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溪迎上公子馮的平靜的眸子說道：“你是黃河的神祗馮夷大神，對吧？”

白明溪記得河洛神殿中那具被她毀掉的神像，那個長髮美麗的男神石像也有着一條張着魚鰭與鱗片的大尾巴。上古時候流傳着一個說法，說黃河河神馮夷是黃河裏的大魚變成的，因此河神有着一條魚尾。不過這個說法無從考據，事實上馮夷的確有一條尾巴，就如白明溪所見的石像那般。

不僅如此，公子馮對上古神祗的熟悉程度讓白明溪懷疑，從它顯現過的魚尾到一連串事件中，白明溪越來越能確定自己的想法。

公子馮是上古黃河的神祗，他被魔獸嗜咬而不死，他能操縱白明溪從《河圖》神兵中喚出來的桃木神杖，他對河洛力量的瞭解，以及洛書對他的恨意，他甚至說他能保護她……加上如今對上古龍神的事情一清二楚，白明溪反而更是堅信自己心中的想法。

公子馮臉上的表情很淡然，不笑不怒，似乎少女所說的事情對他來說無關緊要。

他清色的眼睛擡起來看着白明溪，說道：“這種看一眼便能確定的事情，沒必要現在說出來。”他語氣中似乎有否認的意味，似乎又有默認的意思，讓其他幾個人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白明溪便將他當做默認了，她問道：“爲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爲什麼要隱瞞？”

公子馮看着她還一會兒，然後纔有些無奈地答道：“這很重要嗎？六界生靈如一，在我看來沒什麼不同。我是神如何，是妖如何，是人又如何？人類總喜歡將生靈劃分清楚，妖妖、神神、魔魔，不過都是六界衆生之一。至於爲什麼要隱瞞……我高興就說，不高興就不說，不一定需要理由。”

在上古時候，就有着黃河河神的脾氣不好流言，因此黃河洪水爆發，百姓總要將災難歸結在他的身上。不過事實上他脾氣也不是很好，不太喜歡與人相處與接觸，因此那種盛氣凌人的古怪脾氣十分的臭。

“你是神？”浣紗不可置信地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好像與普通人的沒什麼區別，就是有些涼，與水一樣冰。

公子馮依舊重複着那句話，“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浣紗回答的到與平時那般豁達，說道：“不如何，只是從未見過，有些好奇。我只聽說神祗無情又冷酷，你看起來不太符合這個條件。”

公子馮那好看的臉上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道：“神祗並非無情，是不能妄然動情。神祗掌管着連接乾坤的神力，若是妄然動情動怒，神力失控便要禍害天之下的凡人。亦如風神發怒，便會捲起滔天大風；土地神發怒，便會引發地震與海嘯。神祗爲了避免神力的失控，只能學會靜心而無慾無求，只有無慾無求，纔不會妄動念，不動念便不會讓神力失控。”

白明溪插嘴道：“你方纔說神祗與人在你看來沒有區別，神只要動動手指頭便會死數以千計的凡人，神祗至高無上的神力便是與凡人最大的區別。”

公子馮搖頭，“乾坤如一，神與人亦如一。神祗強於凡人，亦如人與人之間的強弱之分。有些人力氣大，有些人力氣小，有些人靈氣鼎盛，有些人五靈枯竭。神凌駕於人之上，是因爲神比凡人強大，而凡人又凌駕於妖獸之上，是因爲妖獸沒有人的‘智’，但這也歸根於妖弱於人。我說過六界生靈萬物如一，在我看來如出一轍，便是這個道理，而在你心中難不成不是這樣想的？”

白明溪忽然沉默，她心中的確是這般想的。妖妖人人神神魔魔，皆是生靈，沒有不同。她只不過想聽到一個更有說服力的說法來徹底根除自己心中的疑惑與執念。

浣紗忽然興奮地抓住公子馮的手道：“既然有河神在，神的法力能讓我們離開這個地脈，安然出去了！”她攀着龍脊骨的手揮舞着鬆開，因爲嘲風的跳躍，差點讓她滾到嘲風的胃裏去，好在沈鴻影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公子馮意識到少女把他們一起聯手對付“嬰兒怪”的悲慘遭遇徹底忘了，他只好好聲提醒道：“那可不好說，我涅槃之後神力也迴歸到了乾坤之中，現在只不過有些殘留的水靈在身上，自保尚在困難，你們不必將希望寄託於我。”

沈鴻影眼神怪異地看着公子馮的臉，喃喃自語道：“沒有神力的神祗……”

白明溪接下話，“也許就與凡人無二。”

公子馮沒有否認，亦沒有承認。

他們幾人的談話終於在嘲風劇烈的跳動下打斷，外面的戰鬥似乎越發激烈起來，他們站在嘲風的肚子中都能感到他的怒火與吼叫。

忽然白明溪與公子馮的臉色微變，對水靈氣十分敏感的這兩人同時感應到了地脈中彙集了強大的水靈力。

不知外面的人用了什麼的方法將這股強大的力量彙集過來。

但是白明溪卻又不好的預感。

這樣強勁的水力比地面上的任何一個靈湖，任何一次洪水還要巨大。

公子馮嘆了一口氣說道：“大概是饕餮將分離水靈的石壁給破壞了，它想將地脈破壞然後從這裏出去。”

白明溪問道：“地下龍脈可是那麼隨意便能毀掉的？”

公子馮答道：“只要它想便可以做到。”人的慾望很可怕，何況是上古饕餮的慾望。

白明溪感到越來越強的水靈，心中越發擔憂道：“若這水靈衝破壁障，進入了凡界匯入了河流，這些水足以將凡界每一片沃土給湮滅。”

沈鴻影皺起眉宇問道：“你們打算去對付饕餮？它與邪靈無二，出去豈不是送死？”

白明溪神色沉重地問公子馮道：“河神是否能將大水退去？”

公子馮鬱悶道：“我乃黃河之神，不是掌管萬水的神祗。地脈之水彙集不僅是地下龍脈的力量，這水有一頭與冥界相連，被冥界的陰氣侵蝕。而且以我如今的靈力，最多能將地脈之水抑制一時半會兒，無法徹底抑制。”

白明溪想起那顆能召喚吸收天地水靈的“水玉”神兵，施了個法術將它吐了出來，握在手中，道：“那便暫且抑制，地脈之水讓我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