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子堇的提議，陸詩瑤興奮地瞪大雙眼不住地點頭。
面對氣勢驟然高漲的兩人，陳禹清楚地認識到，就是自己投出反對票也只會是無用功，於是乾脆點頭答應下來。
三個年齡不大的孩子湊在賣護身符的攤子前齊齊探出頭來左右掃視——看到這副多少有些滑稽的畫面，攤子的老闆嘴角不禁向上翹起。
“喜歡哪個隨便挑。”
子堇還了個大大笑臉：“叔叔，這些都是一樣的嗎？”
“當然不是了。”老闆呵呵地笑着，手指在那一堆護身符上劃過，“有金榜題名的，有健康長壽的，有母子平安的，有百年好合的。”
“也就是說這個是爲孕婦準備的？”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搭錯了，陸詩瑤拿起代表母子平安那一區域的問道。
老闆的表情有些微妙：“怎麼，家裏要再添一口人？”
“不是。”搖搖頭否定了猜測，她短促地吸氣，雙眼直視陳禹，“爲了感謝你這麼長時間的幫助，我就送你這個吧。”
“就算我脾氣好也是會生氣的。”陳禹二話不說瞪了回去。
“你看他還兇我。”做出委屈的表情靠在子堇身上，陸詩瑤可憐兮兮地眨動雙眼，“我好心好意想送你點東西。”
子堇帶着淺淺的笑容搖頭：“好了，你們兩個就稍微消停一會兒吧。”
“對了。”在幾人互動之際，老闆猛拍了一下大腿，“你們要不要試試手氣啊？”
“怎麼個試法？”陸詩瑤果斷拋下了較勁轉頭問道。
老闆朝着最邊上的一堆揚了揚下巴：“那些是所有類型混在一起的，你們要不要抽抽看，也能多少看出年的運勢嘛。”
陳禹撇撇嘴，心說這老闆看到來的是小孩子，騙人消費的說辭都不怎麼走心了啊。
不過另外兩人還是露出興致盎然的樣子。
他悄悄頂了頂子堇的肩膀耳語道：“你怎麼也會被這種話煽動啊？”
子堇扭了扭身子，臉上泛起一絲紅潤，以彆扭的語調小聲迴應：“就是試試運氣嘛。”
“有什麼可試的？想要的無非就是健康——最多再加個學業，有一半的機率會浪費啊。”
“什麼叫浪費？”不滿地皺起眉頭，她斜眼望過來，“抽到另外的當然也……”
“這個停頓太微妙了吧？”
“要你管。”
用一記白眼結束了和陳禹的對話，她按了按鬢角的碎髮，眼底閃爍着陳禹看不懂的光芒盯住老闆：“叔叔，抽這個要做什麼準備嗎？”
大概也沒想到她會搞得這樣鄭重其事，老闆撓了撓頭：“也沒什麼特別的說法，就是心誠則靈吧。”
“心誠啊。”將這兩個字在心裏咀嚼了幾次，陸詩瑤閉上雙眼，雙手在胸前合十。
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的陳禹無語地盯住她的側臉。陽光從攤子上方打下，給她睫毛撒上一層金色的光輝。
一股熱竄入腦中，陳禹下意識地別開視線。像是要避免思考這樣做的原因一般，他把注意力放在陸詩瑤身上，看到她也有模有樣地學着祈禱，陳禹也沒有多想越過子堇點在她肩頭。
“你跟着湊什麼熱鬧。”
“不會說話你可以閉嘴。”從她口中衝出的話語，帶着陳禹許久未曾感受到的冰冷。
她真發火了——完全不知道理由，但在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負面情緒後，陳禹果斷選擇了住口。
子堇驀然睜開雙眼，氣勢十足地把手伸進那一大堆護身符中。
在糾結與希冀相互交織半晌後，她總算下定決心收攏五指，將抽出的護身符貼在胸口。
幾乎是在同時，陸詩瑤也板着臉完成了相同的動作。
“抽到什麼了？”——雖然很想把這句話問出口，但看到這兩人鄭重的樣子，陳禹有點擔心貿然出口會不會再度招致禍患，最終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打開護身符向裏面望了一眼，子堇臉色通紅地猛地收緊，雙手按在心口，肩膀微微顫抖。
這是好還是不好啊？對於她這樣罕見的表現，陳禹着實有點吃不準，幾次張嘴還是沒敢問出口。
視線微微偏轉，他眼角的餘光掃到陸詩瑤用複雜無比的神情緊緊盯住手心。
“怎麼樣？”反正到現在也沒能全部摸清她的思考迴路，陳禹直接問出了口。就算對方沒有好臉色，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件稀鬆平常的事。
“嗯，總之是好的方面，只是……”欲言又止停下話茬，陸詩瑤最後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把東西揣進了口袋。
