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耀祖搖頭，嘿聲一笑，攤開兩隻骯髒的手伸到萊斯莉的面前，齜開的嘴露出兩排噁心的黃牙，“錢呢？”

看到顧耀祖如此無賴的樣子，萊斯莉氣得倒抽一口氣，“我記得以前也給你匯過不少錢，爲什麼你還是過的如此落魄！”

“他一有錢就全部輸掉了……”李素蘭沙啞的聲音裏盡是淚與滄桑，“就連我賣廢品得來的錢他也用得一分不剩……”

賣廢品？

萊斯莉掃了一眼滿地滾落的易拉罐和塑料瓶，心酸夾雜着一團怒火在胸口翻滾，“顧耀祖，你真是不要臉！無恥！”

顧耀祖一副半笑不笑的表情，“臉能只幾個錢？我賭博，你當妓，我們父女什麼時候要過臉了？”

“你……”萊斯莉怔窒的無言以對，她努力壓下心中的怒火，轉而冷聲喝道：“把孩子還給我！”

“我說了一個億！”顧耀祖加重語氣，變得兇狠起來。

“一個億？孩子？秀麗，你說什麼孩子？”李素蘭聽得雲裏霧裏，愕然向萊斯莉問道。

萊斯莉一手指着顧耀祖，美眸裏竄起兩團烈火，“他！綁架了兩個無辜的孩子，向我勒索一個億！”

“那是你和韓少淵的兩個野種！”顧耀祖的話裏沸騰着一種嘲諷。

“你——你——真不是個東西……”李素蘭氣得胸口一起一伏，說話都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走到顧耀祖面前，揮手狠狠捶打他的胸脯，“你竟然綁架秀麗的孩子，還開口要一個億！你不是人——不是人……”

“走開……”顧耀祖一陣心煩與懊惱，揮手一記耳光朝李素蘭打去。

一個巨大的衝擊力，李素蘭瘦弱的身體在那一記耳光下沒站穩，向地上倒去，頭部重重的撞在了旁邊一口石井的邊緣上。

萊斯莉驚得瞪大了眼睛，“你沒事吧……”她急忙跑過去攙扶李素蘭。

一縷腥紅色液體從千溝萬壑佈滿皺紋的額頭冒出來，泛着悽然的光。李素蘭已經暈了過去。

“你——你醒醒啊……”萊斯莉蹲在地上搖晃着着李素蘭孱弱的身體，慌亂而不知所措。

“如果韓少淵今天不給我錢——你也別想回去……”顧耀祖目露兇光，惡狠狠地盯着萊斯莉。

萊斯莉心裏一陣發毛，她輕輕放下懷裏的李素蘭，讓她平躺在地上，緩緩站起身來，凌厲地望着顧耀祖，“我對你沒有任何虧欠，你不要處處逼我——韓少淵他是不會給你錢的……”

“他要是不給錢——你就和那兩個孩子永遠呆在這裏等死吧！”顧耀祖突然一個箭步衝過來，把萊斯莉猛地推倒在地。

萊斯莉一個趔趄重重地往地上摔去，脊背撞在身後石井的邊緣上，疼得她牙齒一陣打顫，“你——你——要幹什麼！”

顧耀祖冷笑着不回答，醜陋的臉因爲猙獰而扭曲，他走過來拽着萊斯莉的一條胳膊猛地使勁把她往石井裏拖……

“放開我！”萊斯莉一陣掙扎，可是她的力氣哪裏敵得過發瘋似得顧耀祖。三兩下她就被拽到了井口，眼看就要掉下去了。她無意中看到了自己腳上的高跟鞋，於是用另一隻沒有被拽住的手脫下了腳上的一隻鞋抓在手裏，用鞋後跟對着顧耀祖的頭部一頓猛打。

顧耀祖一陣吃痛，瞬間被激怒，他伸手一把奪過萊斯莉手中的高跟鞋，猛一甩，那隻鞋子就被拋到了五米遠的地方。

他怒瞪着萊斯莉，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獸，揮手狠狠朝萊斯莉的臉上打了幾拳，又猛一擡腿，將萊斯莉踢入了石井之中。

強烈的暈眩，眼前突然涌來了鋪天蓋地的白色霧氣。墜入井底觸到地面的剎那，她像一個快要被摔碎的木偶渾身驚痛的似要吐出一口鮮血，脣齒間濃烈的血腥味。

“姐姐——姐姐……”

頭昏腦漲的她似乎聽到了百奈子在喊她，那稚嫩的聲音像是渺渺的煙從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飄來。

她努力擡起沉重的眼皮，長而翹的羽睫在空氣裏彎出一個弧度，她盡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腦海裏白色的空洞的霧氣一點一點散去。昏暗的光線下，她看到了百奈子和康城的臉，不由一陣欣喜。她吃力地用兩隻胳膊支撐着讓自己做起來，渾身的痛楚都讓她麻木了。

“姐姐……”

康城和百奈子急忙爬過來攙扶她。

“終於找到你們了……”

她看到康城和百奈子都安然無事，眸裏泛起激動的淚光，伸開臂膀把他們攬在了懷裏。

“姐姐——對不起——我沒有照看好妹妹……”康城埋頭低聲說道，井口投射下來的幾縷微弱的光照在他蒼白的小臉上，好看的面部輪廓揚起一道暗影。

“姐姐，你怪我吧——是我不聽哥哥的話去追一個飄在半空裏的氫氣球——哥哥爲了跟着我，也被壞人一起抓了……”百奈子埋首在萊斯利的懷裏，哭了起來。

“不怪你們，是姐姐的錯……”萊斯利安慰着百奈子，“是我不該把你們單獨留在影院門口……”

