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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絲 - 第4章 守夜字體大小: A+
     

    鍾原笑着搖搖頭,蘇怡那傢伙連自行車都會選這麼笨重的,真是蠢啊!

    酒吧裏的氣氛有些陰沉,即使是白天也沒有什麼陽光可以透進來。全場並不大,桌子都安置在黑暗的角落裏,只有吧檯裏的一點點昏暗的光,鬼氣森森的,音樂輕靈,坐在這裏的人像是來到了地獄,不似在人間。這裏並沒有從前一些恐怖酒吧裏的道具——殭屍或是人頭,只有黑暗,黑暗給人無限的遐想,蘇怡堅持,只有想像纔是真正恐怖的事情。

    鬼友們十分滿意鬼吧的裝修,大家都在黑暗裏不時地偷偷拍對方的肩,嚇嚇別人。鍾原沒有去嚇別人,只是端着酒看着別人鬧。

    蘇怡在吧檯的燈光下,果然很有女鬼的氣質。鍾原靜靜地看着,突然感覺肩被人拍了一下,他沒有回頭,可能是哪個網友在逗他玩。可是那手一直就放在自己的肩上,冰冷的,那種冷直透過衣服傳到心窩。鍾原心想着難道是空調開大了,怎麼會有人這麼冷?回過頭去,身後有一個人影隱隱約約在對自己揮手,黑暗中看不真切,他也對着那人影揮揮手。

    身邊一個長髮美女對他拋一個媚眼:“帥哥,沒事揮什麼手?”

    “剛有人拍我玩呢!”

    “哈哈,別開玩笑了,剛剛哪裏有人啊!”

    鍾原的心漏跳了一拍,再那看人影,已經完全隱入黑暗中尋不到了。

    鍾原心裏有點不安,悄悄地和蘇怡說了一下,但此刻的蘇怡正忙着一會兒裝貞子一會兒演小倩,還偶爾客串一下殭屍女殺手,玩得那些客人都樂不可支。

    在網友們的鬨鬧聲中,有人提議玩通靈遊戲,這可是活躍氣氛的好點子。

    蘇怡忙搬出桌子,又請幾個相識的網友來幫忙。趁大家不注意,蘇怡對鍾原使了個眼色,鍾原知道這個財迷蘇又要開始騙人了。

    鍾原要求所有的燈都熄掉,一剎間鬼吧裏一片黑暗,打火機亮起,是鍾原開始點圓桌上的蠟燭,一共十枝,中間有一枝是不點的,等着遊魂來休息。

    圓桌的中間放一碗水,水如有波代表有靈異事物靠近。只有鍾原和蘇怡知道,這些其實都是騙人的,水波是因爲圓桌下有一個暗門可以搖晃桌面,所有人都看不到動作,鍾原爲了這場看似很玄乎的通靈遊戲已經練習了很久,這像魔術一樣,需要和蘇怡的配合。

    網友們一本正經地就位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那個圓桌上,鍾原看着大家認真的表情不禁想笑,這真是個幼稚的遊戲啊!

    所有人都手拉手搭成一個圓圈,按照蘇怡的要求念着:“請出來請出來。”

    鍾原準備用腳去踢暗門的開關,讓水波動起,卻清楚地聽到了一聲嘆息,那是一聲女人的嘆息,細若遊絲,卻偏偏能傳進人的耳朵,似有無限的痛苦與悲傷,無可奈何之際才嘆出聲來。

    鍾原的後背感覺到一絲涼意,頭皮頓時發麻,這時桌上的水波忽然涌動起來,不知情況的蘇怡責怪地望了他一眼,奇怪鍾原爲何不配合她了。

    鍾原看着蘇怡責備的目光,心裏更是恐慌,只有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動暗門,大驚地站起來,桌子被帶動了,臉在燭火下變得很是恐怖。

    周圍的客人好像是被驚醒一下,沉寂了一會兒,忽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開始歡呼,如同明星演唱會一般。大家來不就是圖個樂子嗎?這表演還真像那麼回事。

    水波忽然平靜下來了,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鍾原氣急敗壞地看着那個白色的盛水的碗,四周水跡斑斑。

