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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膳人家 - 第六十四章字體大小: A+
     

    斗篷女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直爽”,得到回答的時候直接愣住了,等到回過神來,表情越發尷尬:“之前大家因爲嚴稀的原因見過一面……這次也是親自來,爲了表達誠意……”

    高遠也回過神來,跟着一起解釋:“老人家年紀大了,我們主要是想要在大壽當天給他個驚喜……”

    “不去。”邵衍放下湯勺招呼進門口的阿佟進來端鮮果團,又問邵父,“吃完沒,要不要給你盛一碗?”

    邵父看出兒子不想搭理門外的兩個人,說實話他也覺得這兩人貿然登門的舉動挺唐突的。邵衍現在是御門席的高層,古梅三星廚師,又拿下這一屆世界性質的美食大賽的節目嘉賓位置,資歷可以說比起國內絕大多數的廚師們都要深。有身價的廚師對出活兒這種事情向來看重,當初邵老爺子在世的時候,a省周邊也有不少境況富貴的人家登門提過類似的要求。邵父知道自家父親很難請,除了豐厚的辛苦費外,邀請方的家族權勢也是是否能勞動他大駕的因素之一。而現在的邵衍,在他的判斷看來,比起過去的老爺子丁點不差。

    不過沒點能耐的人是絕不說出這種請求的,b市權貴那麼多,能找到這裏且提出邀請的必然也不是什麼普通人家。邵父見他們穿着打扮都不普通,也吃不準這兩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稍微打量地久了點,目光就叫被看的兩個人發覺了。

    高遠的目光在邵父擦得不怎麼幹淨的嘴上掃了一圈,壓下眼中的羨慕,笑着上前握手:“是邵衍的父親邵先生吧?您好您好。”

    邵父見他來和自己握手的時候謙敬地半弓着腰,心中難免有些好感。但再有好感這不過是兩個陌生人,他時刻謹記自己是站在兒子這邊的,一邊握手便一邊笑着替邵衍推拒:“實在不好意思,這段時間有些忙,衍衍恐怕是去不了。先提前祝您家老人壽比南山,等日後御門席分店落在b市之後,我這邊給您免費安排一桌席宴,也算是……一點小小心意。”

    出師不利,邵衍根本就無法正常溝通,邵父則滑不留手,身上連突破口都沒有。高遠和斗篷女有些無奈地對視了一眼。斗篷女心想看吧,你之前還說找個人來請一下就好,咱們自己親自來了人家也未必給面子。

    邵衍瞥了還不肯走的兩個人一眼,索性將他們無視了。

    太好笑了,請他去幫廚,當他是什麼了?邵總管從前在御膳房也只是每天三頓在主廚房裏動動火,過了飯點想請他開小竈,除非自己高興,否則邵總管是從來不幹的。宮裏的那羣貴人們大都垂涎他手藝,皇后有眼力見也知分寸,不敢來邀,多是嘴饞了就跑到皇帝那邊蹭飯,幾個貴妃一朝得志卻傲慢地很,還曾經派過身邊的親信上門,妄圖用幾句“懿旨”將他請去自己殿裏的小廚房幹活。

    邵衍直接把那些傳話的打一頓送皇帝那了,皇帝哪能容後宮的手伸到自己這邊,回去又好大一通責罰。那羣貴妃們心腹被打落了面子還要挨皇帝罵,心中各個恨透了邵衍。邵衍爲此樹敵不少,但又能怕了哪個?直到他死之前,那羣人不是照舊拿他沒辦法麼?

    爲什麼不幫廚,原因簡而言之就三個字——不樂意。

    邵衍看起來是不可能同意了,高遠和斗篷女挫敗地很。斗篷女的爺爺王明山是和高家老爺子來往最多的老朋友之一,跟高遠的感情哪怕不比親爺倆也差不離。高遠和斗篷女作爲各自家中最得寵的小輩,身上的責任也是很艱鉅的,高遠給高家老爺子大壽那天送去的幾瓶酒被一羣老人家念念叨叨說到今天也沒褪熱度,王家老爺子別提多眼饞了。老人家年紀大了便有些不講道理,今年臨近大壽,他看着小輩們的忙碌連連長吁短嘆。王家的小輩人精們找抓住了關竅,今年送的禮物清一色都是御門席出品的百香果酒和花釀,這麼大的數量也不知道是攢了多久。老爺子也只是在收到手的時候高興一下,過後又老是失望自己慢了一步,沒法壓過老戰友一頭。

