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上有微微的涼意，似乎有一隻毛絨絨的東西在她身邊竄來竄起，過了許久，等意識慢慢地恢復過來，白明溪睜開了眼睛。

此時天已大亮，大地被陽光所籠罩，清一色的綠樹野草透着生命的氣息。

那一瞬間，她迅速清醒了過來，扭頭側目，看見靈狐正坐在她身邊閉目小憩，腦袋下面壓着一隻不安分的小狐狸。

感到白明溪醒了，靈狐睜開一隻眼睛，打了一哈欠，又繼續閉眼睛小憩。

那隻小狐狸卻不停地想要掙脫靈狐巨大的爪子，小爪子不停地向外扒着泥巴。

白明溪用那隻沒有手上的右手撐起沉重的身體，她的雙腿與左手重傷未愈，輕輕一動，疼痛讓她臉色慘白。

靈狐雖然閉着眼睛小憩，緩緩的說話聲卻從白明溪的神識傳到她的腦海裏，靈狐說道：“經脈斷了幾根，若不能自愈，你這雙腿與手過不了多久就會自動廢掉。”

靈狐沒有吃掉她，反而從地頭蛇女的手下將她救下來，儘管如此，白明溪卻並不感激她。她沒有波瀾的眼睛上，睫毛輕輕一顫，問道：“你怎麼不吃了我？如今想要在青嶼山上找到活物，只怕很困難吧？”

這一句話仿若刺激到了靈狐，它扎針一般地從地上跳起來，伸出爪子朝白明溪揮去，鋒利的尖爪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劃下幾道血痕，而她的身子被靈狐擊出去好遠，白明溪咳出幾口血，聽見靈狐說道：“因爲你不好吃。連靈力都沒有，身板喂一頭狼都不夠。”

“咳咳咳咳……”白明溪嘴裏的泥血，身上的疼痛快讓她麻木了，半跪着在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被靈狐用爪子用力地按回了地上。

她連頭都擡不起來，只能看見靈狐身旁一直用疑惑的目光盯着她的小狐狸。

白明溪記得這隻小狐狸，那時在地下河脈中見到它時，它還很小，身體的毛髮都未長全。如今耳朵張開了，一雙目光又大又亮，對她充滿了好奇。

生命……

有那麼一瞬間，白明溪被疑惑的目光給震住了。

靈狐將她踩在腳底，用着一種極爲傲慢的語氣說道：“看看你可悲的模樣，連一隻走獸都不如。凡人不是自詡六界衆生中的強者嗎？反抗天神，踐踏妖魔。人類向來自傲，而你配爲強者嗎？”

白明溪卻道：“我……從未自詡自己是強者。”

靈狐道：“有些修道人將六界衆生平等常掛在嘴巴，可是這世上只有兩種生靈，一種是強者，一種是弱者。強者踐踏弱者，強者生存於世，這個世界只有強者才能活着。而你不做強者，那只有被踐踏、被蹂躪，最終消失在這六界之中。你……可曾覺得不幹？”

白明溪：“……”

靈狐繼續道：“我們靈狐一族曾經有一個強大的部族，但是因爲人類的破壞，將我趕盡殺絕趕出了樹林。我們憎惡凡人，因爲你們比我們強大，然而恨歸恨，到底是因爲我們不夠強大，所以我們離開樹林流離各方。你可曾想過凡人爲什麼要佔領我們部族？這個年歲，四方戰亂，強者佔領了城池，逃離兵荒戰亂的凡人只能隱居山野。而我們抵不過凡人的力量，被迫離鄉，一切所有都爲了活着。”

是的，活着。

“兵荒流離爲了活着，離開家園也爲了活着。這衆生渺渺在六界之中只是爲了活着。”

“哈。”白明溪忽然笑得十分諷刺，“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們彼此所走的路都不同，你們活你們的，而我……”

靈狐腳下忽然施力，將白明溪未說完的話踩進了地裏。

靈狐擡起爪子傲慢地望了她一眼，說道：“我曾經居住在這青嶼山地脈之中，在那裏遇到過一個少女，但是她把我從好不容易找到的棲身之地趕走，我曾經對她懷有恨意。而如今大水蔓延，若當初不是她將我驅逐，死的那個就是我與我的孩子。凡人的魂氣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你雖然與她長得並不相像，但是魂氣卻是一樣的。”

白明溪撐起身體從地上擡起頭，似乎不可置信，因爲靈狐僅僅靠魂氣就認出了她嗎？

靈狐看到她逐漸清明的眸子，然後說道：“這個世上雖是強者生存，但是強者唯有強者的生存之道，力量能夠欺凌弱小，也能保護弱者。你若是被人欺凌，便是你的力量不夠，而你若是無法保護他人，依舊是你不夠強大。”靈狐低下頭，伸出舌頭在白明溪的臉上輕輕一舔，溫柔道，“成爲一個死人很容易，但想要努力的活下來就需要力量，這一切就看你自己如何選擇自己的路。”

靈狐一甩尾巴，叼起身旁的小狐狸閃身竄進了樹林去了，然而這靜謐的青嶼山山腰上唯有白明溪一個人。

她呆呆地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靈狐的話不停的在耳邊迴響。

過了一會兒，她身後的樹叢中有些動靜，她警惕地回過頭竟看見那隻小狐狸叼着一隻果子搖搖晃晃地從樹叢中向她跑過來。

小狐狸把果子放在她的手邊，用頭推了推，似乎想讓她吃。

白明溪剛剛想要擡手摸摸她毛絨絨的腦袋，靈狐不知從哪裏竄出來，將小狐狸迅速叼走，將它藏在了一個隱祕的地方。

白明溪還在詫異之中，一條蟒蛇吐着信子從另一個方向爬了過來，那眼睛是懾人的歹毒，分明就是昨夜裏想要吃掉白明溪的地頭蛇女。

白明溪目光不變，知道爲了不讓蛇女發現幼崽，靈狐是去藏小狐狸了。

“看來你還不死心。”白明溪對那條蟒蛇說道。

那蛇豎起身子，搖身一變，上半身變成了女人，她卻咯咯地笑起來，道：“我餓得慌，昨日爲了祛除狐毒耗費了我不少功力，如今正想拿你充飢。”

白明溪說道：“即便你吃了我，也不會讓你功力大增。”

蛇女伸出尖尖的手指摸着自己的下巴道：“這可難說了，那靈狐甚討厭人類，它卻那麼護着你，你身上若沒有寶貝，那你自己本身就是一個寶。這種便宜的事情怎麼能讓它獨佔呢？見着有份，我可想着分一杯羹呢。”

蛇女一邊自說自話，眼睛不停地在四處轉悠，似乎在警惕着什麼。果然，靈狐從她的身後高高地躍起，朝蛇女亮出了爪牙。

但是這地頭蛇女似乎早有防備在先，迅速躲過了靈狐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