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痕拽着蘇白桐衝出了驛站，馬棚裏早就空了，也不知是因爲起火馬兒都逃了，還是那些放火的人故意把馬放跑了。

沒有了馬，他們只能用跑的，要不是無痕一直在前面拽着她。她這一路不知要摔倒多少次。

兩人離了官道進入山林，直接往西走。

蘇白桐注意到，他們行走的方向不是回京都的，而是與京都反方向。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

兩人都狼狽不堪，這時候她反而沒了顧慮，如果那些在驛站要抓她的人是國師派來的話，無痕卻殺了他們，這是不是代表着無痕已經背叛了國師？

無痕走在前面，伴隨着他的腳步，腳底的雜草發出“西索”聲。

他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子看向她。

山林裏黑漆漆的，她看不真切，不過無痕的氣息卻離她非常近，近到她能感覺得到他呼吸時的氣流撲打在她的臉上。

“你會跟我走嗎？”

又是這句奇怪的問話。

蘇白桐片刻無語，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時。就會選擇保持沉默。

無痕重新轉回頭去，拖着她往前走。

漆黑的山林裏時不時傳來野獸的叫聲，蘇白桐幾次擡頭辨明方向，越發確定他們前往的方向是與京都相反。

突然無痕放慢了腳步，傾聽着周圍的動靜。

蘇白桐也跟着他慢下來，她什麼也沒聽到，不過卻是聞到了夜風中傳來的淡淡血氣。

“在後面……”她剛張口便被無痕將嘴捂住了。

無痕拖着她又往前走了一段，山林裏黑的她連路都看不清，可是無痕卻好像看得極清。將她拉進一片低矮的樹叢後。

“蹲下！”他低聲命令道。

蘇白桐只得挨着他的身側蹲了下去。

無痕伸手扯過周圍的樹枝，蓋在她的身上，“一會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出來。”

蘇白桐沒有出聲。不過她已然猜到了他接下來想要做什麼。

無痕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遞到她手上，“如果他們找到了你，逃不掉的話，你就自己解決吧。”

蘇白桐握住那把匕首。

此刻匕首的尖端正朝向無痕，她只要用力刺過去，就能扎到他的胸口。

周圍安靜的只能聽得見他們彼此的呼吸聲。

月光從林間的縫隙撒下來，一縷微光正照在他的臉上，深淵般的眼睛堪比這黑夜還要深暗，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動也不動，好像已經化成了一尊雕塑。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蘇白桐聽見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好像有很多人踩在雜草上面。正向這邊靠過來。

國師派了這麼多人來抓她嗎？

她不由得擔心起凌宵天來，他帶人去城外，也不知最後是否平安……她有心想用陰陽眼去看無痕，但是最終，她還是剋制住了這個衝動。

因爲她知道，不管她看到的結果如何，以她現在的力量卻沒有辦法將其改變。

無痕站起身，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蘇白桐壓低身子，躲進了深深的草叢裏。

遠處，兵戈交響頓起。

兵刃撞擊時冒出的點點火星在這幽暗的密林中看得尤爲清楚。

她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無痕是否能對付得來，她唯一能做的，只是靜靜的待在這裏，等待着一切漸漸恢復平靜。

天色漸漸亮了。

林子裏的光線也清晰起來，樹梢上時不時響起鳥兒的鳴叫，嘰嘰喳喳的。甚是熱鬧。

打鬥聲已經消失了。

她仍然躲在草叢裏，手裏緊緊握着那把匕首，一直等到太陽升高，林子裏透亮一片……這才試探着站起身，警惕的看着周圍，尋着昨夜他們打鬥的痕跡往前走。

前方出現了一處山坳。

蘇白桐來到近前，順着山坳往下看去。

草地上橫七豎八倒着無數屍體，有的還掛在樹枝上，呈現站立的詭異姿勢。

蘇白桐握緊匕首，屏住呼吸。

可是那些人明顯是死透了，就算她站在這裏，他們也不會再睜開眼睛。

“不是讓你不要出來嗎……”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嚇了她一跳。

低下頭，看到無痕背靠着一具屍體坐在那裏，正瞪眼惡狠狠的盯着她。

蘇白桐嘴脣翕動幾下，“我以爲你死了。”

無痕臉上的表情帶着嗜血的兇狠，但眼底卻閃過一絲微光，“讓你失望了。”他乾巴巴的道。

蘇白桐擡頭看了看四周，這裏的血氣很快就能引來林中的野獸，再待下去只怕就連他們也要變成野獸的每餐。

“能走嗎？”蘇白桐問。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白晃晃的，讓他覺得有些晃眼。

無痕閉了閉眼睛，輕笑一聲，“現在不動手殺了我，你會後悔的。”

蘇白桐看了眼手上的匕首。

無痕靠在那裏動也不動，光看他的臉色，完全讓人判斷不出他現在的狀態。

“我爲什麼要殺了你。”

“因爲我的任務就是要殺了你，取走你的眼睛。”

“可是我現在還活着。”蘇白桐將匕首收在腰間，走過去伸手去摸他的腰間。

無痕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警覺道：“你要做什麼？”

“你身上應該帶着藥吧，我的香囊也應該在你那裏，我記得裏面有止血藥……”

說完她伸出另一隻手，繼續在他腰間摸索着。

果然，她的香囊跟荷包全都在他那裏，她從荷包裏摸出一顆止血藥，遞到無痕面前。

“我一個人很可能沒法走出這裏，所以你現在還不能死。”

無痕看了看那枚藥丸，接過去丟進嘴裏。

“你就不怕我給你的這個是毒藥？”蘇白桐好奇道。

無痕冷哼一聲，好像對於她的這個問題極爲不屑。

吃了藥，過了一柱香的功夫無痕才撐着劍站起身來。

“我們要往哪裏走？”蘇白桐問。

“西邊。”無痕走的速度明顯比昨天慢了許多，不過還是他在前面扯着她。

兩人翻過前面的山頭時，已經是日暮西山，蘇白桐從沒走過這麼多的路，累的雙腿發軟，無痕好像也用盡了力氣，靠在樹上喘氣。

“穿過前面的山路會有座寺廟。”無痕道，“到了那裏就能休息了。”土莊剛纔。

蘇白桐擡頭看了看前方崎嶇不平的山路，心裏一陣陣發怵，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想睡在露天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