    他比誰都清楚,招魂水如果灑出來,就會有冤魂停留不走。

    客人們鬧了很久才走,蘇怡在酒吧中央最亮的燈下捧着一把鈔票哈哈大笑,鍾原邊打掃衛生邊看着她那瘋狂的樣子,心裏嘀咕着:“她真應該姓錢。”

    蘇怡人生有兩大樂事:一是罵鍾原;二是當老闆。

    今天這兩件事情都落到她頭上了,她還能不爽嗎?只見她盤腿坐在酒吧的沙發上,哼着周杰倫的“雙節棍”,拿着手機當計算器,讓人眼花繚亂地按着,鍾原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地看着。

    蘇怡突然偏過頭,擺一個標準的地主婆姿態,指着鍾原的頭一本正經道:“我現在就是你的老闆了,你是我的打工仔,哼哼,給老孃端杯茶來。”

    鍾原氣得要抓狂:“你有沒有搞錯,你還真的把自己當成大老闆了?!”

    蘇怡氣極拿起水果就要丟過去。

    正在兩人開始打鬧嬉笑的時候,蘇怡忽然感覺有點異樣,似乎有一個眼神在注視着自己,她一扭頭,就着暗淡的燈光,看到一個男人正坐在桌前,目光似黑夜裏的磷光灼着自己的背,這個人看自己的神態卻不似平常那些輕浮的好色男,他的目光深情而憂傷。

    這應該是最後一個客人了吧,怎麼還不走呢?是不是有心事?她注意了一會兒,只見那客人起身離去,他在鬼吧的門口輕輕地扶了一下門,動作溫柔,透過明亮的月光看在眼裏,像一個極溫柔的女子在擦拭自己心愛的梳妝檯,蘇怡不禁呆在那裏。

    屋外月光鋪了一地的水銀,心情輕逸地流動,這真是一個美麗的夜。

    最後一個客人走後,蘇怡和鍾原一起從酒吧出來,月光下站着一對人影,那一對人似乎是故意在等她們,蘇怡仔細一看,是安離弦和他的偷情女友洛美。

    安離弦是蘇怡的大學學長,人長得倒也英俊帥氣,只是早就已經結婚,而且娶的是大家千金。安離弦的老婆管他管得很嚴,沒想到現在居然出來偷情,而且還把小狐狸精帶到這裏來了,看來是怕被老婆發現才跑到這個偏僻的小酒吧裏來偷情。

    “蘇怡,讓我幫你們守個夜吧!”

    “這……”蘇怡感到有些爲難,如果安離弦的老婆知道,自己的小命就會不保。

    就在蘇怡猶豫的時候,安離弦已經帶着那個性感的小妞閃進去了。進去之前,他很大方地一甩手就給蘇怡幾張大鈔。他安離弦並不是去不起大酒店,只不過是害怕在酒店裏有可能會被認出來,而這個鬼吧既安全又剌激,他什麼都玩過了,但這麼新鮮的還沒有玩過。

    蘇怡臉上是恨恨的表情,手裏的錢卻攥得緊緊的,眼神是見錢眼開的兩眼放光,鍾原在一旁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看什麼看,就當我請了個保安幫我守店好了。”說完,蘇怡竟揚長而去。

    鬼吧裏的光線很暗,這本是蘇怡爲了營制鬼吧的詭異氣氛而精心設計的,現在卻正合了安離弦的意了。

    “什麼鬼酒吧,燈要這麼暗。”洛美在一邊不滿地說了一句。

    “洛美,這你就不懂了,這就叫情調你知道嗎?你信不信有鬼?”安離弦湊上去,一手扶上她性感的小蠻腰。

    “當然信,你現在不就是個大色鬼嘛!”洛美嬌笑着一邊假意推辭,一邊笑得花枝亂顫。

    安離弦如餓狼撲食一般一把撕下洛美的衣服,然後笑道:“哈哈,色鬼現在要發狂了,你要小心啊。”