    斗篷女開始也想送酒,但這樣就泯然衆人了。邵衍的作風既高調又低調,媒體網絡裏他的話題度比明星也不差,但現實裏想要牽到他這條線卻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也是回憶起自己和邵衍的關係裏還有嚴稀這麼一座溝通的橋樑才大着膽子來試一趟的,誰知道才登門就要鎩羽而歸。

    見邵衍出來,斗篷女對上他的視線後勉強笑了笑讓出路來,高遠卻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他的目光流連在廚房裏,等邵衍走近了,也不知道是那兒來的勇氣,開口問了一句:“那個湯糰還有不,也給我一碗唄。”

    邵衍錯愕地看着他,發覺到高遠在說完這句話後猛然漲紅的臉色,遲疑了一下,朝廚房裏的阿佟道:“給他們倆煮一碗吧。”

    斗篷女等他走了,狠狠踩了高遠一腳,怒罵道:“沒見過還有張嘴要的,丫太厚顏無恥了,還要臉嗎?!”

    高遠捂着腳滿臉痛苦地跳到牆根,臉還是紅的,顯然羞恥地不行,嘴裏喃喃道:“你懂什麼……我剛纔餓得要命,鬼迷心竅的……”

    兩人灰溜溜被請到餐廳,高遠打老遠看到坐在小餐桌邊上正在吃茶糕的嚴岱川時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在聽到這宅子的地址後心裏爲什麼會有印象了。

    嚴岱川看到他的時候也很意外:“高先生?”

    高遠看看他又看看邵衍,好半天才轉過彎來,確實,之前查到的消息裏說這兩家人長輩是那有那麼點親戚關係的。

    生意上有過來往的兩個人立刻寒暄起來,邵衍低頭吃糕團看都不看這邊。邵母和李玉珂眼睛盯着點心,見是嚴岱川的朋友後還是草草說了幾句話,但很快就沒耐心了,落座猛吃起來。粘糯的糯米混合着梨的甜和水果的甘香,兩口一個,熱化開的水果漿經過特殊工序之後味道一點不比鮮果差,反倒別具一番風味,讓人收不了口。

    高遠聽嚴岱川問自己來歷,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邊說邊擡手撿了一枚青綠色的茶糕吃着,一邊吃一邊眯起眼。

    茶糕也是糯米做的,入手溫熱,質感比熱乎乎的糯米糰要稍微硬一些。表面青綠的那層粉末高遠原本以爲會是抹茶粉,但吃進嘴的時候,才發現這層粉並沒有茶味,而是微鹹的,帶着一種近似炒過的芝麻粉的味道。粘糯的糯米帶着些微鹼水味道,不厚,也不喧賓奪主,重頭戲全在裏頭的餡料上!

    肉餡兒!肉餡!!終於吃到肉餡了!!

    咀嚼到肉餡的一瞬間高遠覺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剛纔邵父吃餅時的快|感,熱騰騰的肉汁也不知道是如何保證包在糯米里的時候不流出來的,總之現在全部從缺口淌進了嘴裏。肉餡有大蔥濃郁的香,這是最合高遠口味的餡料了,肉餡不拌大蔥還能算什麼肉餡?仔細吃,還能吃出裏頭蝦的甜滑,配合着微鹹的鹼水糯米麪,不要提多般配了。

    他又想吃快些又捨不得吃太快,只恨手裏的茶糕太小,把手上剩餘的全部塞進嘴裏後高遠又去拿,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到茶糕的盤子好像比剛纔離自己遠了一些。

    不會吧,跟嚴岱川認識蠻久了,這位同齡人的穩重成熟一直都是他學習的扮演,看起來不像是那麼護食的人啊。

    高遠厚着臉皮又拿了一個,偷眼大量嚴岱川,見對方仍舊一臉鎮定地喝着茶,頓時覺得自己心理還是太陰暗了。

    嚴岱川餘光看着自己盤子裏只剩下三個的茶糕,心中瞬間生出無數種將高遠從門/牆/樹上丟出去的方案,但因爲有外人在場,他繃緊的麪皮還是沒有表現出絲毫鬆懈。

    又假正經。

    邵衍嘲諷地看他,瞥了吃得開心的高遠一眼,自己也探手摸了一個茶糕吃着。

    嚴岱川取了一顆,起身朝他道:“過來一下,有點事情跟你說。”

    李玉珂瞬間警惕擡頭看他,瞥到高遠和斗篷女的時候又放鬆了下來。

    邵衍被嚴岱川拉出來,間或腰一口茶糕點,拐進旁邊的房間時嚴岱川低頭叼走了他還捏着的半塊糕點,邊嚼邊問:“你跟高遠他們怎麼認識的?”

