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夜很靜,沒有城市那種喧囂,晚上一入夜,都能聽到地跟的鳴叫聲,更顯得寂靜。
我想起來了廂房鐵門後面的那雙眼睛,就問道:“舅舅,廂房裏住着人嗎?”
“廂房?”舅舅不以爲意的說道:“沒人啊,好好的問這個幹嘛。”
我搖了搖頭說沒事,我想了想,問道:“舅舅,我好久沒見姥姥了,晚上,我過去那住吧?”
“你姥姥家那麼小,你和子墨不一定擠得下。”舅舅說道:“就在這裏睡吧,都這麼晚了。”
我看了秦子墨一眼,點了點頭。
夜深了之後,表哥帶着我和秦子墨,指了兩間客房給我們,還把新房子的浴室位置說了下,我道了謝,秦子墨雖然也是很有禮貌的樣子,可是他看着表哥的眼神,明顯有點不對勁兒。
表哥走了,我瞪着秦子墨:“你剛纔跟我繞彎彎,什麼意思?”
“我說你好看。”秦子墨淺淺一笑:“你不高興?”
“你少跟我打馬虎眼。”我抿了抿嘴:“這裏不對勁兒,你別以爲我傻。”
“哦?”秦子墨有些好笑的看着我:“那你說,哪裏不對勁兒?”
我鼓起了腮來:“哪裏都不對勁兒。人既然沒事,幹嘛還擺一個空棺材?還有,到底啥病,連說都不能說的”
“少管。”秦子墨轉過頭看着黑漆漆的玻璃,說道:“人總要爲自己的錯付出代價。”
代價?秦子墨是什麼意思?
還有,他根本不想管舅舅家的事,剛纔那副禮貌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我下意識得咬了下脣,管他呢,反正舅舅沒事就行了。
“那我去睡覺了?”
秦子墨看着窗外“嗯”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回到了房間,躺在牀上捋這一串的事情,越想越頭疼。
媽蛋,不管了,我現在去砸了我爸媽臥室的鎖算了,反正坑爹表哥受點罪也是長長記性,既然沒事,又一副什麼都不想說的樣子,我操那份心幹嘛。
說做就做,我看了一下時間,不算太遲,就躡手躡腳得出門了。
剛想開門,就猶豫了,這院子裏還有口棺材,大晚上多瘮的慌。
要是秦子墨在身邊就好了,直接問他的主意。
呸,說好了要變強大的,怎麼越來越依賴他了。
突然,有人敲門,我嚇了一跳,才聽到是舅媽的聲音,“林潔,睡了嗎?”
“沒呢,您有事?”
我一打開門,舅媽熱情得握住了我的手,我想抽都抽不出來,她明明瘦的不行,可是力氣就是大的出奇,“以前的事,是舅媽對不起你,能原諒舅媽麼?”
“這哪兒的話啊,您是長輩,而且也把我拉扯大。”雖然對我很差,但總歸是親人,怨是怨,但恩也不能忘。
舅媽拉着我的手,不住得說,“那就好。”
我點了點頭,想問舅媽剛纔怎麼好端端離開的事,舅媽卻更加用力握緊我的手,兩隻深陷的眼睛,原本渙散的不行,現在卻炯炯有神,“你哥他要娶媳婦兒了,你正好回來了,看能做下伴娘麼?”
啥?娶媳婦兒?伴娘?表哥不是才死裏逃生嗎,咋這麼快就要結婚啊?
舅媽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主動告訴我,就是因爲表哥生的那場大病,才需要衝喜。
“你是不是還怨你表哥啊?那件事都過去那麼久了,而且,你現在都找到真愛了,過去的……”
“舅媽,別說了。”有些傷,不去碰,只是道疤,去揭開了,只會鮮血淋漓,再疼一次。
看到我臉色變了,舅媽不知怎麼的竟然彎了身,想要下跪?
這嚇得我心臟都要停了,我趕緊扶起她來,這,我哪裏承擔得起。
“你表哥也知道錯了,生死頭上走了那麼一遭,過去的事,是我們虧欠你,但是看在咱們是一家人的份上……”
舅媽話還沒說完,突然被開門聲打斷了。
秦子墨長腿一邁,跨了進來,他皺着眉頭,嘴角泛的笑意此刻跟結冰了似的,整個人冷酷陰森。
舅媽顯然被這氣勢嚇着了,我吸了吸鼻子,“你怎麼來了?”
