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嫂……”印兒如約地再十四傍晚將繡好的繡品送到隔壁王大嫂家，一進門，就看到王大嫂正跟另一個女人閒聊，一見印兒進來，春風滿意地望着她道：“不用急，明日不用送過去的，可以慢慢來的。”

印兒挺着肚子將繡品放到桌面上，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明日南宮堡大辦喜事，所以事務都推後一天，所以不着急送。”王大嫂笑着答着。

大辦喜事？印兒怔了一下，不知爲何，內心深處抽動了一下，緩了一小會兒倒也沒事，爲什麼每一次一提到南宮堡總有異樣的感覺，彷彿跟她之間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在裏頭。這時另一個女人上前道：“是呀，明日是南宮堡主納五夫人的好日子。”

“就是，呆在南宮堡主身邊那麼多年，終於熬出頭了。”王大嫂上前便又貼了一句。

“你說那錦娘究竟有什麼，瘦得跟柴火一樣，娶進門能生養嗎？”另一個女人接着又搭上一句。

“那南宮堡主也可憐，這麼些年了，娶了這麼多夫人，就沒見過一位夫人給他生個一兒半女的，前三個聽說剋死，後來才知道是被人毒死，這四夫人進門那麼久，也不見得有個屁放出來。”王大嫂說着，便過來扶了印兒一把，望着她的肚子，輕摸了一下，笑了笑，雙眼眯得跟新月一般，說起閒話倒是一套一套的。

“沒事。”印兒挽着王大嫂的手，坐到身旁的椅子上，很認真地聽着她們兩個長嘴婦說着南宮堡的事。

這時那個陌生的女人上前問道：“你知不知道那個叫錦孃的，以前是妓院出來的？”

印兒搖了搖頭，應該說她根本就沒什麼印象，只是覺得心裏很渴望聽到南宮堡的一切，就是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有如此的念想。她是妓女又如何，關鍵是娶她的那個男人不嫌棄便罷了。那女人剛剛要開口繼續說這個話題時，忽聽門外響起了洪喬的聲音。印兒驚了一下，咦，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王大嫂開了門，就見到洪喬在外面詢問她印兒在不在她家。那王大嫂就開玩笑道，才一會兒不見，就這樣猴急。只見洪喬走了進來，見到印兒，鬆了一口氣，繼而站在門外，默了好半晌。

印兒起了身，緩緩地走過去，道：“今天怎麼這麼早呀？”

“不放心，所以回來看看。”他口中所說的不放心到底是何事，印兒也不知道，只清楚跟他夫妻這麼多日子以來，他總是疑神疑鬼的，她一個婦道人家，又懷有身孕，誰會對她做什麼，真不知道他終日來憂的是啥，怕的是何事？

“你們這倆夫妻，真是恩愛如蜜呀。”王大嫂一副羨慕的樣子，讓印兒稍有些羞澀。她扯了扯洪喬道：“進去坐坐吧，王大嫂他們剛纔在說南宮堡的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洪喬怔了一下，驀地握住了印兒的手臂，力道很重，緊張問道：“那你想起了什麼？”

他的緊張讓印兒有些莫名其妙，她用力甩了甩他的手，道：“我能想起什麼，難不成我跟南宮堡有關係呀？”

印兒這麼隨口一說，讓後面兩個多嘴的女人頓時睜大了眼睛看着表情有些複雜的洪喬，只見他抽回手，轉過身，聲音發緊，還不斷地搓着雙手。

“你到底在怕啥，你告訴我可以嗎？”印兒見他如此，一下子就走到他的面前，她要知道，她的過去，他總是含糊的說一些很久遠的事，卻將他跟她之間如何成夫妻的美好往事匆匆帶過，絲毫沒有任何感情存在。

“我怕什麼，我不怕什麼。”洪喬自知自己有些過激，如果剛剛不是在貨倉那裏聽到錦娘嫁給南宮明承的消息，他無論如何是不會跑回來的。他到底回來要幹嘛，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或許是怕這個消息會刺激到印兒，到時她要是恢復記憶的話，說不定會一輩子恨他。

