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實在感覺體能耗盡時，還能堅持一會兒，這是由於大腦會提前示警的原因。小六發覺異常後，也拉着小顧往前跑。本來在幾人看來很遠的幾米距離一下就到了，他們看到前面出現了兩條不同方向的岔路，而就在其中一條路上，一個人影背對他們走着，離得也就兩三米遠，能很清楚看出這人的穿着，而他穿的正是解放軍軍裝。

這些還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的走路姿勢，很容易讓他們想到前不久掉下深淵的劉守正。

雷子站在路口，使勁揉了揉雙眼，然後又顯出傻樣。

“這……這……這是……這是守正！”

他和劉守正認識好幾年了，別說看個背影，就是聽他的腳步聲都能分辨真假，現在他說前面的人影是劉守正，誰還敢說他看錯了。

看到雷子就要衝過去，方偉強行攔在他前面，說什麼也不讓他過去，就這樣讓劉守正慢慢走遠了。

“爲什麼？！”雷子雖然很憤怒，但聲音還是壓低了。

“等一下，再等一下！”方偉不知要如何解釋，只得爭取時間。

就在幾人爭執時，走動的人影停下來，慢慢轉過身。這時人影離路口有六七米，剛剛處在自明石的光線的邊緣。在昏暗的光線下，方偉終於看清這人的臉，果真就是劉守正，他還帶着一臉微笑。

雷子再也忍不住，甩開方偉的阻撓，向前跑了幾步，可還不等他向前，就看到劉守正的身影在慢慢解體，一點一點化爲霧氣，最後消散在空氣裏。

而方偉也乘着雷子訝然的時間，拉着他的手就往後拖。他已經確定自己的預感，這條路肯定不是出口。

“告訴我，這都不是真的，告訴我啊！”雷子拉着小六和小顧着急地喊，見兩人都沒說話，他又拉着方偉喊。

“我不知道，在這裏我什麼都不知道！”方偉吼了起來，拿着槍就衝裏面連開了幾下，沒有想象中子彈擊中岩石的火花，只有一片虛無。

“這上面有字！”小六也嚇到了，他是唯物主義堅定的信徒，絕不會相信自己看到了鬼這種無稽之談，所以當他看到通道上方有字時，想到會不會是關於這條通道的什麼信息。

字是真文，陰刻在岩石上，因爲已經過了很多年，雖沒風雨侵蝕，但卻不大明顯，粗心點很容易忽略掉。

幸運得很，兩個真文字都在教授的筆記本上有記載。

四十六、未知冥途“冥途。”小六輕聲念出來。

一開始時小六還沒多想，因爲“冥”字在漢字中的解釋有很多種，比如冥指的可以是幽或暗的意思，用來形容這裏也很貼切。只是他再多想想就又覺得不通，幽或暗，這裏哪條路不幽不暗，爲什麼古人要特意給這條路命名？

“亡者冥途，莫爲言笑。”小顧在旁邊接話道，說的時候聲音也在顫抖。

“什麼意思？”小六看她似是知道。

“這是專門給死人走的路。”小顧扭過頭去，不再面對這條路。

“不，我不相信！”小六還想說什麼，但看到方偉和雷子都臉色鐵青，又把話收回去。

他走到路口，沒有再往前進，不管小顧說得對不對，他也知道這條路是不能深入的。

“我們走吧。”方偉拉了拉他，又走到前面去。

現在沒人願意再待在這裏，只要有生的希望，誰都本能地遠離死亡。

小六臨離開時，又深深看了一眼這裏，在他內心暗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來解開謎團。他可不相信世上會有冥途，肯定又是如深淵一般的特殊地質。

差不多在他們耗盡力氣時，通道終於到頭了，又是一處大的洞穴，不過隱約中還能看到有其他洞穴相連。在出口處有塊很大的石板，從設置來看應該是祭壇。

“看來這就是工匠們生活的地方，應該離地面不遠了。”小六檢查了幾處，發現一些陶器殘片，還有些石制的斧、刀之類。

“這附近應該都是工匠生活的區域，也不知他們來到地下的有多少人。”小顧蹲在一處石窩旁一邊觀察，一邊說道，裏面有木炭的殘渣。

“腐朽的都腐朽了，能留下的都在眼前。”小六無奈地說。新石器時期一般不會出現非常精美的器物，就算後來的青銅時期也很難留下珍貴文物，不過在考古研究方面學術價值卻很大。可小六根本就不打算將發現說出去，所以任何文物都沒拿，只是好奇地四處看了看。

