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密集的腳步聲急亂地擁過來,蘇盛薇藏在那樹林中,雙眸絕望般地凝視着前方,數盞手電一擁而入,那驟然的明亮,瞬間讓她眼睛都睜不開來,只聽有人喝問:“是什麼人?放下槍!”
那些士兵知道她手裏有槍,都十分的警惕,離得很遠便拉了槍栓,蘇盛薇只聽到嘩啦啦一片亂響,冰冷的槍械聲,傳入耳裏只覺得格外清晰。時間彷彿靜止,她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脣瓣虛空般的一扯,莫非今天自己真要死在這裏?
黑暗中,幾十個士兵將她團團包圍,他們顯然沒想到,方纔開槍的竟是一名女子,他們盯着她,目光凌厲而又駭人,黑洞洞的槍口紛紛對準她,如果她稍微有點動作,他們便會擊斃她。
復世炎也被人綁了過來,看到蘇盛薇,他臉色一變,“林小姐,你怎麼沒走?”要知道這些湘西兵,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她落在他們手裏,這可怎麼是好!?
蘇盛薇臉色鎮定,竟然渾然無懼,“我怎麼能丟下你,自己逃走?”
復世炎聞言又是欽佩又是感動,相處這些天,他也知道她看起來嬌弱,有時候卻堅強勇敢更勝男兒,只是她沒有逃走,不知道以後會有怎樣的命運等着她,想起對柳承曜的承諾,他心中更是愧疚難當。
“將她給我綁起來!”其中一個士兵叫道。
兩名士兵朝着蘇盛薇走去,她腦海中浮現出被他們凌虐的場面,嘴脣陡然蒼白,她本來就是個烈性子,即便是這些兵侉子,也休想拿她怎麼樣!
“別過來!”她冷冷地看着他們,精緻的手槍已經對準自己的腦袋,她想,即便是死,也總好過落在這幫禽獸手裏!
在場的人皆不料她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時間都怔在了那裏,復世炎激動間大叫:“林小姐,不要!”
就在這時候,從後面忽然一陣馬蹄聲,由聲音便知道,來的不止是一騎,領頭那人也是一身戎裝,軍銜顯然比其他人要高出許多,嗓音渾厚有力,“情況怎麼樣?”待到奔至前來,看到蘇盛薇,眼睛登時一亮,只問:“怎麼是你?”
蘇盛薇也是一愣,神經倏地鬆懈,手中的槍也不由移開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唐先生!?”
唐逸安負責圍剿湘西兵已有月餘,方纔聽屬下報告,說這附近有亂兵,他便帶人過來了,怎想會在這見到她?看了看眼前的情形,他知道是誤會,連忙命令那些士兵,“都給我把槍收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唐逸安一路護送她到了昌鄴,並暫時安排她在一間舊宅中住下,打點妥當了,才前往軍部,找江城默彙報此事。
圍剿湘西兵的事雖說有些進展,可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爭奪南方的領地,雖說眼下外國政府正在調停,談判事宜也有待商定,可是大家都知道,沙俄與美國這兩國強大的友邦,一直都是支持葉智宸的,這無疑叫乾軍十分頭痛,如今談判的局勢就僵在了那裏,乾軍可謂內外都受挾制,動彈不得。
所以不僅是江城默,連同一幫幕僚們心裏都十分焦急,這天會議結束後,祕書們都去各忙各的,惟有朱蕭允與季昌沒有走,江城默槍傷尚未痊癒,因着局勢緊張,也顧不得休息,整天在軍部忙碌,與大家商量對策。
季昌咳嗽了一聲,說:“江帥,季昌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江城默說:“我看你這幾天都是吞吞吐吐的,到底是什麼事?”
季昌說:“如今的局勢,江帥也清楚,雖然並不見得怎麼壞,可是老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葉家一直有外國政府支持,握穩了南方十四省,我們雖然打下了北方十六省,卻處處受到挾制,好不容易湘西兵敗下去了,我們卻還要面對宛軍這個最強大的敵人,葉智宸不容小覷,爲了不丟失更多的領地,我們必須儘早打算。”
江城默“嗯”了一聲,說:“兩軍交戰多久,若再這樣僵下去,實在於我們無益。”他心中煩亂,端起桌上那杯菊花茶呷了一口,朱蕭允是個老煙槍,坐在一側只吧嗒吧嗒地抽着煙,並不做聲。
唐逸安推門進來,看大家面色如此凝重,便笑道:“在討論什麼,一個個看起來這樣嚴肅?”
江城默看他回來,問道:“湘西兵的圍剿進展如何?”因爲湘西散兵一直作亂,江城默憤怒之下下了決心,讓唐逸安率領第四團,在岐山嶺附近圍剿亂兵,勢必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唐逸安說:“江帥放心,冒銀南與錢玉昆已經抓獲了,剩下那部分散兵,已如驚弓之鳥,相信囂張不了幾日了。”
江城默聞言點了點頭,杯中菊花茶香氣清新,深邃的黑眸依舊暗沉,臉上凝重的神色,未見有多少好轉。
季昌知道他的心事,說:“湘西兵敗局已定,不足爲懼,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與宛軍的戰事。宛軍雖然掌握了南方大片勢力,可離了錢糧,他也寸步難行。假若雍寧柳家肯爲江帥所用,不僅眼前的危機解決了,日後的大事,更是水到渠成。”
江城默眉宇輕皺,說:“柳家雖是南方巨賈,可是與我們並無交情,你能有什麼法子,遊說柳家投向我?”
季昌看了看江城默,許久才說:“江帥,柳家三小姐尚待字閨中,聽說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品貌皆是一流,江帥如今也未娶妻……”他話猶未完,發現江城默目光突然變得凌厲,他硬着頭皮,繼續說:“江帥,既然如此,你何不與柳家聯姻,假若能得到柳家的支持,又何愁得不到天下?”
江城默嘴角一沉,冷聲問:“依靠婦人的裙帶進階,你覺得這樣得到天下,也算得上光彩?”
江城默性格溫和,方纔語氣已經極重,顯然心中十分生氣,季昌卻並無遲疑,“大丈夫識時務者爲俊傑,想當年葉智宸何嘗不是與蘇家聯姻,才讓宛軍的地位日益鞏固?”
江城默聞言目光一凌,就像是被人觸到了最痛的傷疤,他攥緊了手,眸中迸出一片駭人的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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