    “別別,還沒有到牀上。”洛美嬌呼了一聲。

    桌椅被他們撞得砰砰響,轉眼間,洛美被安離弦橫放在鬼吧的吧檯上,兩人喘息着。

    “色狼要一口一口吃掉你了,現在我就要你死!”安離弦興奮得眼睛充血,吧檯異樣的環境讓人在恐怖中更加激動,**的環境不同,使兩人都有些無法自控。

    “這……這樣的店,以後我們多來幾次。”安離弦瘋狂地上下運動,一邊喘息着一邊對洛美說,洛美衣衫半落,嬌喘吁吁地糊亂應道:“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夜瘋狂。

    吧檯後有一間小屋,房裏有一張牀是給守夜的人睡覺用的。

    小屋的左側有一個衛生間,兩人在淋浴後糾纏着在衛生間裏又瘋狂了一次,水珠撒在他們的身上,兩人一邊互相揉弄着對方**的頭髮,一邊性感地扭動着,直到精疲力竭纔回到牀上相擁着沉沉睡去。

    半夜,安離弦迷糊中翻了一下身,嘴裏嘀咕道:“洛美,不要再洗我的頭髮了,好煩啊,要睡了。”

    安離弦又翻了一個身之後沉沉睡去。洛美被他吵醒後,慢慢地睜開眼。恍惚中,她忽然看到牀前站着一個人,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卻清楚地發現那人的手伸進了安離弦的頭髮裏,慘白的月光下,那雙修長的手伸進安離弦那仍然溼漉漉的頭髮裏,它不停地輕輕地抓着,極溫柔又細緻地洗着,安離弦的頭髮被洗成了一縷一縷。從頭髮中伸出的手指根本沒有指甲,在月光下隱隱可見上面的淋漓鮮血。

    洛美恐懼到了極點,她想動,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想喊安離弦,喉間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全身都僵住了,只有眼睜睜地望着那手一上一下地洗着安離弦的頭髮。在極度的恐懼中,洛美被嚇得昏了過去。

    “醒醒,醒醒!”有人在拍自己的臉。

    洛美睜開眼,猛地看到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望着自己,她驚得跳了起來,兩個頭碰在一起,一陣巨痛。

    “老天,洛美,好疼!”一聲慘叫,是安離弦的聲音。

    原來是安離弦正在努力呼喚着昏睡過去的洛美,卻與驚醒的洛美撞個正着。

    洛美一下子想起自己剛剛所看到的,猛地撲到安離弦的懷中,戰戰兢兢地把自己所見原原本本地都說出來。想不到安離弦卻說:“洛美,你是做噩夢,你看我的頭髮不是好好的?哪裏有什麼血跡?你是太累了夢魘了。我剛剛聽到你似乎在叫我,我才醒來,但我卻怎麼都叫不醒你,真是嚇死我了。”安離弦溫柔起來不堪入目,像瓊瑤奶奶的電視劇一樣能讓人酸死。

    洛美急紅了臉,依偎在安離弦的懷裏,顫抖着說:“安,我們快回去吧!我好怕。”

    “什麼,回去?這大半夜的,怎麼走啊!天這麼黑,再等等吧,沒有多久天就會亮了。”

    “可是,我真的看到……”洛美堅持不肯待在那裏。

    “好了好了,如果你怕,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安離弦只好輕輕地拍着洛美的肩安慰道,她點了點頭。

    在出租車的後排座上,洛美半倒在安離弦的懷裏,驚魂未定。洛美突然抓了抓頭皮,對安離弦說:“昨天頭髮沒有洗乾淨,感覺很癢,一會兒我去洗個頭,再睡一覺。”

    “那好,要不要我陪你?”

    洛美拍拍他的臉:“不用了,你還是先回去吧,一到鬧市裏,不知道多晃眼,萬一被你老婆看到,她不發瘋纔怪。”

    “別吃醋了,我遲早休了她和你好。”安離弦美言平息她的醋意。

    “到了,要不要我送你上去?”安離弦體貼地問道。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洛美出了車對着安離弦展開一個甜美又溫柔的笑容。這時,安離弦的手機響了,他壓低聲音去接,哼哼了兩聲,就立馬催出租車司機啓動車,像要躲着洛美似的。

