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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膳人家 - 第九十六章字體大小: A+
     

    邵母發現丈夫最近有點奇怪。

    她把吃到一半的榴蓮酥放回盤子裏,忽然轉過頭去,邵父手上的報紙倏地抖了抖,原本探出來朝她窺視的目光迅速不見了。

    狐疑地皺了皺眉頭,邵母背過身,立刻又覺察到不對勁,再次回首,剛好撞上邵父來不及縮回去的頭。

    夫婦倆對視,邵父尷尬極了。

    他答應了嚴岱川要幫忙試探老婆,自然不能放空話不幹活。可是真到了面對妻子的時候,邵父真不知道自己這個話題該從何說起。

    他到現在都不太相信老婆能那麼敏銳地察覺到兩個小輩之間的關係。萬一嚴岱川猜錯了,他這邊問問題的時候卻不小心漏了口風,那到時候得知了消息邵母急火攻心出了什麼事情,邵父真是會怨恨自己一輩子的。

    邵母的心臟不太好,雖然面色紅潤有光澤,但那都是被邵衍積年累月的補品養出來的,稍微受點壓力到現在還是要心絞痛。

    她那麼疼邵衍,成天大兒子長大兒子短的,拼盡全力生下來的老來子也在她這也不如老大稀罕。在一塊過了幾十年的日子,邵父自問自己已經把老婆看得透透的了,邵衍在她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及,一生驕傲般的存在。她這樣傳統的女人,乍然聽到自己引以爲豪的兒子竟然在感情上如此離經叛道,真的不會把自己給氣死嗎?

    老婆懷孕時誤會自己的那一場讓邵父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陰影,也是爲了這個,他一直試圖明面上逃避邵衍和嚴岱川的親密。邵父總想着拖一拖,等過兩年再把這事兒告訴老婆,拖着拖着,還是嬰胎的小兒子都上了小學。

    邵父嘆息,確實不能再拖了,一直攔着,這樣對邵衍和嚴岱川實在太不公平。

    邵母見邵父眉頭緊縮,有些擔憂地抽了上來,把榴蓮酥朝着丈夫的方向推:“你怎麼了?生意上出問題了還是身體不舒服?”

    邵父不愛聞榴蓮的味道,頭朝後仰了仰,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我沒事。”

    “你吃一個。”邵母抓了個金黃酥脆的小點心直接遞到丈夫的嘴邊,“這是小澤跟衍衍學的,有點真傳,味道挺不錯的。”

    邵父拗不過她,只好張嘴咬了一口。酥脆的餅皮微甜,帶着榴蓮濃重的香味涌入口中,嘣咬時能聽到咀嚼的味道,不錯。邵澤從小跟邵衍學做菜,現在長大了些,經常會在家裏下廚弄點東西。他習慣搞烤箱,於是西點就做的格外好,像是這個榴蓮酥,口味上至少能吃出邵衍五分的水準。

    對一個小孩子來說,五分已經不低了。

    邵母有些擔憂地扶着他的肩膀,還在等待回答。

    邵父覆上她的手背捏了捏,打心底溢出幾聲無奈的嘆息——造化弄人,要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一輩子不用和老婆提起這事兒。

    他醞釀了一下措辭,緩慢開口:“我在想衍衍的事。”

    牽扯到大兒子,邵母的表情立馬就認真起來:“什麼?”

    “衍衍年紀不小了啊,還一直單身。”

    邵母被他握着的手掌朝外縮了縮,聲音聽不出哪裏哪裏不對,甚至帶着淡淡的笑意:“怎麼忽然又想起這個了?”

    “孩子長大了嘛。”

    邵母將手抽走:“小孩子的事情,長輩們就不要管太多了。”

    “你都不着急?”邵父這下也覺得自家老婆的態度有些不對了,跟邵衍生活有關的事情按理說她不會表現的如此漫不經心纔對。

    “我急什麼?”邵母咔嚓咔嚓地吃自己的點心,動作慢條斯理的,“衍衍長得帥個子高條件又好,你還發愁他在外面不受歡迎啊?”

    邵父遲疑了一下,分辨不清老婆現在是不是話裏有話,於是乾笑兩聲,索性換了個說法:“在外面受歡迎有什麼用?他又不搭理人家。成天就泡在公司和廚房裏,跟他那羣朋友徒弟混在一起,要不就跟小川呆在一塊。猴年馬月才能給家裏帶個媳婦回來?”