“沒有青銅器殘留，看來都被他們拿來祭祀了。”小顧只要一到工作環境就會忘了疲憊。

“應該不是，我估計有相當一部分放在水下墓室裏了。”小六肯定地說。他心裏還有個聲音在說：那裏纔是皇冠上的明珠！

“呵呵，你就想吧！”小顧不置可否。

“找到出口了嗎？”雷子躺在幾千年前的也不知是竈臺還是什麼的石窩裏，好好休息了一會兒。

“還沒有，你們休息吧！”

洞穴四通八達，想找出口談何容易。

“你說會不會還有條向上的通道？”小顧坐在一塊石頭上，只要不是走上坡路她還能堅持。

“應該有段自然形成的通道，他們纔會來到地下。雖然石棺上的詩我不能完全理解，但大致的意思我還是明白，當年這附近肯定發生過異常天象，由此才促使他們來到地下，就連墓室都建得那麼奇特。”

小六的分析得到小顧的認可，只是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何元嫡的詩裏要寫得那麼隱晦？看來只能等到以後開棺查找新的證物才能知曉了。她收拾起遺憾的心情，認真尋找那條通往地面的通道。

“小六，你過來一下，看看這裏是不是文物？”方偉與小六在一起久了，但凡在他看來舊的東西都會先確認是不是文物，不然怕自己不小心把有價值的東西損毀了。

小六早就檢查過他們休息的地方，是認爲不會有文物後才放心讓他們休息的，此時聽方偉說起，他不以爲意地走過去，純粹是出於禮貌。

方偉休息的地方可算是這裏最像牀的一處石臺，一頭稍稍凸出，上面有鑿出的圓弧凹槽。雷子本來還想和他搶，只是看在方偉腳傷的分上纔沒堅持。現在方偉正看着石臺靠邊的石壁，這是一面足有十平方米的平整石壁，表面灰濛濛的。

剛剛方偉正躺着休息，無意間擡手時溼漉漉的衣服蹭到石壁上，有些許水漬沾染到上面，顯出一些暗紅色的線條。這個發現讓正在無聊中的方偉來了興趣，也不休息了，索性將衣服脫下來在石壁上擦開來，於是一幅很大的壁畫出現在他眼前。

小六沒想過會有壁畫藏在看似普通的石壁上，這是用一種特別的顏料描繪的壁畫，畫面十分生動，就像一部宏大的史詩，足以讓任何站在壁畫下的凡人心生敬意。如果不是水漬浸染，這些壁畫還隱藏在石壁中。

在壁畫的最上面表現的是戰爭，一些房屋在燃燒，很多平民向四周奔逃。然後接着的就是一隊扛擡物品的隊伍，其中有個很大的三足鼎被刻畫得很清晰，看來應該是傳國寶器，估計被沉到那水下墓葬中了。

後面還有三幅圖描繪遷徙過程的，能看出當時死了很多人，有些還是肢體不全的。小六想象得到當時的景象是多麼的慘烈，可他們也需要生存，在人類最初的文明進程中這是不可避免的。而史學家對此大多不會詳細解讀，只因爲太血腥。

接下來是一幅描繪田園生活的畫面，然後就是一幅特別大的壁畫，畫面有些斑駁，大致能看出很多人跪在地上，最前面是個特意描繪的高大身影，看來就是他們的王。王也跪在地上，朝着一座大山。

山很高，山峯之上用很虛的線條，看起來很模糊，就是在現代畫家眼裏這幅壁畫肯定也能獲得很高的評價，因爲光是看到此處就能感受到畫者想要傳達的感受，那就是神祕、聖潔、尊榮等等讓人起敬意的意境。

當然，作爲一個虔誠的唯物主義信奉者，小六隻是短暫的凝神，然後看向壁畫更主要的部分。在山腳下，有什麼東西從地下一飛沖天。畫者在這裏用了白色的線條來勾勒，很凌亂，與描繪山峯時的精緻細膩全然不同，但還是能讓人看出夾藏在白色線條之中的某種物體，那是用橘黃色線條畫的，只是白色線條明顯是後來加上的，幾乎將這物體遮掩住，小六也只能猜想。

