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正因爲她有感應，知道我這段時間沒有來醫院照顧她，所以她連飯都吃不下，消瘦的連我都快認不出來了，是我不孝，我該死！”因爲心裏難過，所以這個時候，趙子豪任何勸慰的話汐雲都聽不進去，只是一味的自責。

看到她這個樣子，趙子豪心裏也不好受，尤其是想到自己還是罪魁禍首，要不是他在手術檯上做手腳，汐雲的媽媽現在已經痊癒了，也不會這樣毫無知覺的躺在牀上，那樣汐雲也不會如此自責了，說到底還是他的錯。

“汐雲，你別這樣，你這樣自責也無事於補，你是你媽媽永遠的牽掛，我相信爲了你她會醒過來的！”無論心裏有多內疚，趙子豪面上仍舊安慰着汐雲，但他心裏卻很清楚，沒有沈傲天的命令，她的媽媽暫時還不會醒過來。

“真的嗎？我媽媽真的會醒過來嗎？”趙子豪的話使汐雲心裏燃起一絲希望，她猛的捉住她的肩膀，亮晶晶的眸子直視着他，急切的問。

汐雲眼中的亮光直穿透趙子豪的心底，使他那顆本來就內疚的心更加的難受，他是騙她的，沒有他親自主刀，她媽媽永遠都醒不過來，但他卻不能跟她說實話，只好繼續騙她“是，我跟你保證，她一定會醒過來的”

這話是在安慰汐雲，也是他的真心話，手術事故是他故意造成的，就應該由他承擔，他在心裏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他一定會重新主刀，讓汐雲的媽媽擺脫植物人，再次看到這個美好的世界。

聽着趙子豪自信滿滿的話，汐雲心裏閃過一絲疑惑，她看着媽媽蒼白的臉龐，又扭頭對上趙子豪的眼睛，很認真的問道“子豪，你真的能保證我媽媽能醒過來嗎？你就那麼有把握？”

“額？這……”趙子豪一愣，怔怔的看着汐雲，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想了想，只好跟着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我是說，你媽媽這麼愛你，老天爺一定會垂憐，不會讓她沉睡太久的！”

“是嗎？但我聽你剛剛的話好像不是這個意思啊？”汐雲在說這話時，眼睛死死盯着趙子豪，不放過任何不自然的表情。

“額？汐雲，我……”汐雲犀利的眸子看得趙子豪心裏毛毛的，一時間，他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的，完全回答不上來。

“子豪，你看着我媽媽”汐雲說着，自病牀上站起來，手指着自己的母親，眼睛卻一直鎖定趙子豪那雙不安的眸子，清冷的聲音帶着強大的穿透力，在這個充斥着藥味的病房裏格外響亮。

聽着她的話，趙子豪本能的扭頭向病牀上望去，當目光觸及那個消瘦得幾乎脫形的婦人時，心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自從手術過後，他雖答應汐雲一定會照顧好她的媽媽，但他自己卻很少來病房，只派護士和護工過來照顧，他怕踏足這裏，更怕面對他親手造成的植物人，他對不起她，看到她會讓他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

就好比現在，看到汐雲的

媽媽瘦得幾乎成了皮包骨，他的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從來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而他用的手術刀無疑於救人的聖物，可到了他趙子豪手裏，卻成了害人的兇器。

這一刻，他深切的感受到了一種無法被原諒的罪孽感，病房內明明開着空調，可他卻覺得燥熱無比，胸腔內壓抑的難受，他伸手至襯衫的衣領處解開一道鈕釦，目光自病牀上移開，以此來緩解內疚帶來的窒息感。

但汐雲卻並不打算放過趙子豪，從他的眼裏她看到了一絲慌亂，還有無法遮掩的內疚，她緊抿着脣，擡腳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那雙美麗惑人的桃花眸此刻卻閃着清冷的光澤，乾淨透明的仿若一面鏡子，能照亮人心底最陰暗的角落。

被這樣的一雙眼睛盯着，趙子豪愈發顯得慌亂，眼神遊移不定，也不知道該飄向哪裏，直覺告訴他，汐雲可能知道了些什麼？他的心揪得越來越緊，從來面對任何手術都鎮定自若的他，在他面前卻顯得很是狼狽。

“你知道嗎？子豪，從小媽媽就教導我，做人一定不要做虧心事，最起碼要做到問心無愧”汐雲幽幽的開口了，她的聲音很輕，但說出來卻很有力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壓在趙子豪心裏沉甸甸的，他沒有開口，冷峻的臉顯得有些蒼白，修長白暫的手也隱隱在發抖。