    邵母沒吭聲。

    邵父瞥她道:“嘿,一說起來我就想到上次酒莊開業的時候那些記者問的話了,什麼川兒和衍衍是一對……哈哈哈,這樣看來倒真挺像那麼一回事的。川兒也三十來歲了吧,一樣是不娶老婆,我上次在外頭應酬的時候,還聽對方公司的老總說,現在有個銀行女行長在倒追川兒。說是家境好又年輕漂亮,三十歲不到,長得跟明星似的,成天跟着出席各種活動爲了跟川兒偶遇。”

    他說這話原本只是爲了嚴岱川在這段關係裏的位置反倒非主動上,沒想到邵母的反應卻出奇大,眼睛一下子睜圓了看過來:“女行長?小川?真的假的??”

    邵父盯着她看了兩眼,而後才招手讓傭人給自己兩人倒杯茶,緩緩道:“騙你幹嘛?那女行長在b市工作,大銀行,父母開公司的,好像在做外貿。跟川兒家肯定不能比,跟咱們家也有點差距,但娶老婆嘛,這種條件的剛剛好。說是長得像洛金玲,洛金玲你知道是誰嘛?”

    茶沏上來了,邵母彷彿在出神,端起來猛喝了一口,被燙到後驚叫着站了起來。

    傭人嚇傻了,抓着托盤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又匆忙上來攙扶她。

    這真是……

    邵父跟着站起來去看究竟,就見邵母眼淚汪汪,嘴裏被燙的一片紅。邵父無奈地嘆了口氣,又是心疼又是無奈,責備了她兩句太不小心,自己要問什麼也都忘了。

    但邵母的反應確實是很不對勁,他佯裝看報紙,把這事情琢磨到了晚上,想來想去,還是把口風透給了李玉珂一家。

    李玉珂跟他的反應簡直一樣一樣,還不等邵父話音落地就從沙發裏彈了起來:“不可能!”

    嚴頤斜瞥她。

    就聽李玉珂爆豆般心直口快地說了出來:“阿琴智商哪裏有那麼高!?”

    邵父尷尬地看着她,對視了一會兒李玉珂才反應過來,她咳嗽一聲,轉開視線重新坐回丈夫身邊:“那個……我是說,我是說阿琴她這個人比較單純……哎呀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啦,不可能的!要是她真的知道了,就算不去跟妹夫說也會來跟我說的,她從來不瞞我任何東西!阿琴能憋得住話纔怪了,她那個性子……以前就爲這個吃了不少虧,怕是一輩子改不過來。”

    邵父道:“但她太平靜了。”

    李玉珂像是一愣,隨後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嘴裏輕輕哎呀了一聲。

    邵父回憶着早上談話時老婆的反應,雙眼微微眯了起來:“照理說我在她面前講起兩個孩子的事情,她就算一點不疑心,肯定也要有點表現的。但是她的態度太理智了,我明明刻意把她朝着那個方面引導,但她一直表現得好像什麼都沒聽懂。”

    李玉珂臉色清清白白轉換了一下,拍了把桌子站起身來:“羅裏吧嗦磨磨唧唧的幹什麼!直接去問她不行嗎?!”

    她說着跨過嚴頤就朝外走,邵父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明白到她要幹什麼後,立馬瞪大眼睛追了上去:“不行啊!!!”

    邵母正在房間裏看邵澤寫的數學作業,戴着老花鏡,脊背挺得筆直。書房門忽然被推開,她擡起頭來,一面推着眼睛,一面看向來人。

    燈光下的老太太看上去精緻又儒雅,眼神還是幾十年前的純澈,讓原本琢磨好要說什麼李玉珂頓時就語塞了。

    “姐。”邵母小聲問,“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啊?”

    李玉珂訕訕地走了進來,邵父隨後追上,見她沒有發問,半是遺憾半是安心地鬆了口氣。

    邵母面帶疑惑地看着兩個人,邵父結巴了起來:“姐……姐她說……啊,說你嘴巴燙到了,來看你一眼。”

    “對對對對對對對!”李玉珂連忙附和。

    邵母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那個啊……沒事了,就是脫了點皮,吃了消炎藥又敷了東西,醫生說讓我別喝水,明天早上就好了。”

    李玉珂盯着笑眯眯的妹妹,表情嚴肅了起來,心一橫,預備快刀斬亂麻。

    邵父察覺到了什麼,想要阻攔,但卻慢下一步,聽她開口簡潔利索地問:“川兒和衍衍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了?”