“喂喂，還沒付錢呢。”
“等下一起不就好了。”鎮定下來的子堇將他拉住，熠熠閃光的雙眼裏投射出催促的光芒，“快，你也挑一個試試。”
從施加過來的力道就能感受到她強硬的態度，陳禹索性放棄了抗議的打算，直接把手伸了進去。
抱着打算敷衍了事的心態隨便抄了一個，他用力向外一拉，卻不想目標竟然被卡住了。
他不禁皺起眉頭，手上驟然發力，把護身符拉出來的同時，整個人踉蹌着向後推了幾步。
低頭望向手掌，他發現系在護身符上的細繩因爲拉扯而斷開了。
老闆微微色變，咳了兩聲。
子堇也露出少許擔心的表情，但更多的則是好奇：“是什麼？”
陳禹向裏面望了一眼：“嘖，百年好合。”
“這不是挺好嗎？”
“有什麼好的？”
情緒莫名高漲的子堇搶着打算結賬，老闆大手一揮：“看你們幾個都不大，我就把零頭給你們抹掉算了。”
等到三人離開，他才拍了拍腦袋嘀咕道：“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這小子莫非會在感情上遭遇重大挫折？算了算了，不想那麼多了，反正和我也沒什麼關係。”
作爲一天中最後的插曲。在回家的路上，陸詩瑤把買到的面具塞給陳禹讓他轉交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可謂精彩無比。
……
時光荏苒，半年多的時間轉眼便流淌消逝。安穩地度過了在小學的最後半年——順帶對同年級的人信心進行了持續的摧殘，陳禹終於升上了中學。
開學儀式當天，他起了個大早仔細地整理了一遍着裝，換上全新的校服走出房間。
經過客廳時，嗤笑聲傳到他耳中：“呦，看起來還挺人模狗樣的嘛。”
這種讓人聽了會有出手衝動的話他如今也算是習慣了。面對妹妹的嘲諷，他淡定地聳了聳肩張開雙臂：“不和你親愛的哥哥說句恭喜之類的話嗎？”
“唔，你這人平時雖然有點噁心，但沒想到有時候居然會說出更噁心的話呢。”
“哦，是嘛。”對話慢慢變多之後，陳禹也接受了這樣的對話方式，現在應付起來態度可是說是要多隨意就有多隨意。
他眯着雙眼望向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的陸詩瑤。夏日的餘威尚存，她身上完全是一副清亮的打扮，然而半長的頭髮已經遮住了耳朵，讓看到的人都會有悶熱感。
“頭髮不要剪剪嗎？”
“要你管。”對方瞪過來。
他伸手按住眼角：“你這樣真的不會覺得熱嗎？作爲哥哥，我可是很擔心的啊。”
“哦，那還真是謝謝你毫無意義的關心了啊。”對方翻了個白眼，比最初見面時要成長許多的身體在伸懶腰的同時繃得筆直，露出腹部結實的肌肉。
陳禹坐到她對面，視線轉向電視卻沒把半點注意力放在上面，他挑眉問道：“說起來，難得看見你起的這麼早啊。”
“啊，嗯，新學期開學肯定要有新氣象才行。”
“但你開學的日期好像比我晚一天才對。”
“預演，預演不行嗎？”
他轉過頭來，直直盯住對方雙眼：“所以說你還是來恭喜我升上初中的吧？”
看着他一副看透事件真相的得意神情，陸詩瑤眉毛抖了幾下，用異常微妙的語氣開口說道：“要不是老媽她把我叫起來……”
“我怎麼記得昨天是你拜託我早上早點叫你的啊？”陸母探出半個身子招呼兩人吃飯，同時爆出猛料。
“老媽！”陸詩瑤彈簧般從沙發上跳起，追着陸母跑了出去。
……
“今天你最好晚點回來，越晚越好。”摔下這句惡狠狠的話，陸詩瑤用力帶上家門。
陳禹嘆了口氣，轉身邁開腳步。
“她今天的反應有點激烈啊。”子堇跟在他身邊作疑惑狀。
“我也不清楚具體原因，大概是起牀氣？”
她眯細雙眼嘿嘿一笑：“該不會是這一年不再一個學校感覺寂寞了吧？”
“我倒希望是這樣，那我們之前的努力也算有價值。”搖搖頭結束這個話題，陳禹的視線望向遠方，“不知道在新學校裏會遇到什麼樣的人啊。”
“比起那些。”子堇快步走到他前方，雙臂平舉轉了一圈，裙子在空中舞動，“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陳禹立刻會意：“很棒啊，校服很適合你。”
“雖然覺得好像有點敷衍，不過我就收下了。”微微鼓起臉頰講完前半句，子堇最終還是換回了笑臉，“不知道會不會分在同一個班？”
“希望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