    “見過一面而已。”邵衍盯着他嚼動的嘴,心裏罵了句裝模作樣。

    嚴岱川盯着他幾乎掛在了臉上的嘲諷,雙眼微眯:“按理說你倆也不應該認識。高家在宣傳口,跟他一塊來的那個女孩是王家姑娘,他們那個圈子裏的人身份都大同小異,高家要稍微出彩一些。”

    邵衍心不在焉聽着。

    “王家老人要過壽的消息我也聽說了,b市最近來湊熱鬧賀壽的人不少,不過大多數連禮物都留不下,也難得會來求到你頭上。這幾家的老人別看退休,關係網連在一起,大半個b市都要被顛動。”嚴岱川話鋒一轉,叮囑他道,“所以這羣人你少來往,一個個都是人精,把你賣了你恐怕還幫着數錢。”

    邵衍一愣,眉頭立刻挑了起來:“把我賣了……我還幫着數錢……?”

    “不是說你不好。”嚴岱川見他走了心,又怕他生氣,趕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跟這羣人交際學問太大,尤其是那羣老人,性格鬼的很,你被欺負了怎麼辦。”

    邵衍哼笑一聲:“我活到那麼大,還沒被人白白欺負過。”縱然從前在宮裏最落魄的時候被人欺壓了幾回,得勢之後他也一個個報復回去了。想到嚴岱川話裏的意思,邵衍垂眼思考了片刻,“這生意我要接。”

    “……”嚴岱川心說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不能老靠你。御門席最近得罪了那麼多人,我自己也該留點底牌才行。”邵衍道,“不過你這房子得借我用一用。”

    嚴岱川還想勸,看到他的臉色時只好住嘴,又問:“借房子幹什麼?”

    “做生意啊!”邵衍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你不會以爲我正要上門替他們幫廚?我雖然窮,志氣還沒短到那份上。”

    更何況這一次首開先例,下一回、下下回,類似的邀約總不會少,到時候他怎麼辦?

    b市在邵父的話裏說來,最不缺的就是權貴。今天答應了姓王的,後天姓李的姓吳的姓張的再開口,去還是不去?

    各家身份不相上下,家家上門太跌價,漏了哪一家,就必然要結仇了,到時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邵衍再不明白,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見嚴岱川仍舊一副很不贊同自己和這些人來往的臉色,邵衍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攬着他的脖子便親了上去。

    嚴岱川先是一愣,等到反應過來,頓時反客爲主抱住邵衍的腰開啃。邵衍好像很喜歡親吻,從那天擦槍走火之後,就經常會主動跟嚴岱川來索吻,這樣主動的邵衍對嚴岱川來說是一種甜蜜的折磨。就像這種暫時離席的時候,除了親吻他們又不能再幹別的,所以在親吻之後憋着滿身的火默默冷靜這種時候嚴岱川已經做的很純熟了。

    長~長的一個親吻結束後,邵衍舔舔嘴脣,用舌尖勾了下嚴岱川的下巴:“房子借給我。”

    嚴岱川摟着他的腰,低頭看着他粉色的舌尖探出來又縮回去,呼吸漸沉,連眼神都變深了,難耐地重新又壓了下去:“送你都行。”

    兩人從小房間出來,都是滿臉的春|意。嚴岱川邊走邊摸了下自己還麻酥酥的嘴角,聲音帶笑:“我嚐到你那個雪梨糕團的味道了。”

    邵衍斜瞥他一眼,面不改色:“怎麼樣?”

    嚴岱川點頭:“很好。”

    回去的時候餐廳裏已經吃上了,雪梨糕團的甜味滿屋子都是,白白嫩嫩的糕團看起來玉雪可愛,泡在瑩亮的燕窩湯裏,光看賣相就是上品。

    斗篷女吃地擡不起頭,一小口一小口仔細地品着燕窩湯的味道,高遠雖然愛吃肉,但對甜點也不排斥,同樣每一口都吃地很認真。大約是因爲美食的關係,看到回來的邵衍時斗篷女方纔的尷尬已經消減了不少,還爽朗地打了個招呼:“這燕窩做的也太絕了。我奶奶從年輕時就愛吃燕窩,自己也燉,研究了那麼多年也算是頗有心得,不少人來和她請教呢,但比起你的水平,好像還是差了不少。”

    嚴岱川發現母親在看自己這邊,便離開了邵衍落座回去,順口吩咐旁邊:“那個糕團也給我盛一碗來。”

    “不是不愛吃梨嗎?”李玉珂下意識問。

    嚴岱川朝她勾了勾脣角,擡手狀似不經意地摸了摸嘴脣:“剛剛嚐了一下,發現味道不錯。”

