萍內心一陣顫動,低下眉眼,膝蓋一彎跪了下去,雙掌合什,喃喃道:“多謝先祖保佑,孤萍已成功進入池家皇室,現在貴爲公主。只是對於日後的計劃,孤萍還心中無頭緒。孤萍將謹守先祖的訓導,全力完成自己的使命,請先祖繼續保佑孤萍。”
默禱完,她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然後起身開始打掃,拿起角落的掃把,掃去了角角落落的蜘蛛網,掃去了地上的灰塵,再拿抹布,醮水把神像、牌位都擦得乾乾淨淨,最後又磕了三個頭,這才關好房門走了出去。
門外依舊陽光燦爛,寂靜無聲,天上白雲悠悠飄過,姚孤萍擡頭望了一會兒,爹孃、弟弟,你們在上面看着我嗎?給我力量,給我智慧吧!我一定會替你們報仇雪恨!眼淚無聲地流下,順着嘴角滲到了嘴裏,鹹鹹的,姚孤萍伸手擦了擦。準備出發吧,繼續下面的戰鬥。
忽然一個黑影從牆邊咫尺快速溜過來,姚孤萍猝不及防被捂住了嘴,另一手緊箍着她的腰,把她往祠堂後的樹林裏拖去。
姚孤萍奮力掙扎,無奈此人力氣太大,終究掙不開。
翠玉村不是已經全村被屠了嗎?那麼現在襲擊自己的是……鬼?姚孤萍一想就心驚膽裂,恐懼之下使出了不可思議的力氣,狠狠往後一蹬,那人吃痛,鬆了手,姚孤萍轉過身去看。
“啊!”同時聽到兩個人的驚叫,姚孤萍見襲擊他的這人身穿緊身黑衣,頭帶無常面具,猙獰的面目在這寂寂的村旁樹林煞是嚇人。
那“無常”雙腿腳顫抖地靠在樹上,聲音嘶啞地說:“你是鬼嗎?我……我無意冒犯,抓,抓錯了人,請您高擡貴手,饒我去吧。”
姚孤萍眸光一暗,頭扭向一邊垂了下去,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傷人自尊?她不要再看見他,揮揮手,示意他走。那人如遇大赦,扭頭撒腿就跑。姚孤萍猛地轉回頭望着跑去的黑色背影:這人是誰?爲什麼會到一個無人村來綁人?
胸中的疑問使得姚孤萍面色凝重,瞳孔收縮,她決定跟去調查一下。
由於現在的形象太過嚇人,姚孤萍轉動腕上的玉鐲,周身金光一閃,光圈退去,眼前的人風華絕代,令人眼前一亮。
看着前方還未跑出視線的黑影,她快步跟了上去。
在這寂靜的樹林裏,姚孤萍踩着落葉的沙沙腳步聲更驚嚇了前方那人,他不敢回望,以他生命中最快的速度朝前跑去。
姚孤萍緊緊跟隨。在樹林中穿梭幾個來回,已到了大青山裏,山中隱蔽處有幾間茅屋,茅屋前有人站崗,看見這人跑去,站崗的那人上前迎接:“吳江,怎麼纔回
來?咦,這麼慌張幹什麼?”
叫吳江的人喘得很狼狽,也不理他,直往中間一間茅屋跑去,還沒到跟前,裏邊就出來一個人,揹着手迎着他道:“吳江,怎麼這麼狼狽?發生什麼事了?”
吳江看清來人後,撲通就往地上一跪,回話竟帶着哭腔:“太子爺,我遇鬼了!”
“太子?”躲在山轉角處的姚孤萍心想,“哪個太子?太子我見過啊。”心中忽然一道閃電劃過,突然明瞭。
那太子臉一沉,喝道:“胡說!什麼遇鬼?”
吳江哭喪着臉說:“太子殿下,真的,小人沒說謊,我去翠玉村找人問林世新的下落,可是諾大一個村莊,一個人都沒見到,每個房裏都是空的,寂靜無聲,怪嚇人的。就在這時,一間屋裏出來一個人,小人想,這人不知是不是跟我們一路的,先把他拖到樹林裏審問再說,誰知此人力氣極大,一下掙脫了我,轉身看到他的臉,媽呀,那是一張醜陋的鬼臉!嚇死我了,我趕緊跑,他還在後面追我,都不知是男鬼還是女鬼。”
他說着,還後怕地往後望,這一望,讓他再度受刺激,眼睛瞪得象銅鈴一樣大。
太子順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彷彿幻像般,山谷的薄霧中走出一位極美的女子,藕荷色的衣衫,烏黑的長髮在頭頂綰了雙丫,絕美無倫的面龐,雙目熠熠生輝,全身被陽光勾勒了金邊。
這女子一步步走來,太子的眼睛越來越迷濛,他喉節動了幾動,眼睛定在女子身上無法挪開,喑啞地問吳江:“吳江,這就是你遇到的鬼嗎?你視力有問題吧?這明明是仙女嘛。”他並沒有問吳江。
此時的吳江早已答不出話來,直直地瞅着女子一步步走近,站住,張開櫻脣:“請問,您是太子嗎?哪國太子?”
太子警惕地掃視她,慢慢張口,不答反問:“你是何人?”
“我是——”她肅穆地迎着他的目光,莊嚴答道:“瑞國遺民。”短短一句,表明了她的立場。
“我怎麼相信你?”太子不信任地眸光逡巡着她。
女子嘴角上翹,眼眸低垂了一下,又擡了起來,語氣平和了些:“我叫李香茹,是最近被封的池國公主,你可以去打聽一下。我告訴了你我的真實身份,我不是池家皇室的人,是被選秀選來的,我進皇宮的目的就是報仇復國。然而我是女子,單憑我是不可能完成這個艱鉅任務的,我一直在找瑞國皇子,剛纔聽見他,”她的眼光往尚跪在地下的吳瞟了一眼,“叫你太子,我想我找到了。你看,我這麼坦誠,那麼,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呢?”
她的身上、話語中有一股不容置移的力量,於是他說:“好,我信了你,我就是你要找的瑞國太子。亡國之恨,我一定要報!”最後一句,他說得咬牙切齒,幽深的眼眸出露出露骨的恨意,這殘暴可怕的眼神令李香茹全身頓生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