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禹的話，子堇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歡快的氣氛瞬間從她身上消失得乾乾淨淨。無意識地咬住下脣露出沉思半晌，她才以動搖到極點的語調說道：“爲什麼突然關心起她來？”
“因爲她最近的狀態非常糟糕。”預料到這種發展的陳禹講出了之前準備好的臺詞，“我懷疑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了困難。”
“你還真是好心啊。”嘗試着勾起嘴角，子堇露出的笑容卻完全沒有了平日的那份自然，“不過不用擔心，她平時也不能算脾氣好……”
“這我還真不知道，不過這次她身上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頓了頓，他輕嘆了口氣，“雖然知道沒頭沒尾，但我還是想說，你最好可以和她保持距離。我恐怕她是在做什麼危險的事。”
“你在胡說些什麼，有證據嗎？”子堇把臉壓近了幾分。
從她身上感受到強大的壓迫力，陳禹輕輕挑眉，表情中有股講不出的微妙：“抱歉，太細節的問題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我能肯定的說，之前講的那些都是有根據的。”
子堇的情緒明顯激動起來：“爲什麼不能告訴我原因？”
“我只能說……抱歉。”陳禹緊咬牙關，努力不讓自己被她身上的悲慼所影響。
漆黑的雙瞳盯在他臉上，子堇幾次收攏手掌又再次放開，眼角痛苦地抽搐起來。最終，她還是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好吧，我懂了。回去之後我會去打聽的。”
沉重的氣氛壓在兩人肩頭，半晌無聲。最終子堇幽幽開口：“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
然而這次陳禹沒像之前一樣妥協，堅持把他送回了家門口。
臨別之際，他叫住了子堇：“你還是不要太相信她比較好，畢竟之前你說過自己其實不是很瞭解她。”
對方的背影抖了抖，點頭嗯了一聲。
目送她消失在視野外，陳禹揉着眉心轉過身來。藏在口袋裏的手掌不由得攥緊，雖然是最不想見到的結果，但他並不打算把目光從事實上挪開——恐怕，子堇對龐菲的事並非全無所知。
……
“你做了什麼？”黑色的氣流包裹着人影打着旋徐徐上升，從裏面傳出的聲音不知是受到什麼影響，聽起來飄忽不定。
即使身上蓋着寬大的斗篷，還是能看出龐菲身子抖了抖：“我什麼都沒做。”
不滿地冷哼從氣流中傳出，從黑氣的輪廓來看，可以勉強分辨出是個女性，她扭頭向身邊問道：“你們兩個有沒有發現異常？”
“沒有，至少在我們觀察的時間裏。”
“她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
雙胞胎一如既往人偶般面無表情，說出的話語也不帶半點感情波動，讓人無從猜測她們的心理活動。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猜測是從別處得來的信息。但有誰知道我們的事呢？”她擡手做出捏住下顎的思考動作，“普通的新生者應該不清楚我們的具體身份纔對。”
“說不定那傢伙只是因爲在學校被我找茬不爽，故意編了個藉口來針對我而已。”
對這番話起了反應，人影身上的氣流驟然加速，露出上半張面孔。
烏黑的雙眼鎖定在龐菲臉上，她堅決地搖頭：“很遺憾，他是不會做遷怒這種事的。”
“大姐頭，你也不能太向着他說話吧？”龐菲聳聳肩，“我倒是沒看出他有你說的那麼優秀……”
銳利的眼神讓她不得不停止輕視的言論，子堇目光越過她的肩膀望向遠方：“能說出這種話，還是你太無知了。”
“哈？”
“總之，你最近小心點，晚上就不要出來了。”她的收回視線，指令發到身後，“思妍，思雨，這段時間掃蕩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明白。”
“我們會謹慎行事的。”
得到命令的雙胞胎緩緩後退，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黑氣重新覆蓋住子堇的面孔，她抱起雙臂，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心裏很不爽，說出來吧，這裏就我們兩個，也不用顧及顏面問題。”
“我無法接受。”龐菲沉着臉，“不服”兩個字明明白白地寫進五官中，“如果不去狩獵，我就沒辦法進一步變強。”
聽到“狩獵”這兩個字，子堇微不可查地收緊了五指，她控制自己的語氣不露出破綻，輕聲迴應：“不是說從今以後一直禁止，而是希望你最近一段時間避避風頭。”
“但在我停滯不前的時候，你們還在不斷進步不是麼？”龐菲側過臉，下定決心般深深吐氣，甩下了飽含惡意的話語：“你，不會是怕我成長到足以和你抗衡的程度吧？”
子堇一愣，隨即擡起手掌。
要動手了嗎——龐菲做出招架的準備，情緒卻低沉下去，嘴角也勾起自嘲的弧度——說到底，彼此之間也只是那樣淺薄的關係而已。
然而，她的嘴角在下一刻凍結了。
子堇伸出手，並不是發動攻擊，而是以無比緩慢的速度輕輕蓋在她頭頂：“我從來都不怕你成長，確切的說，就是因爲怕你會在成長的過程中夭折，我才一定要避免你和他作戰。現在的你恐怕連逃掉的機會都沒有。”
龐菲瞪圓了雙眼，整個人彷彿被抽掉靈魂一般，愣愣地呆在原地。
子堇前跨一步，把她抱在懷裏：“我其實非常希望你能接替我的位置，我已經很累了。”
“我……”龐菲完全控制不住嘴脣的抖動，“明白了。”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子堇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深深的疲憊浮現在黑氣掩蓋住的雙眼中。
……
長刀左右擺動斬斷鎖住大門的鐵鏈，陳禹一腳踢開沉重的鐵門，穩步走進了大樓。
黑暗遮蔽了視野，讓人無法看清死角中的情形。沙沙的響聲在大樓裏低聲迴盪，恐怖的氛圍就這麼蔓延開來。
不過陳禹沒有絲毫畏懼，他閉上雙眼，長刀斜指向地面，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放鬆下來。
不是放棄戰鬥，而是爲了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清冷的刀光一閃而過，從角落裏竄出的巨蟒頭顱被一擊洞穿。
“出來吧。”他收刀，轉身望向門口，“都跟到這裏了，就出來談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