    邵衍也不害羞,反倒得意地報以微笑。

    他還拿了會兒架子,沒主動說自己改變主意,等到斗篷女和高遠吃完糕團起身離開前道別的時候,才靠在椅子裏慢悠悠地說願意在四合院裏給王家老爺子擺上一桌,看的是嚴岱川和高遠有交情的面子。

    這道峯迴路轉讓告辭的兩個人一下就愣住了,高遠還以爲剛纔嚴岱川和邵衍中途離開是去替他們說情了,回過神之後一個勁地打暗語和嚴岱川道謝。嚴岱川沒想到邵衍會這樣說,剛剛纔挑撥離間過,現在被素來以傲氣出名的高先生稱兄道弟時多少有些心虛。

    斗篷女對邵衍壽宴必須擺在四合院的要求並不覺得難以接受,他們那樣的人家,參加壽禮的人本就不多,更不可能去什麼豪華酒店,私下裏吃一頓說幾句吉祥話就算是一年一度的儀式了。王家地方有限,也不可能年年在自己家擺酒,到邵衍這裏來,就等於下了一回私菜館,日日唸叨着御門席的王家老爺子高興都來不及,這不是事!

    邵父在聽嚴岱川說完離開的兩個人的背景時有那麼一個瞬間覺得自家兒子不應該如此怠慢,但等到想明白,又立刻意識到邵衍這一決定的種種好處了。除了杜絕後患之外,適當的高姿態也是有好處的。人這東西說起來挺賤,尤其是王家高家這種發達到一定程度的人家,主動貼上去人家未必會稀罕,像邵衍這樣不拿他們當一回事,偶爾的退步反倒讓趾高氣揚的兩個小輩受寵若驚地不成。

    這樣也挺好,去店裏和來家裏吃飯的意味可不一樣,更何況邵衍這次擺桌的名義是人情,能讓王家人欠人情的機會,可從來不多,

    ****

    壽宴當天,幾輛黑色的小轎車,老壽星和家人朋友們便低調地來了。

    老爺子下車的時候顫顫巍巍,滿臉風霜皺紋,卻顯然極得意,笑得連缺了豁的牙都露出來了,緊緊拉着攙扶他的斗篷女的手。

    “聽說邵衍可傲呢,讓他答應在家裏擺酒,費了不少功夫吧?”

    斗篷女察覺到後方那些幾乎要燒起來的視線,只是笑笑,並不邀功:“爺爺一年才過幾次生日啊,費點功夫怕什麼。高遠也幫了不少忙呢。”

    “你小子,算是沒白疼!”王老拍了下另一邊攙扶他的高遠的胳膊,到底八十多了,手勁不大,高遠便裝傻憨憨地笑了起來。

    長輩們特別吃他這一套,覺得他夠踏實,兩家的小輩們看着多少有些不爽,可偏偏又沒有他的能耐。高老爺子下車時撇着嘴,朝老婆道:“看把他傲的,一把老骨頭了,還以爲自己能吃下多少啊?”

    高老太太只是笑,環顧周圍一圈,忍不住誇獎:“這地方真好,風水寶地,你看門口那棵樹,少說二百年了。難得修葺地也夠精緻,門柱上的雕花還是老樣式。”

    王家有小輩不忿搶盡風頭的兩個人,狀似隨意地開口:“就是離咱家有點遠,難爲外公這麼大年紀還專門來一趟。要我說直接把邵衍請到咱家去多好,省得勞師動衆一趟。”

    斗篷女朝後瞥了一眼,發現又是事事要和自己爭高下的表妹,笑盈盈地默不作聲,聽到這話的王老卻回過頭去瞪了自家外孫女一眼,肅容訓斥道:“過猶不及!”

    被自家外公掃到,小姑娘癟了癟嘴,只當他又偏心,滿肚子不服氣。王老卻拍着斗篷女的手安慰道:“別和她計較,這麼大人了還不懂事。你做的很好,邵衍現在不是普通身份,哪能隨便把他呼來喝去?人家同意在家裏給咱們開席面已經夠特別了,這事兒過去之後也別到處亂傳,弄得人家到時候不好做。”

    勤務兵們老早到了,壽宴的事情用不着邵衍家裏的人操心,從衛生到安保都有專人高標準負責。沒了第一次見面會把普通人嚇到阿佟,衆人一路被迎到宅內的興致都十分高昂。總共三個大圓桌,擺在堂院花圃的亭子旁邊,周圍是夏季生得正蔥蔥郁郁的花圃,雖然風景算不上別緻,但視野開闊獨特,看起來就叫人心曠神怡。