汐雲將他的變化全都看在眼裏，本來溫熱的心開始一寸一寸變涼，就連她的聲音也冷的像冰“你看着我媽媽，你告訴她，‘問心無愧’四個字你做到了嗎？”在說最後一句話時，她的語氣明顯加重，胸膛內激盪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怒火，導致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汐雲，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汐雲的怒火燒得趙子豪的心滾燙的快要炸裂，他猜她一定是聽到了些什麼，所以纔會這麼問。

“你覺得我會知道些什麼呢？趙主任！” 汐雲仰頭看着趙子豪，清冷的麗容劃過一條條晶瑩的絲線，她的聲音異常哽咽，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如果說剛纔她還想把一切都問清楚的話，那現在看到趙子豪的表情，她想，她已經無需再問了，真相就擺在眼前，她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明白，只是可惜，太遲了。

她現在好恨，當初她怎麼就那麼傻，如果她在手術前就已經發現蛛絲馬跡，媽媽就不會變得植物人，她終究還是個不孝女。

“你別這樣，汐雲，我對不起你媽媽，也對不起你，你恨我吧，去法院告我也行，已經別哭，你哭得我心裏難受。”趙子豪長嘆口氣，踉蹌着後退幾步，他再也無法面對汐雲淒冷的目光，以道歉的方式坦言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爲。

“告？我可不敢，我們這些生存在社會最底層的小老百姓，就活該被壓迫，有錢人讓我們生就生，讓我們死也是一句話的事，其實，我媽媽還是幸運的，最起碼你們讓她活了下來，沒有直接在手術檯上判她的死刑，說起來，我還應該感謝你呀，趙主任！”汐雲

活這麼大，從沒有說過如此犀利的話，那一字字一句句都帶着尖銳的嘲諷，如沾血的利刃直指人心。

聽着她的指控，趙子豪嘴脣哆嗦着，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到了如今，他還能再說什麼呢，錯是他犯下的，就算話說的更好聽，也只是狡辯而已。

“你說話呀，趙子豪，你怎麼不說話，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媽媽她是無辜的，她不曾得罪任何一個人，出了車禍還要被弄成植物人，你們何其殘忍！”這個時候，汐雲多希望趙子豪能夠辯駁，哪怕他說出他有苦衷，他是情非得已，她的心都沒有現在這麼痛，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直接點頭承認了，這就叫她無法承受。

一直以來，在她眼裏，趙子豪都是一個好醫生，他溫文爾雅，無論見了誰都是面帶笑容，這樣的一個人，怎麼都讓她無法相信，他居然會舉起手術刀對準一個無辜的病人？

“汐雲，對不起！”趙子豪發覺，他說的這幾個字沒有一點力度，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一遍遍的向她說對不起了。

“對不起？我媽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現在被你和沈傲天弄的半死不活，你區區一個對不起，她就能醒得過來嗎？”汐雲扭頭向病牀上望去，手顫抖的指着自己的母親，說出的話來泣不成聲。

“汐雲，你別這樣，你別哭……”汐雲一聲聲的血淚控訴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小刀，切割着趙子豪的良心和道義，使他心如刀絞，他深知自己的罪惡，也明白汐雲事先已經知曉了一切，今天就是來向他證實的。

他張口想要安慰她，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他伸出手想要幫她試淚，可還沒碰到她的臉頰，就被她冷硬的推開“你走吧，我想一個人留下來陪陪我媽媽，她太孤單了！”

汐雲說完，獨自坐在牀邊，再沒有看趙子豪一眼，若是別人，她一定會去法院告他，可對趙子豪，她卻不想這麼做，他是媽媽出車禍以後，最先給過她溫暖的人，她曾覺得他就像一個大哥哥一樣親切。

可如今，她心目中的大哥哥卻突然變成了拿着手術刀行兇的劊子手，叫她如何能夠接受？

趙子豪沒有馬上走，而是直視着汐雲，將自己心底裏一直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汐雲，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走，但是有句話我不得不說，手術是我做的，你要恨就恨我一個人吧，傲天是太愛你了，他當時並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他只是想要留住你，才……”

“從手術過後，我一直都活在惶恐不安之中，良心和道義的譴責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到那時你會討厭我，甚至會恨我，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可我不怨你，因爲這是我罪有應得！”

說完這些話，他最後又看了一眼汐雲的母親，走到地中央，深深的鞠了一個躬，哽咽着說了句“對不起”，這才轉身拖着沉重的腳步離開了病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