    邵母好像是愣了一下,她鬆開手裏正在看的作業本,目光從李玉珂臉上移開,落在丈夫身上:“川兒和衍衍的什麼事啊?”

    猜猜猜猜猜猜猜錯了!!!!!!

    邵父的表情一寸寸僵硬了下來,然後是手腳,隨後遍佈整個身體。

    “姐?”邵母一臉無辜地看向李玉珂。

    “啊哈哈哈哈哈!!!”李玉珂迅速反應過來,靠在書架上捂着嘴笑道,“原來你還不知道啊?就是……那個……啊,就是川兒月底和衍衍一塊出差的事情,怕你擔心,一直都沒告訴你哈哈哈哈……”

    邵母推了下眼睛,不爲所動,表情仍舊無辜而冷靜。

    李玉珂則這樣一邊打着哈哈一邊關上門出去了,等到落鎖的聲音響起之後,她才鬆了口氣:“我就說沒有吧。”

    邵父被她一併拽了出來,此時靠在樓層的護欄上,盯着書房門的目光還有些恍惚:“……太魯莽了……”

    “我後來不是轉移話題了嗎?!”

    “那麼生硬……”

    “滾滾滾滾滾!”李玉珂惱羞成怒了,揮揮手轉身就走,“你管吧,我不攙和了,要求那麼高,跟你這樣磨磨唧唧的,猴年馬月才能把事情辦好。”

    *****

    邵母坐在安靜的書房裏,檯燈的亮度很暖,灑在木桌上泛起朦朦的光。她目光落在手上的作業本上片刻,心浮氣躁,實在看不下去。

    放下書,摘掉眼鏡,邵母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想到剛纔進來的丈夫姐姐,心中又是懷疑又是猶豫。

    他們要說的到底是什麼呢?真的是那件事情嗎?還是就像大姐說的那樣,是月底他們要一塊出差的消息?說實話現在家裏的氛圍她也是怪搞不懂的,人生中頭一次學着保守祕密,涉及到邵衍,似乎也不像想象中那樣難以做到。

    邵母獨自發了會兒呆,到底坐不住,起身出去拉了個傭人問:“衍衍在家嗎?”

    “六點多的時候就回來了,沒見出去,應該是在家的。”

    她道了句謝,摘下眼鏡整理了一下頭髮,預備還是先去找兒子說一下。甭管怎麼樣,得先給兩個當事人通一下氣。

    邵父恍惚着站在樓梯口那裏,被柱子擋住身體,邵母沒看到他。看見邵母出來的時候他本想打個招呼,但剛纔的會面實在是太尷尬了,他想了想,開始沒把含在口裏的招呼給吐出來。

    他看邵母拉着傭人問了孩子在不在家,得到回答後就朝着邵衍房間的方向走去,於是嘆了一聲,轉身預備下樓。

    腳剛邁出去一步就頓住了。

    邵父忽然想起,剛纔在客廳的時候,回來的嚴岱川好像也和他打招呼了!!!

    兩個小孩都在家!!!

    邵母在書房,所以他倆在哪兒呢?

    房間!!!!!

    臥槽!!!邵父拔腿就追,雙眼瞪得溜圓。他在這上面吃了好幾次虧了,每次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雙眼,邵衍和嚴岱川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習慣幹什麼都不愛鎖門……

    萬一!!!!

    那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方式,實在是所有選擇裏最糟糕的了!!!

    邵母敲了敲門,手剛扶在門把手上,不經意一回頭,就看到丈夫面目猙獰地撲了過來。

    她嚇得心跳驟停,渾身僵硬,下意識貼着門靠了上去,恰好將門柄給按了下來,撲上來的邵父收勢不及,也跟着趴在了門上。

    房門被撞開,夫婦倆齊齊撲空摔下,邵父下意識用手護住老婆的後腦,等跌倒在地毯上之後,又相互茫然地對視。

    屋內,牀上,穿着浴袍被騎和披着浴袍騎在嚴岱川身上的邵衍也跟着安靜了。

    “啊!!!”

    “啊!!!”