    出租車調頭離去,洛美無奈地搖搖頭,一個人朝樓上慢慢走去。

    並非她想做一個勾引有婦之夫的第三者,她這麼年輕漂亮,也想找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男人結婚。可是,這個世界是多麼的現實,自己那點工資連一支高檔口紅都買不起,再漂亮又有什麼用?沒有錢去襯就是一團塗在坐檯小姐腮幫上的廉價脂胭,也曾是萬紫千紅,也曾有過百媚千嬌,只可惜會埋沒紅塵,無人知曉。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苦痛之處,她並不真的會天真到以爲安離弦會爲了自己離婚,只要現在對自己還不錯就夠了。

    洛美開了門,橘黃的燈光溫暖而充實,女人不管在外面多累,一到自己的家裏都會感覺到心靈的安慰,這就是爲什麼那麼多女人想要有一個家的原因。

    她放下了包,先跑去浴室裏放水,再把窗簾拉上。這屋雖然不大,看起來也舊舊的,可是,經過洛美的精心收拾,倒也乾淨整齊,浴室更是刷得明亮,而且還新裝了上浴桶,那都是安離弦的一片真心。

    洛美被那個巨大的木製浴桶給折服了。這個浴桶太漂亮了,硃紅的色彩,配着金色描着蓮花葉的邊,木桶上居然還畫着一個美麗的女子,隱隱約約在水氣中洗頭,那一頭青絲垂在雪白的肩頭,真是一個精美至極的藝術品。

    洛美不禁嘆道,有錢人真是不一樣,看來安離弦對自己還是有幾分真心的。洛美把熱水放了滿滿一盆,輕輕地將衣服除去。

    入水極滑,像有千隻嬰兒的小手慢慢地貼在她如雪的肌膚,有種說不出的舒服與溫暖。她閉上眼,把盤頭用的木質髮釵輕輕地一撥,長髮就如瀑布一樣散落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沉到水中,頭髮入水感覺又癢又酥,舒暢到她都說不出話來。在水中,洛美的眼睛雖然閉着,但第六感卻變得異常強烈,她感覺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

    洛美一睜開眼,就看到另一個女人的臉就貼在自己的眼前。驚慌中她嗆了幾口水才浮出水面,渾身發冷。洛美定下神來仔細一看,原來只不過是自己眼花,那木桶的內側畫着一個女人,正是在木桶外面看到的那個洗頭女子,在外面看那女子是背對着自己,而到了桶裏看,就成了正面坐着在梳頭。

    洛美氣得大罵:“變態,誰設計這樣的浴桶?有錢也不是這麼折騰,誰見過在桶內畫畫,而且還畫這麼一個詭異的女人笑臉?”經過這番驚嚇,她的臉色蒼白,準備去惡狠狠地罵一下安離弦,選這麼變態的浴桶來嚇自己。

    就在這時,那個女人的臉,經過水波折射顯得更是生動有神,在水中愈發栩栩如生,那個女子一手挽着自己的長髮,一手拿着一個小東西,模糊中也看不清是什麼。

    洛美再也不敢在浴桶中多待,任誰再膽大也不願意和一個看起來是像活的一樣的女人坐在一個浴桶內洗澡。她迅速跳出來,跑到淋浴花灑前,想沖洗一下後就馬上出去,這麼恐怖的浴室一刻也不能多待。

    她沒有仔細看,那個木桶內坐的女子腿側那隻手裏拿的是一把小刀,刀鋒發寒、銳利無比,隨時可以傷人。

    淋浴花灑水開了,她的頭髮都已經浸溼了,閉着眼睛伸手去摸洗髮露,按了一些小心地塗在頭上,開始仔細地撓起來。

    很是舒服,閉着眼睛任熱水衝着身子,彎腰洗着頭,忽然感覺怎麼洗都不起泡,難道新買的洗髮露是冒牌貨?

