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曲肘部撐在桌面上,紀雪妍雙掌交疊,微微壓住下頜抵在手背上,有着劉海和眼鏡雙重遮擋的瞳孔落在了低處。
“這次會議的主要目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姿勢的影響,會長的語氣也很低沉。
“好了,會長你打算玩些什麼我是沒資格過問,但現在能不能快點切入正題?”稍顯不耐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打斷了她慢悠悠的說話方式。
紀雪妍臉色一僵,尷尬地把手撤了下來:“我還覺得這樣比較有氣氛呢。”
“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會這麼想。”伸手撥弄了一下頭髮,陸詩瑤擡起下巴露出天鵝般的脖頸,“但可以確定的是,從去楚繪她家開始,你有時候就會奇奇怪怪的,是和她找到什麼共同語言了嗎?”
“嗯,可以這麼說吧。”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才導致聲音變得遲疑起來,會長眼神遊移,分明是隱藏了什麼。
可惜陳禹現在完全沒有開口發問的機會——準確來說是沒有那份心情——畢竟,當務之急是在兩人的壓力下保全自身。
在中午和谷嵐分別之後,他就收到了妹妹的信息。
“放學,會長辦公室見。”
陳禹頓時感覺到從骨髓中滲出來的寒意。
根據經驗判斷,用語簡潔到這個份上只有一種可能——她的惱火已經超脫了語言可以表明的範圍。
所以以正坐的姿態挺直上半身的陳禹現在甚至有種窒息感。
尤其是在壓力的來源不只是一人的情況下。
閒聊了幾句發散過心情,會長重新把視線放回到他的身上,這次沒有在擺什麼奇怪的造型,直接開口問了出來:“現在有沒有猜到叫你過來的原因是什麼呢?”
悄悄捏緊膝蓋,陳禹緩緩搖頭:“暫時還沒法確定。”
“我覺得呢,如果你能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之後我們交談起來會輕鬆一點。”臉上沒有半點灰心的樣子,會長依舊循循善誘。
陳禹倒也想回應她的期待,可惜……
“抱歉,能給點提示嗎?”坐在這兒思考了這麼久,也只是有些無法確定的猜想,他不得不覥着臉出聲詢問。
“唔,告訴你也不是不行。”食指捲起髮尾,紀雪妍秀氣的面龐蒙上了一絲糾結,“但如果不讓你獨立想清楚的話,總覺得你會再犯。”
“嘶,會長你還和他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啊!”粗暴地中斷了這種“你猜猜我想說什麼”的模式,陸詩瑤架起胳膊,反射出光澤的長髮因爲不滿而微微顫抖着,“你不是要提示嗎?好,我就幫你縮小一下範圍。今天中午你去做什麼了?”
紀雪妍的臉上頓時浮現出無奈的神色:“這已經算是直接公佈答案了吧?”
“有什麼關係?”微長劉海下的雙眼投射出凌厲的目光,狠狠掃過某人,“讓這傢伙猜,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進入正題?”
會長不該苟同般皺起了眉:“但是按照你的做法直到現在不還是毫無收穫嗎?那爲什麼不能換個思路呢?”
“什麼方法都是一樣的,”妹妹不知爲何粗暴地下了結論,“他就是這種人。”
對於她急躁的表現,紀雪妍將十指交錯在一起,眯細雙眼露出沉思的表情,最終也沒有說話。
身處話題中心的陳禹則沒有任何發言權,只能惴惴不安地用手指碾過褲子的邊線。
“還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嗎?”妹妹身體前傾,冰冷的氣息隨之吹拂過來,“那要不要用物理手段幫助你回憶一下呢?”
“我覺得要是真有效果也只能是在失憶方面吧?”
“哼,讓你徹底失憶倒也算是個選項。”臉色平靜地吐出了危險的話語,妹妹繃直嘴角,“所以,你打算怎麼做呢?”
陳禹不禁苦笑,聽起來自己好像是有選擇的權利,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這大概類似於用槍抵在腦袋上問人打算如何選擇一樣——要是答案不符合期望就要和世界說再見了好嗎?
所幸妹妹之前已經有過明示,他還不至於反應不過來,只是……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不行。”
被對方毫不猶豫地駁回,陳禹連苦笑都有點撐不下去了。
察覺到他難看的臉色,陸詩瑤無奈地嘆了口氣,稍微收斂了壓迫:“好吧,只有一個問題的機會。”
暫且壓下心底涌起的喜色,他連忙把疑惑拋出來:“爲什麼你們會知道?”
氣勢洶洶的兩人忽然怔了一下。
“我是聽你妹妹說的。”會長毫不猶豫地把球踢了過去。
“嘖。”朱脣輕啓露出半截雪白的牙齒,妹妹雖然不悅但也僅僅是用咋舌表達了一下,隨後才轉動目光朝窗外望去:“是我不經意間看到的。”
“不,我覺得一般是沒人去那種地方的吧?”想到兩人的見面地點是谷嵐特地挑選的隱祕角落,陳禹果斷搖頭。
然後他的腦袋忽然僵住了。
“果然是幽會嗎?”妹妹鄙夷的視線視線落到身上,帶來幾近刺痛的感覺。
好像……確實有點像。陳禹瞬間慌了手腳:“不,其實只是普通的談話而已。”
“那爲什麼要特意避開他人的視線?”
“唔,大概是怕別人誤會吧?”畢竟是谷嵐選擇的見面方式,陳禹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用意。
眼角上挑,妹妹的語氣如預想般森寒起來:“你們這種做法才最會招人誤會。”
因爲這種說法實在很有道理,陳禹只能用沉默作爲迴應。
“火大,別以爲不說話就能矇混過去了。”烏黑的長髮從指間劃過,陸詩瑤狠狠瞪了過來,“快點老實交代,你們兩個是怎麼又勾搭到一起的?”
“這種用詞是不是主觀性太強了?”
“少廢話,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事情的經過坦白出來。”
“能夠從寬處理嗎?”陳禹試探着問道。
妹妹橫眉冷對:“別做夢了,這種情況只可能從嚴處理。”
“那我要是選擇抗拒,是不是待遇也差不多?”
陸詩瑤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氣,不帶感情色彩的威脅隨着吐氣飄了過來:“你覺得自己還有抗拒這種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