    夫婦倆整齊劃一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相互推搡着對方朝屋外去,一邊推搡一邊大聲道:“老邵啊你冷靜點冷靜點冷靜點!!!!”

    “阿琴啊你別誤會別誤會別誤會!!!!”

    臉被推變形,夫婦倆迅速從房間轉移到走廊,嚷嚷着嚷嚷着發現到了不對。

    邵母:“……哎?”

    邵父:“……操。”

    ****

    家庭會議,所有人都到期(除了正在上家教課的小弟),邵父邵母、嚴岱川爸媽,連帶着兩個小年輕圍着書房會客的矮几坐着。

    李玉珂瞥了匆忙換上衣服的嚴岱川一眼,對兒子相當嫌棄:“教你一百遍了,永遠記不得關門。”

    後進屋的人是邵衍,但嚴岱川現在不打算解釋這個了,只是誠懇垂下頭,擺出相當良好的認錯態度。

    邵衍還是裹着浴袍,裏面套了一條白色的寬鬆的綢褲,歪歪斜斜地倒在沙發上,姿態和嚴岱川截然不同,反倒還帶着責怪:“沒鎖門也不能隨便就開進來啊。”

    邵母氣弱道:“我敲門了……”

    邵父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兒子一眼,又拍桌子朝老婆道:“你不許說話!!枉我還一直以爲你是矇在鼓裏的那個人,你說!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邵母迅速地掃了下枕在嚴岱川大腿上的兒子,似乎受到了心靈攻擊,表情扭曲了一瞬:“……小澤兩歲半的時候……”

    邵澤現在都上小學了!!!她居然能瞞那麼多年!!!!

    李玉珂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怎麼發現的?”

    邵母沒說話,耳朵可見發起紅來。

    邵父咳嗽一聲:“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爲什麼不把自己已經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你知道家裏人爲了瞞着你有多辛苦嗎?知道衍衍和小川壓力有多大嗎?你平常那麼守不住話的人,幹嘛忽然在這方面那麼靈光!?”

    邵母還是很氣弱:“你們……你們也沒來跟我說啊……”

    “你心臟不好,我們不是害怕告訴你你到時候把自己氣出毛病嗎?我們幾個人,哪個身體比你還差?!”

    邵母道:“我不是……怕你不同意嗎?衍衍不聽勸,你又那麼倔,到時候鬧起來……還有,還有我姐……”

    李玉珂瞪大了眼睛,就聽邵母評價自己道:“我姐那麼兇,她要是知道了,非得去打人不可。要光是她就還算了,姐夫他……姐夫不是……以前那個麼?”

    邵母的視線在嚴頤身上停頓了一會兒,把那句“他以前混過黑社會”的話給吞了回去。

    嚴頤挺着大肚子笑得像尊彌勒佛,臉上的表情短暫崩裂了一下。

    呵呵,他心想:怪我咯?

    邵父這下真的對老婆刮目相看了,能把一個祕密埋藏那麼多年,實在不是他自以爲了解的那個天真單純的小女人。於是這種對老婆智商的欣賞多少消磨了一些怒氣,他緩和態度,聲音也放低了一些:“那你就一個人憋那麼多年?平常看家裏人的態度,你也應該看出來點東西啊!”

    邵母搖搖頭,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沒看出來……”

    “……”邵父道,“那這幾天我旁敲側擊,表現的那麼明顯,姐剛纔還來書房問你是不是知道了,你怎麼也不說?”

    邵母更不好意思了,摸摸腦袋,脖頸跟着紅了起來:“我真……真的沒看出不對勁……”

    邵父盯着老婆羞窘的表情,心情真的好複雜。

    ***

    除了嚴岱川之外,家人們對這個突破性的進展都無奈多過喜悅。

    邵母對他倆結婚的決定沒什麼意見,家裏人的看法也基本一致,拿不到證,擺幾桌酒請親朋好友們吃頓喜宴也沒什麼不好。邵家真正來往密切的圈子並不大,親戚基本上已經沒有了,朋友們來見證一下這段感情,說實話也沒什麼丟人不丟人的。

    嚴父在最底層掙扎過,比起嚴岱川找了個男伴,外面人更樂意笑話他拿不出手的出身,邵家受到的嘲諷也絕不可能比邵父落魄時更過。邵衍和嚴岱川早事業有成,強強結合,想說酸話的人多少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