“你說他們畫幅黃龍出洞幹嗎？”方偉奇怪地問，見小六啞然，小顧緊蹙眉頭，他又想了想：難道自己說錯話了？

“你覺得這是條龍？”小六問道。他其實第一感覺也是龍，但要怪他一開始就把這當成正史資料來看的，而龍已經明確證明不是真實存在的物種，所以當他發現畫與想象不同，他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或是古人故意神話自然異象。

“當然啊！你看這裏有角，這裏還露出爪，還有身上的鱗，不是龍還會是什麼？我們家鄉也有這樣的傳說，說是在地下修煉的蛟經過一段時間後，就會鑽出地面一飛沖天成爲真正的龍，翱翔在天上，因爲它們必須在鑽出地面時才能蛻去蛟的外皮。”方偉對龍的傳說很清楚，這多虧了他那愛講故事的奶奶。

小六聽着，沒有太過在意，他一再告訴自己這只是古人的奇想。從科學的角度看，他猜測當時可能發生過地質災害，說不定就是火山噴發，他聽說過有種泥火山，並不會有岩漿噴出，而古人有可能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將這種現象誤當成黃龍出洞。小六點了點頭，對自己的猜測十分自信。

壁畫後面就是衆人循着龍衝出地面的地點找去，然後就是他們集結隊伍來到地下。其中有些人手中拿着圓形物體，代表光芒的虛線向四周擴散，看來就是自明石，而且數量很多，從壁畫上來看至少也有上百顆，這就難怪他們能在黑暗中生存。

這些人來到地下時，留在地面的族人遭遇敵軍的肆虐，很多女人死在外面，而他們的王也在這次戰爭中死去。當敵軍走後，由幾個戰士守護的女人回來，領着剩下的族人全部遷入地下。

壁畫到這裏已經非常模糊，很多畫線都有顫抖的痕跡，也不知是畫者情緒問題還是其他原因，不過在小六看來卻有另外的感覺，那就是無盡的傷痛，他只是從單線條壁畫上就感覺到了悲涼，可知當年那位畫者的心情是多麼悲傷。

可惜壁畫沒有將詳細的洞穴開鑿情況描繪出來，最後只重點描繪了王下葬的情景，果然如小六他們猜測的，開始時那裏只是處深坑，他們由其他地方引來水，將整個墓室浸入水中。

小六注意到深坑四周用粗線條畫了幾個奇怪而又相同的符號，他用方偉的溼衣再抹了抹，還是分辨不出是什麼。

“不是字。”小顧小聲提醒，她已經想到是什麼。

小六又回頭望着符號，越看越覺得像個篆體的人字，但又多加了一些筆畫，很難讓人說清究竟是什麼。

方偉一直在聽，他看問題和小六不同，更注重事物的外在表現。如果不將這幾個符號認作字，而只看其形，就能明白畫畫的人其實還是在畫畫，只是他畫得很簡單，所以纔會讓看畫的人有些不知所云。這也說明，畫畫的人很可能沒看清楚過自己要畫的東西的形狀。

小六沒有說話，他在深思：還有多少祕密隱藏在歷史迷霧中？

“這東西和人很接近，會不會就是我們遇到過的那些‘怪人’？”小顧特意將“怪人”兩字咬得很重。

想到子彈都打不死的人形生物，小六就全身發毛。

“不是！”雷子也圍過來，說起“怪人”他最有發言權，“你們看，這東西背上還長着刺，光是這點就不對。”雷子指着每個符號特意描繪的幾筆說道，讓他認字肯定不如小六，但讓他看圖可就不同了。

“嗯，是。”小六現在算是服氣了，有時把事情想簡單點反而更容易想通。

“地下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物種，這還是我們生活的世界嗎？”小顧不敢相信，如果這也是個完全獨立的物種，那地下還有多少生物是她想不到的。

“你聽過一個地方沒有，叫澳大利亞，聽說在那片土地上生存的動物就和我們這邊有很大不同，其中有一種動物叫袋鼠，有個育兒袋，行走的時候是一蹦一跳的。”小六沒有回答小顧的話，而是說起另外的話題。

“袋鼠？和老鼠一樣的嗎？”雷子不合時宜地問。

“呵呵，應該沒關係吧！袋鼠也有很多種，大的有人這麼高，小的和老鼠差不多大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些怪物是適應這裏特殊的環境生長的。”小顧說道。

“是，我想是這樣的。”小六對小顧認可地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真是神了！”雷子還在想袋鼠的事。

“我想它們是從深淵裏出來的！”方偉冷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