“你……”這個洪喬每次說話都這是這樣不着邊際，印兒一氣，一急之下，整個人頭暈了一下，差點摔在後面，幸得那個王大嫂撐住，才免了一難。

“大着肚子，小心點。”王大嫂好意提醒了一下，印兒瞪大了雙眼望着洪喬，整個臉憋了好久，才道：“我好像要生了。”剛說完，就看到一股似水的粘液從印兒的褲子裏流了出來。

洪喬一驚，立馬橫抱起印兒準備跑出去。

王大嫂攔住他問：“去哪？”

“去找大夫呀！”洪喬亂得有些語不着邊，那王大嫂匆忙地揮揮手，道：“大夫哪裏懂得接生之事，要找穩婆。”說着，便讓洪喬將印兒抱回去，她很熱情地幫他們跑去請穩婆過來。

剛回家，印兒還是一副輕鬆的樣子，她覺得洪喬很好笑，比她還要緊張，便笑道：“沒事，我一點都都沒感覺疼。”

待穩婆過來時，也是毫無動靜，直到下半夜，穩婆實在等不了了，準備回去之時，印兒猛得叫了一聲，洪喬跑進去，只見她滿頭大汗地衝着洪喬道：“這回是真的了。”說着，便一手用力地抓着牀沿。

接下去，洪喬便跺步在院裏徘徊，時不時地聽到印兒在房裏的慘叫聲，許久，這種聲音讓他的心聽着發麻，他真得很想衝進去，不知爲何，他心疼的只

有印兒受苦，她腹中的孩兒倒也沒那樣期盼，他甚至有一個很自私的想法，希望上天能可憐他的一片用心，讓印兒此胎生個女兒。女兒將來是要嫁出去的，這樣的話，也不至於放在心頭是一塊刺。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真的不希望印兒再回到南宮明承的身邊，只聽到一聲清脆的孩啼的聲音後，穩婆一臉疲憊地走了出來，笑道：“是個千金。”通常她說生千金的話，大部分的人臉都是一緊，接着便沒那種激情。可洪喬一聽生的是女孩，竟然傻傻地笑了笑，道：“女孩好，女孩好。”

穩婆一聽，上前關心問道：“你沒事吧！”她以爲洪喬肯定聽錯了，於是再重複了一遍，是“女孩，你夫人生的是女孩。”

“我知道。”洪喬的肯定答覆讓穩婆更加不解，她搖了搖頭，向洪喬討了錢之後，便回去了。洪喬進入房間，便見得那王大嫂真一臉高興地看着那襁褓的孩子，對着進來的洪喬，扯着嘴角替他開心着。

“長得多好。”由心地贊着。

印兒由於劇痛過後，意識有些模糊，她無力地望着王大嫂手中的嬰孩，微扯着嘴角，太累了，就像去鬼門關走一圈，差點覺得自己都挺不過來的。

“來，看看你的女兒，長得跟她媽一樣水靈。”王大嫂一臉地喜悅溢於言表，看來她也是喜歡孩子之人，住在這裏的這些日子倒也沒看到王大嫂有其它親人，每天都是一副笑臉地衝着每個說三道四，從來都沒看到她的男人，只知道她夫家是姓王。

洪喬接過孩子的那一瞬間，整個臉瞬間繃緊了，她長得太像南宮明承了，那樣濃眉，於生俱來就跟父親那樣像，洪喬驚住了，差點沒抱住，如果不是王大嫂反應快，孩子就掉地上了。

“你怎麼做父親的？”王大嫂豎起那眉頭，大聲喝斥了一聲，嬰兒驚了一下，便嚎啕大哭起來。

是的，他在幹什麼，不是說了不介意，爲何看到她的一瞬間，心中的妒意是那樣強烈，那樣不平衡。原來他是很介意，由心的介意，打心裏不願要這個孩子。

“你不喜歡女孩子？”王大嫂不能理解他的反應，就將重男輕女的想法直接安到了洪喬的頭上，除了這個，沒有其它說法了。

印兒也吃驚地望着洪喬，他的反應真得讓她寒心，難道真像王大嫂口中所說，他在嫌棄嗎？

洪喬憋了半天，始終沒說一句話，最後終於受不了這種氣氛，沒有一句安慰的話，打開門，就狂跑了出去。他需要冷靜，他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想這些日子以來的喜怒無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