    嚴岱川激動極了,又是印喜帖又是安排場地,他羅列出來的需要邀請的朋友列出了長長的名單,然後在權衡利弊一個個勾除掉。

    邵衍原本對此是不太上心的,看嚴岱川高興成這樣,多少也受到些鼓舞。他對這方面的細節不太瞭解,也不擅長安排工作,便包攬下寫喜帖的工作。

    受到喜帖的朋友們一開始相當的莫名其妙。

    印着御門席招牌圖樣的信封看起來十分古樸,素色的紙,邊緣處勾勒出細緻的花型,背面還上了封蠟,由邵家或者嚴家的傭人送到手上。

    沒聽說御門席最近要在哪裏開分店啊?更何況現在的御門席開店犯得着用上這一招?邵父在外頭物色店面的時候消息就傳出去了好不好。開業的那天哪怕不做任何宣傳店裏肯定也是坐不下的,當初在g市開御門席的時候,省會富人圈裏狂歡了多少天?

    信封表面收信人的名字倒是寫的蒼勁有力,一看就不是機器印出來的手筆,客人們收到信後大都會多看兩眼,常軍軍覺得熟悉,還跟送信的傭人逗趣:“這字跟邵先生的墨寶真像。”

    “就是他寫的呀!”來送信的傭人們永遠都興高采烈的。

    原本只是玩笑的常軍軍手立刻顫了起來,邵衍現在的作品在外頭的價格說是天價一點不假。關鍵的問題還不是價格高,而是根本買不到!御門席裏從未鬆口賣出任何字畫,邵衍忙着生意,也極少在外頭動手寫字,業內對他實力的評價卻越來肯定。東西好、買不到、價格炒高。這樣的循環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着,a省書法協會憑藉邵衍的幾幅真跡現在在各種協會中地位也很不一般,想看邵衍的字兒,除了去書法協會和御門席,唯一的機會,就是站在御門席和御門樽外頭盯着招牌了。

    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竟然能使得動邵衍親自動筆來寫?!

    常軍軍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連蜂蠟都是用小刀切開的,半點不敢破壞。

    他心想着一會兒看完東西后非得找個相框把這個信封裱起來不可,手上把裏頭厚厚的卡紙抽出,嘴上順口就問:“難得還那麼正式送請柬,裏頭放的是什麼?”

    送信的傭人理所當然極了:“喜帖啊!”

    “咳咳咳咳咳!!!”常軍軍被一口唾沫嗆到,趴在桌上咳到死去活來,還以爲自己聽錯,虛弱地問,“喜帖?!”

    來人笑眯眯的。

    他想起那個給他心裏留下無盡陰影的喜歡拿皮帶抽人的小年輕,心想着那樣的人娶的該是什麼老婆啊,一打開喜帖,看到落款人處,咳的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兩個新郎,一個是邵衍,一個就是他哥們……嚴岱川……

    天哪!!!!

    常軍軍跪地嚎啕了起來:“兄弟!!你這是有多想不開啊!!!!!”

    *****

    喜宴上,常軍軍跟一幫兄弟綠着臉坐在一桌。

    場地挑在a市天府老店的御門席,隔出一層的餐廳場地,搞得相當私密,提前沒有朝外界泄露任何消息,媒體跟普通公衆更是對此一無所知。

    赴宴的客人們顯然都經過了一番掙扎,現在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出什麼不對的,剛進來的時候還能面不改色地相互打招呼和道喜,常軍軍盯着笑眯眯在場內遊走的兩對父母,不知道是該說他們心太大還是缺根弦兒。

    “恭喜啊恭喜啊!老哥你以後三個兒子,可就有福了!”

    “哎呀哎呀之前就覺得小邵和嚴總關係特別好,沒想到現在成了一家人,真是親上加親啊!”

