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關搏趕到烏雞國都城之時，慘劇已經發生了。

除魔盟的人要離開了，那些佛教徒們就彈冠相慶。原本不過說幾句風涼話，對這些沉淪苦海的迷途之人表示一下優越感。

但不知爲何，很快便升級成了吵架。不是一兩個人的吵架，而是數十人百人的爭吵。

隔着一條街，不到十張的距離，涇渭分明地對罵。

暴戾的情緒不斷蔓延，最後已經搞不清楚是誰先動手，反正場面變成了一場鬥毆，最後一發不可收拾，變成了一場屠殺。

關搏看着眼前這十幾具屍體，都是除魔盟的老弱婦孺。

年紀最小的，大概只有七歲，年紀最大的，有六十歲。

他們死在烈火之下，混亂之中，有人動用了法術，將他們燒成焦炭。

烏雞國的現任國王直接跪在關搏的面前，帶着他的文武百官和後宮妃嬪，足有數千人，跪在關搏面前一句話也不敢說。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應到關搏的憤怒，關搏只需要一個念頭，烏雞國就會被滅國。

看着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關搏只是問了一句：“兇手呢？”

年輕的烏雞國王連忙道：“兇手當場就自殺了，已經查明，是拜火邪教的人。他們潛伏得很深，我們連夜追查，纔講這些餘孽一網打盡。”

兇手的頭顱有七個，都被堆放在關搏的面前。關搏並沒有去徹查這幾個頭顱是真正的兇手，還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

他只是用一種冷冰冰的語氣，對烏雞國王道：“爲了徹查，你封鎖了消息，並未馬通知我，大概是怕我發怒之下將你的國家毀滅。我懂你的心思，找到兇手，才能減輕自己的罪過。然而，若是你第一時間便通知我，我說不定能救下他們。”

關搏說的，正是這些死去的老弱婦孺。

如果來得及，在鬼差勾魂之前，關搏有許多辦法能幫他們復生。但現在，他們的魂魄早就送入了六道輪迴之中。這種情況下，就算地藏王菩薩出手，也無法幫他們還陽了。

聽到關搏的話，烏雞國王驚出一身冷汗，生怕下一刻就要迎來雷霆之怒。

然而關搏只是嘆息一聲：“我總算明白祖師對我說的。這世間，到了一個境界，自有獨特的風景。不到山巔，別人怎麼說，你也只是道聽途說，看不清真實。凡人的眼光，怎麼能猜到仙家的手段。”

一念之差，這十幾位無辜者便死絕了。

關搏並未對烏雞國進行報復，只是收斂了屍體，帶着剩下的最後一部分除魔盟成員離開。

烏雞國王看着那妖風離去的方向，渾身脫力似的躺在地。只不過幾句話的時間，他就覺得心力交瘁，就像在懸崖邊奔跑，稍有不慎就要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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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關搏回到鐮錘城，原本熱鬧非凡的奇蹟之城也陷入沉默之中。失去親人者悲憤莫名，在知道仇人已死之後並無復仇的快感，反倒是內心鬱結發泄不出來，更顯沉痛。

關搏靜靜看着眼前這一幕，若有所思。

“生老病死本來就是凡人必經之事，你不用放在心。”遠道而來的小白龍勸關搏道。

靈秀是個孩子，只能跟着掉眼淚，其他人跟關搏卻不熟悉，不敢開口。如今，能這樣勸關搏的，也只有小白龍敖烈。

“我看過他們的傷口，如果他們會法術，或者說有懂得治療燒傷的醫生在場，應該能救下來幾個。”關搏沉聲道。

“那又如何，不得長生，也不過是在苦海之中多沉淪些時日，最終也逃不過一死。冢中枯骨，誰會在意？”敖烈也發出一聲感慨。

爲何明知西遊困難重重，甚至有殺身之禍，也要一路前行？敖烈並非那種一心一意普度天下的聖人，歸根結底，不過是長生二字。

真龍壽元極長，但所謂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爲土灰。只有完成取經大業，得了正果，才能真正脫離這六道輪迴，真正能得大逍遙。

至於這些最長不過百年歲月的凡人，敖烈雖然不是草菅人命的孽龍，但也沒怎麼放在心。

但關搏看着悲傷痛哭的那些家屬，反駁道：“凡人壽元短暫，你我不在意，但他們在意。”

“但你能如何？難道還能帶他們一起成仙麼？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環，要是長生有那麼容易，靈秀跟我那唐僧師父就不會惹來這麼多妖怪覬覦了。西遊取經，就是希望用大乘佛法來度化世人，要是他們都能大徹大悟，便不會有這樣的慘劇了。”小白龍對關搏道。