“我好怕——姐姐……”百奈子滾落眼淚把萊斯莉的襯衫浸溼了一片。

“我們會出去的……”，她擡頭仰望這口枯井的井口，可是太高了，她根本無力爬出去。

在這幽深黑暗的枯井裏，她懷抱着百奈子和康城，腦海裏卻不斷回閃韓少淵堅毅倨傲的臉，他會來救她們的吧？那個令她避之不及的惡魔，在此時卻成了她心中唯一的希望……

“嗷……”

井口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萊斯莉仰臉朝井口望去，愕然看到顧耀祖被幾個黑衣打領的人按在井沿上，他的腦袋懸在井口，藉着陽光可以明晰的看到他猙獰的臉被打得鼻青臉腫，紅色的液體翻滾在他的脣齒間。

“你是說一個億？”

是韓少淵冷冷的輕描淡寫沒有語調起伏的聲音。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坐在井底的萊斯莉心裏微微一慟。

“你——你——放過我吧——我不敢要了——我不敢要了……”被打得只剩半條命的顧耀祖哀求起來，他被韓少淵的五個保鏢死死按住，痛得齜牙咧嘴。

韓少淵站在離顧耀祖三米遠的地方，眸光平靜的望着他，淡然地抽着一支雪茄，“爲什麼不要呢？一億冥幣我已經準備好了燒給你……”嫋嫋煙霧籠罩着他毫無表情的臉。

一聽是冥幣，顧耀祖嚇得渾身哆嗦，“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鼻子裏流出的血匯成了兩股細流。

韓少淵不屑地一聲冷哼，隨即對保鏢吩咐，“先把他拉一邊去，把井裏的人弄出來……”

“是……”兩個黑衣保鏢拖着半死不活的顧耀祖到牆角邊，剩下的三個人找來長繩扔到井底。百奈子和康城先被拉了出去，隨後萊斯莉也被拉了出

來。

細碎的陽光照在臉上，有些刺眼，她一眼看到了站在三米外的韓少淵，心潮泛起模模糊糊的喜悅，“謝謝……”她囁嚅地說了一句，聲音很小，但韓少淵依然聽得分明。

他的脣角勾了勾，兩個箭步跨了過來，一個打橫，把萊斯莉攔腰抱在了懷中。

在康城和百奈子面前，萊斯莉錯愕地一陣驚慌，“你——你幹什麼？”

“沒穿鞋就想自己走嗎？”韓少淵依然是冷冰冰的聲音。

萊斯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一隻高跟鞋還被扔在遠處的一堆廢品中間。她尷尬地朝康城和百奈子瞥去。

那兩個孩子很自覺地用手捂住了雙眼，康城很平靜地補充了一句：“少兒不宜……”

萊斯莉卻更加窘迫了，她埋首在韓少淵的胸口，一種莫名的悸動，她垂眸，看到了牆角處被打得癱軟在地的顧耀祖，“你準備怎麼處置他？”

韓少淵睥睨着顧耀祖，語氣飄然，“敲詐勒索罪、綁架罪再加上之前的多起強姦罪和聚衆鬥毆，他不接受我的冥幣，那隻能去把牢底坐穿……”說罷，她抱着萊斯莉往門外走。

“等等……”想起剛纔被顧耀祖打暈的李素蘭，萊斯莉急忙叫住韓少淵，“那個暈倒的女人怎麼樣了？”

“已經送去醫院了……”韓少淵回答着繼續往外走，康城和百奈子跟在他身後。

出了院子，走在靜謐的老巷裏，除了腳步聲，萊斯莉唯一能聽到的是兩顆心跳聲。她把頭輕輕側在韓少淵的肩膀上，閉上雙眼，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而她，直到很久之後，才意識到那寬闊的胸膛是一個溫柔的陷阱，而自己卻不知不覺卸掉了防備，沉淪的陷了進去，與惡魔靠得太近，終是會被地獄之火傷的體無完膚。

輸液管裏透明的液體緩緩流入手背，陽光照在滄桑的面容上，在密佈的溝壑裏彌散淡淡的安詳。李素蘭倒在牀上，額頭包紮着紗布，她閉着眼，彷彿已經沉沉睡去。

萊斯莉買了一束淡粉色康乃馨走進了病房，她把花插在了牀頭櫃上的藍色玻璃花瓶裏，新鮮的花蕊，晶瑩的水珠在陽光裏微微盪漾着光芒。

“秀麗——你來了……”李素蘭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了雙眼，渾濁的眼眸泛起柔然的笑意。

萊斯莉點了點頭，“你好好休息……”

李素蘭轉眸看到那束開的燦爛的康乃馨，目光微微一沉，“秀麗——對不起你……”她喉頭有些哽咽，“我以爲嫁給顧耀祖你就有了爸爸，可是沒想到……”

“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都過去了……”萊斯莉試着安慰她。

“你離開家的十幾年，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我真的好想再聽你喊我一聲媽媽……”李素蘭怔怔地望着萊斯莉，眼角噙着淚花，那閃爍的光芒裏似有一種期待。

媽媽？

這個詞彙她是如此陌生。自她來到這個世界，這個詞彙就不屬於她。萊斯莉愣神許久，當年她第一次踏入蘇家大門的往事卻還歷歷在目。‘蘇冉，你是一個孤兒，是沒有爸爸媽媽的——拜託你以後在喊’爸爸媽媽’時前面加個你字！’蘇涵依的嘲諷還清晰的如貫穿耳底的風。爸爸和媽媽這兩個詞彙是她永生的禁忌。她站在原地，明知道李素蘭的期盼，明知‘媽媽’兩個字就能讓眼前人感動的熱淚盈眶。可是她不想演戲，終是沒有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