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道人影從扭曲的空氣中驟然浮現，雙腳踏上醫院頂樓。

他的面孔被白色的面具遮住，透過眼部月牙形的縫隙，也只能看見兩道冰冷目光。

隨着他的出現，周遭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是一片死寂。他蹲下來，手指擦過地上那道焦黑的痕跡，幽幽吐了口氣：“就算是救人爲藉口也不打算輕易放過麼？”

也不做留戀，他果然起身，吐出的音節明顯加進了不快的成分：“好不容易培養出了與宿主共贏的版本，居然還是不行嗎？”

宣泄的同時，他周身的空氣再度扭曲像黑洞將他整個人一口吞下。

天台上，夜風似乎在低聲傾訴者什麼，然而沒有人將其收入耳中，只有天台上焦黑的痕跡緩緩消失。

他的身影再度出現，已經是在醫院的病牀前了。

低頭看着閉上雙眼揪住胸口滿良痛苦的身影，他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連雙眼也因爲背對月光而藏進了黑暗中。

像是感覺到他的到來，原本陷入昏迷的少女緩緩張開雙眼。一覺醒來發現身邊站了個人，一般人都會驚恐萬分，可她卻只是愣了愣，都沒有上移目光確認，就張口虛弱地說道：“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我給你的東西被毀了？”

“是啊，徹徹底底，燒的連點渣子都不剩。”

他輕嘆一聲：“渣子還是有一點的。”

“只是個形容而已，有必要較真麼？”

“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已。”他沉默了一陣，聲音稍微低沉下來，“你已經不行了。”

似乎是想露出“我沒事”這樣輕鬆的笑容，但她剛扯起嘴角，就牽扯到了痛處，眉毛再度凝成一團。吸了好幾口涼氣，她才緩過神來，用比之前更加虛弱的聲音說道：“我清楚，本來早都已經放棄希望了，如果沒有你幫忙，我連今天都撐不到。”

長久的沉默之後，黑暗中才再度有聲音響起：“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我很痛苦，能幫我一把嗎？”女孩垂下眼簾，“我之前做了那麼多事，報應總該來的。”

……

時間來到五月的長假，陳禹本來打算在家裏好好休整，懶在牀上放鬆精神，卻不想被人強拉上了街。

“喂，我費盡心思想幫你們改善關係，你別擺出一副嫌麻煩的臉好不好？”

陳禹嘆了口氣，心說我是很感謝你，但覺得疲憊也是千真萬確的——隔三差五就要半夜溜出去，換成任何人也會想在放假的時候癱倒在牀上吧？

當然他要是敢這麼說，肯定少不了一頓白眼。所以只能嘆了口氣開口道：“我是很感謝你，不過……人家好像不是很願意啊。”

離兩人不遠，陸詩瑤正無聊地踢飛路邊的石子。似乎察覺到砍過來的視線，她扭頭望過來，發現是陳禹，立刻不滿地皺起鼻子，異常刻意地錯開視線，用力壓低帽檐。

“老孃不想理你。”如果動作轉化成語言，她妥妥地是想表達這個意思。

陳禹也不惱，只是帶着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盯住子堇。

“好了好了，這種態度你又不是第一次見，沒什麼好奇怪的吧？”她在陳禹背後用力推了一把，“走了走了，難得有機會你更應該好好表現纔是啊。”

他深深嘆了口氣，莫名想到二師兄每次吵着要分家的時候都會被師兄師弟攔下來，那能怎麼辦呢？只好收拾心情繼續上路唄。

……

依照子堇原來的計劃，今天的目的地應該是水族館，然而考慮到客流以及安全等一系列問題，最後只能把目光放在動物園上。

說是動物園，但規模其實並不算大，而且可以觀賞動物的區域也就只佔一半左右。剩下的一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娛樂器材，所以在節假日中這裏會聚集很多小孩子。

“我說，你不覺得有點吵嗎？”盯着眼前沸騰的人羣，陳禹有些苦惱地伸手壓住眉心。

子堇歪着腦袋，甚至煞有介事地閉上雙眼仔細聽了半晌：“沒覺得啊？”

“對你來說的確不過是熱鬧了一點。”他小聲嘟囔了一句——在正常人耳中已經算是熱鬧的聲音，在他聽來就是足以引發頭痛的嘈雜響動了。

拋開近處那羣大喊大叫的團伙不談，臉遠處那隊圍在一起商量丟沙包，已經躲在樹下竊竊私語的兩人……

等等，他皺起眉頭，那兩個人是在商量要對什麼人動手。

“怎麼了？看你一臉嚴肅的樣子……你要是覺得受不了，我們完全可以再換個地方。”說話的時候，她的表情有些難看。因爲另一邊的陸詩瑤正表情嚴肅地把視線牢牢鎖定在遠處——估計是把這當做是不耐煩的表現。

要不是聽到有人打算做壞事，陳禹估計也是一個想法。不過在短暫的思索之後，他還是決定保持沉默，最好能趁此機會趕快回去。

不過在那之前，他順着陸詩瑤的目光望過去，在一處偏僻的角落，有兩個明顯高於同齡人的男生正把一個身材瘦弱的男孩堵在中間，而之前陳禹聽到商量要動手的兩人也正在趕過去。

非常明顯的欺凌現場，周圍劃出了一片清晰的無人區域。借用遠超正常人的強大視力，陳禹能透過人牆的縫隙看到被圍在中間那個男孩眼中深深的恐懼。

要不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呢？陳禹揉了揉太陽穴，雖說對這種仗着人多力氣大就行爲囂張的仗勢看不下去，但要真摻和進去還是另一碼事，畢竟也不清楚來龍去脈，貿然衝上去該說些什麼呢？說我是途經寶地的武林人士，見不得有人持槍凌弱違反江湖道義所以來主持公道麼——這不是幫忙而是去說相聲的吧？

就在他思前想後猶豫不決的時候，陸詩瑤動了。

宛如發現目標的獅子，散發出閒雜人等退散的氣息，筆直地逼近過去。

這回連子堇都發現不妙了。她扭頭望向陳禹：“這是……”

“啊啊啊，又是麻煩事啊。”滿臉無奈地捂住額頭，他不情願地邁開腳步，“走吧，雖然不抱希望，但試試能不能攔住她做蠢事吧。”

“說不定是你表現的機會呢。”

“謝謝，我能放棄這個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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