    才踏入院子裏,就有幾個老人家使勁抽了抽鼻子。

    “好香的茶!”高老爺子也嗅到了端倪。他雖然嗜酒,但這把年紀了,周圍又都是愛茶的老朋友,對茶多少有些研究。院子裏飄蕩着一股似有若無的清幽茶香,很難分辨到底是什麼品種,氣味卻比他今年拿到的上等新茶還要甘冽一些。

    真正好茶的幾個老人頓時等不得,湊到桌邊一看,才發現這只是普通待客用玻璃杯沖泡的清口茶水。茶具普通,茶葉卻非常特別,一根根針似的豎在湯裏,看品相只是普通的白毫銀針,但聞起來卻顯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茶香馥郁綿長,清潤中摻雜着幾絲甘香,茶水的色澤也更近似龍井的綠。

    杯子有些燙,老人家們吹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入口,好似清明的細雨般清爽甘甜的氣味頓時便讓人筋骨放鬆下來。

    王老愛茶,喝遍了所有茶水,卻沒有嘗過這個味道,着實好奇:“這是什麼茶?新品種嗎?”

    勤務兵顯然做過功課,聞言迅速回答:“這是邵先生自己炒的茶,聽說好幾道工藝特別複雜,平常都是自家人喝的,難得纔會拿出來。”

    王老爺子哈哈笑了起來,抱着茶杯見牙不見眼,可勁跟老朋友們炫耀:“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還是老子面子大!”

    ****

    邵衍不知道花園裏的氣氛已經被他拿出來的茶水炒熱,他沒品茶那麼風雅的愛好,茶葉弄出來都是給家裏人喝的。邵父和嚴岱川的父親都喜歡喝茶,尤其對邵衍自己炒的這一種相當推崇,邵衍便囤下不少,這次恰好拿出來待客。

    廚房裏情況還算好,他緊急調了s市和a市的幾個徒弟來搭手,再加上壽宴的節奏並不不如御門席平時營業那麼快,於是師徒幾個做起來都挺遊刃有餘的。

    邵衍揉麪的時候,田小田就磨洋工蹲在一旁邊看邊記錄。邵衍把磨成茸的雞腿肉混着雞湯揉進面裏,做的又是在家裏弄過的老菜,這邊人過生日講究吃長壽麪,據說老人家胃口不大,他便只弄了一點點,桌上人嚐個味道就好。這面揉得軟硬恰當,因爲雞湯的緣故泛着油光發亮的金黃,未入鍋就已經撲鼻肉香,光是這份手藝,田小田就不服不行,只覺得自己恐怕在練十年,也未必能做的像自家師父這麼好。

    翻滾的清湯透亮到能看到裏頭漂浮的香料碎渣,廚房裏混合着各種各樣的香氣,角落的蒸屜冒出早晨蒸上去的壽桃的甜香,讓被安排去看火候的徒弟口水直冒。

    阿佟他們搬着小板凳坐在廚房外頭看得專心,邵衍見他連傷疤裏都滲滿了渴望,壽桃出鍋的時候就吩咐徒弟先給他們送去一盤。

    阿佟很不好意思,嗅着壽桃的香味時又無論如何無法狠心拒絕,只能難得出格地接受了這份好意。壽桃是邵衍親手做的,並不如外頭常見的那麼大,差不多拳頭的大小,粉白相間,和真正的桃子相比,除了會冒熱氣之外,幾乎一模一樣。騰騰熱氣夾着濃濃的面香,聞起來卻不是普通饅頭的甜味,阿佟咬下一口,心忍不住跳了一下,鬆軟的麪皮下面,居然塞滿了切成丁的鮮筍。

    筍真的好鮮,又甜又脆,每一個小小的丁粒裏都滲滿了湯汁,在用做餡料之前估計還單獨處理過。裏頭能吃到被剁細的肉茸和非常小片的松茸,各種香氣好像被精密計算過那樣混合在一起,湯汁四溢,拳頭大的壽桃被阿佟兩口吞下了肚子,隨之而來的就是回味無窮。

    邵衍將麪條撈出,澆上清湯,讓徒弟和油辣椒一起送去給等在外頭的勤務兵,自己朝阿佟喊:“佟叔你慢點吃,三種餡,兩屜都是我們自己的,吃不完。”

    阿佟吃到一個糖花餡的,忍不住眯起眼,只感覺這個壽桃吃得自己渾身都暖和了起來,連傷疤的皺褶裏都填滿了幸福的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還以爲能寫完的……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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