    揉了一會兒,她睜開了一下眼睛,找到了洗髮水的瓶子。手伸出去,準備再按一點洗髮水,卻在燈光和霧氣中隱隱見自己雙手血紅,洛美拼命地尖叫一聲,恐懼忽然襲來,腦子裏想到的卻是剛剛在鬼吧看到的一幕。

    她驚慌失措地打開水龍頭衝手,卻不小心碰到了洗髮水,那瓶法國進口的洗髮水從洗手檯面倒了下來,如同玻璃瓶一樣摔成無數碎片,濺出一地一牆的鮮紅。潔白的地板襯着耀眼的紅,像蛇一樣蔓延扭動,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洛美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直到鮮血慢慢地流到腳下,順着熱水往下水道里流去。她突然尖叫一聲,想奪門而出,但好像被什麼拉住了。她沒法回頭,看不到身後的鏡子中的一雙手正緊緊地抓着她的頭髮,似乎想把她拖到鏡子裏面去。那十指已經失去了指甲,指尖鮮血滴下,卻堅定地緊緊纏着她的長髮。

    她的腦後傳來一陣巨大的疼痛,滑倒在地上,很多洗髮水瓶子的碎片嵌入她的身體,她卻無從顧及,一心只想逃離浴室。她用指甲盡力摳住地板瓷磚的縫隙,直至指甲被整個掀起,也絲毫不覺疼痛。頭髮一縷縷地被巨大的拉力扯掉,落了一地在紅白相間的地板上,自然扭曲,像鋪了一地的小黑蛇,絕望地混在血水中,失去生命。

    黑色的手提袋就在不遠處的地板上,那裏有手機,那裏是生的希望。洛美的腳拼命往手提袋處伸去,帶血的頭髮一束束連着頭皮被扯掉,巨大的疼痛已經讓她近於崩潰。可是,就在她的腳趾尖已經觸到手提袋柔軟的表面時,腦後的拉力忽然加大,她來不及反應就被拖進了浴室裏,一聲尖叫淒厲地響起在黎明前的最黑暗的夜裏,然後忽然中斷,中斷得那麼詭異,像是一個正在高聲歌唱的人忽然被人扼斷了脖子。

    夜靜得出奇,仿若僅是一個甜夢。

    鬼吧剛開張,生意十分紅火,總是有大批的客人跑來感受恐怖。雖然這裏沒有逼真的吸血鬼道具,但蘇怡憑藉着聰明的頭腦和出奇的點子,還是讓所有人一致認爲這裏是最恐怖的酒吧。

    這一天是恐怖論壇的網友的週末大聚會,大家聚集在鬼吧裏和蘇怡對坐着,一起聊着鬼這個話題。蘇怡很喜歡這個時刻,覺得生活在這一刻變得非常充實。

    大家說着一些聽來的奇聞怪事,說來說去都是別人的經歷,後來個個都好似很爲自己沒有看到過鬼而感覺到遺憾一樣。

    鍾原也參與其中。在蘇怡的帶動下,他也經常上恐怖論壇,裏面的人都是自己熟識的網友。他也不禁感嘆自己也沒有見過鬼,和大家一樣遺憾。

    幽暗的燈光下,鍾原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悠悠的嘆息,彷彿就在耳邊,又好像是在很遠的地方。這嘆息聲雖然很細微,但卻很清楚,鍾原一下子站起來回頭望去,大家都奇怪地望着他,他這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忙若無其事地笑笑說:“沒事,我就是看看有沒有客人。”

    “看客人還要望着衛生間?你是不是想偷看有沒有女顧客洗澡?”蘇怡打趣道。

    一夥人怪笑起來。鍾原不好意思地握着酒杯,卻感覺酒杯滑滑的,原來自己已經被嚇出一手的汗了。

    聚會結束後,鍾原早早要關門回家休息,卻惹來了蘇怡的不滿。

    “幹嗎這麼早關門?今天生意不錯。”蘇怡恨不得酒吧二十四小時開業。

    鍾原不敢說出自己剛剛聽到的嘆息,只是直覺地感覺到哪裏不對勁:“不爲什麼,今天不想開了。”

    蘇怡見狀,只好跟着鍾原走出酒吧。外面的夜色還不錯,兩人就決定騎自行車回家,像從前他們上學時那樣。

    鍾原用自行車把蘇怡載回家,送她進了家門,不滿地說:“貪財女,你不要太過分啊,不但要我做長工,現在還要我做司機。”

    蘇怡輕盈地回過頭來:“你想怎麼樣呢?罷工嗎?造反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

    “難道你是想讓我以身相許不成?”蘇怡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鍾原做嘔吐狀:“我只不過是想你把自行車換成摩托車罷了,我們現在是窮,不過遲早會有錢的,難道等你的酒吧上市的時候還騎自行車不成?”