“渡化世人，你信麼？”關搏笑問。

“信不信，總歸是要試一試的。”小白龍這次並未反駁，在他心中，也是不願意相信佛家所言的度盡天下人。

你看地藏王菩薩發下大宏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這麼些年下來，地獄何曾空過？

“我不求他們能成仙成佛，只求他們在受到威脅之時，能夠有反抗之力。”

“我說了，你不可能讓每一個人都成仙成佛。別的不說，光是一個天賦便萬中無一，有些人就算你將人蔘果給他們當飯吃，也成不了仙的。”敖烈還要再勸。

“這世，又不是隻有法術是唯一的力量。”

“你不會說是凡人的武藝吧？我承認那除魔盟的所謂神功挺有意思的，但也只是有意思而已。隨便一頭築基期妖怪都能將他們殺個血流成河，更別說金丹期妖王了。”敖烈絲毫不信，凡人如螻蟻，雖然會說話，但要捏死卻一樣絲毫不費力氣。

若不是天庭是人類的天庭，這世間凡人早就淪爲妖怪的食物了。

“菩提祖師跟我說，只有修煉到一個境界，才能見到不一樣的風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是對的。但對於我來說，就算是佛祖道祖，也沒見過我所見過的風景。而這些風景裏面，就有讓凡人掌握自身命運的力量。”

關搏說完這句話，站直了身子，看着城牆那個鐮刀錘子的徽記，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倒要看看，這西遊世界，能不能燃起星星之火。”

鐮錘城的建設並沒有被耽擱，甚至在關搏的主動幫忙之下，速度加快了許多。

等到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新家，關搏便在城裏宣佈了一個命令認字。

無論男女老幼，只要不是襁褓中的嬰兒或者身有殘疾如盲人之類，但凡不識字的都要開始學習，半年內，至少要學會三百個漢字，要能讀會寫。否則，直接逐出鐮錘城。

這個命令一出，不少人怨聲載道。

這年頭，能識字的都是少數。即使在長安，連自己名字都不會的人佔了一半以。尤其是除魔盟成員多半是江湖人士，要是能舞文弄墨，誰會走江湖路呢。

因此，不少人找到了除魔盟幾位元老，希望他們能跟關搏求情。哪怕讓他們與妖怪拼命，也比學字要好些。

然而平日裏好說話的關搏卻絲毫沒有任何讓步，還是那句話，要麼認字，要麼滾出鐮錘城。爲此，關搏花了很多心思，將千字文、三字經和百家姓之類的啓蒙書籍印了萬本，最起碼保證每個家庭都有一本。

然後，鐮錘城裏面就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學習運動。

一早起來去開荒地，路也得念幾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出城打獵砍柴，也要帶幾根寫着人之初性本善的竹條到了晚，更是要早早到那些本身識字的先生那裏，用心聽講，以求多學幾句，回頭還要教給家人。

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學習，但生活在鐮錘城，不用繳納苛捐雜稅，沒有狗官作威作福，還能每日痛飲靈泉，人人延年益壽。最後，還有一位真仙坐鎮城裏。

熊貓仙尊可說了，但凡半年之內認字超過一千個的，可以得他親自傳授仙法，有機會成仙得道。而如果半年時間連三百個字都認不得的，全家都要趕出鐮錘城。

蘿蔔加大棒，誰也不敢怠慢。

關搏沒理會這熱火朝天的運動，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識字？這只是前奏，只有擁有足夠多的有一定素質的人才，才能達到他的目標一場革命，一場以科技爲名，以凡人爲主角的革命。

凡人如何掌握自己的命運？關搏不是那種力挽狂瀾，救天下於倒懸的偉人。

但他知道曾經有這樣一個時期，華夏淪爲最無知最落後的文明，而他們在一片廢墟之中重新崛起。不需要怕迷失方向，因爲曾經早有人給關搏指明過方向也不用怕人生苦短，朝令夕改，關搏有自信能夠活到那一天。

所以說，此時的鐮錘城，比當年的華夏條件要好得多了，只要一直努力，定然能夠提前讓那個凡人就能改天換地的社會提前出現。

但在此之前，關搏需要將記憶裏面學過的有關數理化的基礎知識給整理出來。雖然說金丹之後關搏能夠過目不忘，但這年代久遠的記憶，還真不是那麼輕鬆可以全部回憶起來。

而另一邊，唐僧在烏雞國的講經也已經滿了一年，是時候繼續西遊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