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輕塵的心在這一瞬慌亂了，望着月兒泛着波瀾的目光，他竟頓而覺得自己是透明的，一點不留地全然被月兒看穿，沒有了任何一絲逃離的餘地。即使是帶着半截白玉面具，換了與平常不一樣的白色綢衣，卻還是被她認出來了嗎？想到這，夜輕塵的眉間一凝，故作淡漠地口吻對她：

“你的眼力還真好，沒想到，這樣也能被你認出來！”

月兒伸手擦去頰面上殘留的斑斑淚痕，萬分欣喜地點了點頭，嘴角勾畫着似乎久違了的幸福的微笑。夜輕塵微微一愣，自從月兒與他相遇，他便再沒見過月兒這般真心地對自己笑着了，而現下，他正被這份難以得見的珍貴笑容滿滿地包裹着，血液裏的暖意一度被點燃，在他的全身狠狠地沸騰着。

“如何能夠忘記你？我還沒有從你那裏得到一個實現願望的機會。真是久違了，林中仙子……”

聲色柔情卻一瞬好似晴天霹靂般打落在夜輕塵的耳際，這一刻，他的紫眸中溢滿難以置信，心也在這一霎那狠狠收緊，望着月兒明媚的笑意，幾近窒息。這算是什麼？是真實還是陰謀？若是陰謀，是誰教她說了這番話？是白蒲嗎？若不是，那他又如何去接受自己以皇甫七夜的身份冷漠對待她，虧欠她的事實？夜輕塵狠狠咬緊牙關，紅脣的顏色順着貝齒緊壓的力度增大而逐漸褪去，他壓抑着自己的心情，繃緊了全身的神經來讓自己冷漠，隨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故顯怒意開口：

“是誰教你這麼說的？是你口中的那個皇甫七夜嗎？還是另有其人？你以爲你這般言語，我便會上當嗎？真是可笑至極！”

冷冷的言語傳散在這透着些許涼意的夏夜之中，飛入月兒的耳畔，略顯清冷，惹得月兒的娥眉輕輕凝起，裝着滿滿的哀思輕啓朱脣：

“我沒有騙你,我該想到的，都這麼多年了，許多事情也都物是人非了，你應該早便把我這個僅僅只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生過客給忘卻了，我又如何還敢奢望你能記得我？”

千代月的脣邊輕柔地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意，未等夜輕塵從思緒中轉過神來，月兒又帶着滿滿的歉意輕啓脣齒：

“還疼嗎？剛剛真的對不起，我以爲是另一個人……”

夜輕塵的心

隨着月兒急欲隱藏的話音猛然一震，眼眸中詫異的神色層層堆積，越發地濃厚起來，這一瞬，他的心莫名地顫抖，望着月兒在月光下純潔無比，勝於天仙並透漏着絲絲哀傷的美貌，他竟覺到了出自心底的懼怕和落空感，靜默一瞬，才似乎費力地啓開脣齒，從齒縫中鑽出瞭如夢魘般的話音：

“你口中的另一個人，是皇甫七夜吧……”

聽到這個名字，月兒的神色忽而凝滯了，似乎有塊大石頭緊緊地卡在了心間，掏不出來也沉不下去，惹得她近乎窒息，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竟手足無措起來，她想要搖頭的，可是又不想欺騙眼前的這個讓她等了十幾年的心心念念，她可以點頭的，但是當腦海中回想起與剛纔一幕極爲相似與皇甫七夜在一起的畫面，她的動作卻僵硬了，就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要那般費力地點頭……夜輕塵望着她猶豫不決的樣子，不知爲何，心中竟莫名涌起一股欣喜之意。或許，在月兒的心中，無論是皇甫七夜還是夜輕塵，都有着萬般獨特的地位，而他只需要稍稍體會到一絲一毫，便已然心滿意足了……

“如果你不願意說，在下便不問了！”

說罷，夜輕塵的朱脣邊勾起了一抹攝魂魂魄的柔情笑意，讓猛然擡眸的月兒一瞬心驚，未經思慮便脫口而出：

“儘管你帶着面具，但是在我心裏，你笑起來，還是若過去那般絕世得美……”

最後一抹聲色落地，夜輕塵的心跳一瞬停息，這句話，很熟悉，似乎是潛藏在記憶中極其深遠的一部分，也是十幾年來夢中出現的唯一一句話，月兒，真的就是那個小女孩嗎？原來自己想找的那個人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嗎？他本應該給她呵護和柔情的，然而他給過她最多的，卻是痛苦和憤恨，他要如何去彌補這個傷痛，如何以皇甫七夜的那個身份去面對月兒，還是……爲了永遠隱藏住這個祕密，永永遠遠地成爲夜輕塵……

“你怎麼了？”

月兒見他失神，不由自主地伸手，在他的紫眸面前輕輕晃動，並柔情似水地關心到。夜輕塵一愣，轉而掩住了心中的慌亂，故作鎮定地開口：

“沒事，我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

“那你……記起我了

嗎？我是……月兒……”

聞聲，夜輕塵的記憶似乎被瞬息撥開，十幾年前的事情變得如昨日般清晰可見。

“月兒……”

他輕輕地喃呢，揣摩着這個名字，忽而心中似被重物牽引，猛然一陣疼痛。月兒，他怎麼能忘呢？那個女孩臨走時清清楚楚地提到過她的小名，他如何能忘卻？這一刻，他愣住了除了滿滿的愧疚之感外，他似乎什麼都感覺不到，只知道凝視着月兒的笑容，他竟覺得身體的溫度在逐漸降低，身子僵住動彈不得，唯獨能感受到的，是他用力跳動着的心臟正傳送着的，名爲痛徹心扉的聲音……他費力地擡起泛着波瀾的魔魅紫眸，讓自己的眸光好好放在她纖弱的身子之上，她曾經一度是他的王妃，可是，他卻沒有抓住，現在老天眷戀，重新將她送到自己的身邊，他還能放走她嗎？他還願意放她走嗎？他詢問着自己狂亂的心跳，在傳遞到他耳膜的那一瞬間，他聽到的，竟是全然的否定，沒有一絲能夠挽回的餘地。

這一刻，夜輕塵再也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情絲，未等月兒回過神思，他風一般衝上前去一把將月兒摟緊在懷，狠狠的，似乎要將她揉進骨子裏。千代月一瞬傻了眼，雙手慌亂不知該置於何處，直到那柔情而溢滿欣喜的聲色衝破她的耳膜，直竄她的心底，月兒眼中的詫異與無措才被那控制不住的酸楚所打破：

“我如何能忘卻你，月兒，從第一次見你，你就好似一縷明媚的陽光，包裹着我冰冷的心，將它融化，我記得你，一直銘記在心，一秒都不曾忘卻，以前如此，現在如此，將來還會如此！”

聽着這話，月兒的眼眶瞬間溼潤了，這纔敢輕柔地擡起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他的後背，她怕這只是一場夢，夢裏的他，若泡沫一般一碰即碎，於是，她捧着他的輪廓，不敢稍稍用力，生怕還未嘗夠幸福，便要面臨失去……

夜輕塵的眸中閃爍着晶瑩，實在地感受着她的溫度，他顫抖的心一瞬間平靜，充斥着失而復得的欣喜之感，然而現實卻讓他又開始莫名心痛，現下，他的願望極其簡單，嗅着月兒溫暖安逸的氣息，他逼迫着給自己還願：今晚，能否忘記我是誰，讓我們就這樣，好好地相擁下去，永遠沉醉在這個夢裏，不要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