    蘇怡一聽到這話頓時來了精神,她開始爲酒吧上市的美好前景而感到興奮不已,已經在那開始盤算着怎麼換寶馬了。鍾原一看她那發錢癡的傻樣,嘆了口氣就將自行車向另一棟居民樓騎去。

    鍾原的家和蘇怡的家其實只是隔一棟樓罷了,從小是門對門、戶對戶生活在老街,後來老街重建,就分了片小區的房子。

    工作了一天,鍾原實在太累了,一回來他就倒在牀上,索性連澡也不洗了,反正現在又沒有女朋友,洗給誰看啊!

    很快,他就進入了夢鄉。

    寧靜的小區只有路燈還在那裏努力地亮着,而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已經沉沉睡去。

    半夜,鍾原忽然被一陣“吱吱”聲給吵醒,聲音是從客廳裏傳來的。鍾原心裏暗自感到奇怪,自從前兩年爸媽到大姐那裏去住了,這家裏哪還有什麼人?可是,確實有吱吱的聲音,難道會有小偷?

    哼,如果是小偷那就讓他偷吧,反正這家裏一窮二白的,也沒有什麼值得偷的,有本事多翻點值錢的東西出來,順便分給哥們點。

    鍾原躺在那裏懶得起來,可是那吱吱的聲音卻一直響個不停,吵得他無法睡覺,他忽然想道,不會是老鼠吧,那就不好玩了,要是咬爛幾條褲子就麻煩了,難道要光**去酒吧不成?

    雖然困得要死,鍾原還是強忍着睜開眼,支起身子爬了起來,嘴裏罵罵咧咧地往客廳走去。

    燈似乎是壞了,怎麼按開關都不亮。鍾原一邊嘀咕着“什麼破爛玩意”,一邊只好努力把眼睛睜大。家裏的一切都顯得模模糊糊的,似乎不是熟悉的家了。他愣愣地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在透過窗簾照進來的月光之中,幾件破舊的傢俱戚然地立在狹小的屋子裏,角落裏零亂地堆積着雜物,這屋子本來就凌亂不堪,這會兒更加看不清楚,只是能確信,吱吱聲是從陽臺上傳來的。

    鍾原摸過去,順手拿一隻拖鞋,準備除四害了。他猛地把窗簾“譁”一聲給拉開,身子卻突然僵住,頭轟的一炸,心怦怦一陣亂跳,覺得地底下有股寒氣從腳心沿着他的腿直往上躥,瞬間心臟一片冰涼。

    陽臺上的躺椅正在吱吱地前後擺晃着,藉着月光和路燈的光可以隱約看到裏面坐着一個老人,髮型是老式的盤髻。

    鍾原嚇得腿都軟了,往後一退,腿下絆了個什麼東西,一**坐在地上,響動聲似是驚動了那個椅中的人,只見那人影緩緩地站起來,回過頭來。

    雖然因爲光線暗看得不太分明,但也能看個大概,那人的臉上蓋着一塊黃紙,與這個地方死人下葬時要蓋的黃紙一樣。

    鍾原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喉嚨裏變了調:“你……是什麼……人?”

    那人慢慢地吐出一聲嘆息,那嘆息正是鍾原在酒吧裏聽見的,他的心裏更是發麻,豆大的冷汗往下淌,只是不知哪裏來到的一點力氣硬撐着他保持清醒,不然一定是馬上就暈了。

    沒想到那人影居然一步步地走過來了。鍾原終於崩潰掉,因爲那人影每一步都沒有踩到地上,只是虛虛地漂浮着。月光似乎已消失不見,只有昏黃的燈光從人影背後漫來,那人卻一點影子都沒有。

    人影徑直穿過鍾原的身體,當他是空氣一樣。鍾原覺得全身似是浸在冷水裏,不由得抖了一下。

    鍾原像魘住了一樣,眼神死死地定在那人身上,怎麼也移不開。他看到那人影在桌前站定,桌上放的是奶奶的遺像,那人伸出手來,往桌上摸去,拿起什麼東西放在嘴裏,鍾原依稀能看清楚,是遺像前那香爐裏的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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