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桐沒有先回宮去，而是直接到了奇珍樓。
自從這次回京以來，她越發覺得身體裏有什麼正在改變。
開始是慧香偶然提起祁涼城的事她想不起來，到後來，她漸漸發現自己忘記的事情越來越多。
不過好在都是以前的事。
每晚睡覺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自己腦海中好像有什麼正在緩緩流走，可她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無法阻止。
特別是今天，在凌靜瀟提到命輪之時。她隱約覺着自己曾是記得這件事的，可是爲何卻想不起來？
慧香覺出她情緒低落，於是悄悄避開。讓她自己在香閣的房間裏休息。
凌靜瀟在奇珍樓外下了馬，安排隨行的侍衛警戒，因着這次是他帶了蘇白桐出宮來，所以他要負責安全的將蘇白桐再送回去。
安排完外面的事情他正要進樓，忽然從街對面過來一人將他攔住了。
“十殿下請留步。”
凌靜瀟看了那人一眼，不易覺察的蹙了蹙眉。
那人一身北番人的裝束。
“十殿下，我們殿下請您過去一敘。”說着那人一擡手，指向街對面的一輛馬車。
賀木玄月從車窗裏露出臉來，帶着邪氣一笑。
凌靜瀟雙手合十。“小僧有要事在身，今日恕不能奉陪。”說着轉身就走。
那人卻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哎，十殿下別走啊。”
凌靜瀟頭也不回將衣袖一掃，那人只覺一道勁風抽過來，他暗吃一驚連忙收手。
凌靜瀟神色凌然，扭頭道：“小僧話已至此，還望賀木殿下好生養傷，不然還要請奇珍樓的梅夫人到你們殿下那裏探望一二。”
那人臉色難看，“我們殿下不過想與您說幾句話而已。”
凌靜瀟正要回答，就在這時，從奇珍樓裏出來一名夥計，上前向凌靜瀟施禮：“梅夫人正等着十殿下呢，還請殿下早些過去。”
那人一聽梅夫人的名號，立時緊張起來。
梅夫人那天去給他們殿下“診病”，結果只鬧的他們殿下真的病了，就是現在兩條腿上還傷痕累累。
“既然十殿下有事，那麼就改日好了。”那人轉身離開。
街對面的馬車隨後也離開了。賀木玄月從車窗裏望向凌靜瀟，眸光深暗，不知在想着什麼。
凌靜瀟暗暗嘆了口氣。身邊那夥計卻是小聲道：“小的剛纔撒了謊，不是梅夫人要見您，是琴閣的風華公子要小的這麼說的。”
凌靜瀟一愣。順勢擡起頭來，三樓的窗戶敞開着，於風華的身影隱隱在窗邊晃動。
凌靜瀟仰着臉，陽光照射過來，在他的眼睛裏折射出一道璀璨。
“回去告訴風華公子，就說小僧多謝他了。”凌靜瀟返身進了奇珍樓。
慧香守在香閣房間門口。見到凌靜瀟有些意外，“十殿下有什麼事？”
“你們夫人呢？”凌靜瀟問。
“在裏面休息。”慧香壓低聲音，“不知爲什麼。奴婢總覺着夫人好像有心事。”
凌靜瀟略一思忖，“小僧可以進去嗎？”
慧香道：“奴婢幫您通傳試試。”
蘇白桐並沒有睡，聽了慧香通報於是道：“請進來吧。”
凌靜瀟進了房間。慧香從外面將門復又關上，只留下他們在屋裏說話。
凌靜瀟站在那裏打量着蘇白桐。
蘇白桐見他不開口，她也不主動說話，慵懶的靠在臨窗的軟榻上。
“湯圓呢？”凌靜瀟突然開口道。
蘇白桐愣了愣，不明白凌靜瀟爲何把話題轉到那上面去。
“今天出宮沒帶它出來。”
“其實最早認出小僧女兒身的應該是湯圓。”凌靜瀟悠然道，“你還記得在祁涼城。你被敖狼抓走那次，小僧去救你。”
蘇白桐微微一笑，“當時你還要我放棄湯圓呢。”
凌靜瀟揚了揚眉，“那時它還只有小僧手掌這麼大……”
蘇白桐面帶微笑。
“你還記得這事？”凌靜瀟打量着她的神色。
“當然記得。”
凌靜瀟捻着手裏的佛珠，“……對了，那次你是被狼襲擊才被帶出祁涼城的吧。六哥來遲一步，結果才導致你被狼捉了去。”
蘇白桐眨了一下眼睛，臉上的笑容僵在了那裏。
“你不記得了？”凌靜瀟問。
蘇白桐陷入了沉默。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與小僧說說嗎？”凌靜瀟撩起衣襟，在軟榻對面坐定。
蘇白桐緩緩坐直身子。
有些話，她不敢說出來，不是因爲她不想說，而是她不知如何去說。
慧香常在她身邊，但她卻不能理解她的體會。凌宵天因爲政事繁忙，她不忍打擾他，也是怕他會爲此擔心。
可是凌靜瀟卻不一樣。
他本是女兒身。在他面前她不會有太多忌諱。
“我覺得，我的記憶正在消失。”蘇白桐直言不諱。
“記憶？是指哪些。”凌靜瀟非常冷靜，並沒有對此露出過多的驚訝之色。
蘇白桐心中頓覺安定了些。
“以前在祁涼城發生的事，我有些想不起來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凌靜瀟問。
蘇白桐想了想，“從慈州城回來以後。”
“在慈州城那裏曾發生過什麼事嗎？”凌靜瀟一語中的。
蘇白桐便將當日她發燒不止，以及在藍知縣府上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
“等一下……你說那個瘋了的女子叫出了六哥的名諱？”凌靜瀟驚訝道。
“是。”
“她爲何會知道這些，可有審問過她？”
蘇白桐搖頭，“我也覺着此事有些蹊蹺，而且她是因爲被施用了某種異術才變成那個樣子。所以等墨將軍回京時會把她也押解來京。”
凌靜瀟抱着肩膀低頭沉思，“六哥知道這事嗎？”
“我還沒有告訴他。”提到凌宵天，蘇白桐似乎有些猶豫。“若只是以前的記憶消失的話，也沒什麼，許是暫時的也說不定。”
“請恕小僧直言，對於以前在祁涼城時的記憶，你都記得哪些，蘇府的事還記得嗎？”
蘇白桐想了想，“記得。”
“再小時候的事呢？”
蘇白桐頷首。
凌靜瀟眸光微暗，“不知你有沒有發現，你失去的全都是與小僧六哥有關的記憶？”
此言一出。蘇白桐瞬時變了臉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