    常軍軍聽着各種毫無邏輯的古怪道賀,腦仁跟着疼。

    酒宴廳的陳設是如今年輕人裏少見的傳統古風——木質、紅綢、箱櫃、喜福字兒、太師椅。

    邵衍和嚴岱川出來的時候,常軍軍僅剩的那點希望徹底破碎了。

    甭管是不是心甘情願,收到請柬的人一個不落的全都來了,哪怕私底下再怎麼不贊同,看到兩人出現的時候,也還是爆出雷鳴般的掌聲。

    嚴岱川帶着笑,目光從宴廳裏衆人的臉上一個個掃過,紅色的喜袍改良過,配上他的短髮看起來也不顯得古怪,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模樣比平常時候還要精神一些。

    牽着邵衍的手,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拜過天地和四位高堂。

    底下窸窸窣窣的,常軍軍聽到臨近的隔壁桌有人小聲說:“邵衍真是太沖動了。”

    他微微一愣,側首聽過去,便聽見這人身邊傳來附和的聲音:“就是啊,大好的前途不要,非得跟個男人在一起。你說他這是跟誰過不去啊?邵家現在又不像當初,只有他一個獨苗苗。”

    “是啊,辛辛苦苦那麼多年,全便宜他弟了。”

    “你說這兩個男人結婚,社會又不給保障,嚴家再有錢,也不如捏在自己手上的產業放心啊。”

    “等到以後,他就知道後悔了。”

    常軍軍有些呆,恍然也想起邵衍確實還有個比他小了二十來年的弟弟。

    上頭,邵父喝過了兩個小孩一併敬來的茶,拍着他倆的肩膀嘆了聲,並不像另外三個人那樣給紅包,而是轉頭朝着站在遠處的一個助手使了個眼色。

    助手匆匆離開,幾秒鐘之後,端着一個蓋了紅綢的木託跑了回來。

    衆目睽睽之下,邵父扶着兩個孩子起身,自己也站了起來,將紅綢揭開,拿出裏頭的一個厚厚的,比普通文件冊還要大一些的紅色信封。

    他將信封遞給邵衍,邵衍愣了愣,下意識接過來。

    便聽父親拍着他的肩膀道:“好了,你現在成家了,我這個當爹的也能放心了。今天,剛巧親戚朋友都在,不如直接把該交待的事情,全都交代給你。”

    廳裏的衆人安靜了一瞬,隨後便是嗡鳴的討論聲。

    “邵某人年紀大啦!”邵父嗓門洪亮,輕易蓋過了底下的嘈雜,臉上帶着笑容,探身去牽坐在旁邊的邵母的手,將她一併拉了起來,“年輕的時候要奮鬥,沒有精力顧及家庭,多虧娶了個賢內助,替我生兒育女,對我不離不棄。現在孩子長大,生意上了正軌,我這把年紀,也不能一輩子撲在工作上,該珍惜時間多陪陪她啦。”

    “衍衍,”他盯着邵衍道,“邵家一把手的位置,從今天就交給你了。”

    邵衍眼角抽搐了一下,背對衆人盯着他。

    邵父咳嗽一聲,巍然正氣地朝着場內賓客道:“承蒙各位一直以來的關照,衍衍雖然之前一直也在管理公司的事情,但很多事情還是不大精通。以後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朋友和長輩們務必多多包容指導。”

    衆人頓時便炸開了鍋,嚴岱川感受到邵衍牽着自己的手一下子收緊。

    他遲疑了一下,代替邵衍小聲朝邵父道:“我們安排的蜜月要到年底……”

    “哈哈哈!!!”邵父拍着他的肩膀,朗聲大笑,蓋過了他的掙扎,“有小川幫忙,我也信得過!爸爸相信你們,一定能做好的!!”

    嚴岱川:“……”

    這聲爸爸,叫的着實讓人百感交集。

    後場,小弟還趴在沙發上默默流淚,外頭熱鬧的聲音鑽進耳朵裏,讓他的悲傷越發充沛。

    哥……哥……大人都是騙子!!!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小弟在蜜月期給兩個哥哥打電話

    邵衍躺在熱帶高級度假別墅的陽臺上,享受着陽光暖洋洋灑在皮膚上的熱度。

    和弟弟硬邦邦甜蜜幾句後——

    小弟:“哥……川哥呢?”

    “川哥?”邵衍轉頭朝裏頭喊了一聲,“川!!小澤問你在幹嘛呢!!”

    嚴岱川:“【流淚】【看着桌上堆到放不下的待辦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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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逸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12-14 10:50:48

    感謝大大們的地雷和手榴彈,感謝reiaya大大的潛水炸彈!此感謝來自每天被炸彈喂到白白胖胖的圓子大人!!

    明天放上最後一個番外!!感謝大大們一直以來的支持!!感激之情無以言表,圓子愛你們!!!

    下篇文,圓子一定會把準點和肥章延續下去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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