“習慣有你,一個人睡不着。”清越的嗓音低低的,但是有壓制的意味。
舅媽訕訕地笑了下,“你們到這個地步了啊?是舅媽想的不周到。”說着就往門口走,“不過,剛纔的事,舅媽就當你答應做伴娘了哈,明兒來給你送衣服。”
不容我拒絕,就關上門離開了。
秦子墨上前抱緊了我,清茶的味道很安神,秦子墨輕拍着我的背,並把我抱上了牀。
“秦子墨、”
“我在。”
我推開他的懷抱,一言不發,直愣愣得盯着他看。
秦子墨垂了垂眼瞼,“我感應到你身體在附近,原本打算和你分開睡,看看他們想幹嘛,再順藤摸瓜找出小七。”。
我緩了緩口氣,儘可能地讓自己的語調平靜些,“所以,舅媽是不對勁的是嗎?難怪她對我態度前後轉變那麼大,不過,你既然看穿了,幹嘛現在闖進來?”
秦子墨把我重新按回了他的胸口,“不捨得。林潔,我說過,別在我面前逞強,因爲那會是我無能的體現。”
他知道我對過去難以面對,知道我現在是在逼自己平靜,他怎麼可以這麼懂我。
我咬了下脣,用所有的力量逼迫自己鼓起最大的勇氣,“秦子墨,上次陰陽路,那個鬼誘導我回頭的話,其實你聽見了吧?”
秦子墨嗯了一聲,我沒有看他的臉,繼續問道,“那你爲什麼不嫌棄我?”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一句“傻瓜,我只會心疼。”徹底擊潰了我最後的心理防守。
我換了個姿勢,躺在他的懷裏,看着外面那片漫無邊際的黑,像極了我的過去,沒有光,沒有出口。
我與秦子墨的手十指交扣,明明冰涼的觸感,卻有着溫暖的力度,閉上了眼睛,讓自己的口氣盡量不那麼疲憊,“秦子墨,你曾經問過我過去發生過什麼,那時,我還是走不出來,可是,現在,我想告訴你。”
“不用。過去的不重要。”清越的嗓音柔柔的,像是清泉一樣好聽,“我不想你難過。”
我知道他怕我回憶起過去,再疼一遍,可是,他不知道有他在,我就不怕了,無論過去有多猙獰,我都覺得慶幸,或許就像有句話說的那樣,“爲了遇見你,我花光了所有好運。”
總有那麼一個人,讓你願意原諒所有的苦難與不甘。
我對秦子墨搖了搖頭,任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浮上了心頭,緩緩訴說。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沒有見過我的父母。
在舅舅家裏長大,舅舅對我不錯,可是,舅媽卻對我非打即罵,在我印象中,舅媽一直叫我“喪門星、”,她說,我根本不應該生下來。
以前,我們趙家在陽生鎮算是大家族,地位算是很高,母親年輕的時候,模樣很好,各方面條件都不錯,所以上門求親的人很多。
可是,母親一個都看不上。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個來陽生鎮的外地人,並在相處中,她愛上了他。
那個人是我的父親。
可是,這遭到了基本所有人的反對,姥爹怎麼都不同意將我母親嫁給一個來路不明的外鄉人。
沒想到,他們認定了彼此,並偷偷辦了婚禮,還懷了我,而就是因爲懷孕的事,姥爹點頭同意了他們的事。
可是,隨着我的長大,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在我幾個月大成形的時候,父親堅決要打掉我。
一條生命,又是趙家的血脈,所以趙家的人都不同意,母親更是發了瘋得想要護住我。
直到臨盆那天,明明是正午時分,天卻完全暗了下來,發生了日食。
可是,母親生下我後,只看了我一眼就嚥了氣。
父親那時瘋了一樣,恨不得摔死我,可是,我落了地,卻只是大哭了起來,不要說摔死了,一點傷都沒有。
而我出生後,日食消失了,整個天空卻紅通通的,像極了火燒雲,可是,火燒雲只在早晨或者傍晚出現,這中午出現。
我們鎮本來就忌諱很多,那異象讓大家對我猜測不已,但也不好再說什麼,無法確定這是災還是福。
後來,我父親離開了陽生鎮,小姨追了出去,所以,那些傳言傳的是父親瘋了,小姨因爲愛慕父親,便追隨而去。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那些話傳得越來越難聽。
趙家因爲我的降生,一年不如一年,自從姥爹去世後,趙家越發沒落了。
姥姥和舅舅本就疼我母親,而我又留着趙家的血液,所以還是把我當親人看待,可舅媽總認爲是我毀了趙家,是喪門星,克親克運,所以,對我沒有好臉色。
而鎮上的人,從小就教育自家的孩子不要跟我玩,只要他們親近我,我就會傷害到他們。
舅舅家有一獨苗,也就是表哥,他比我大三歲,因爲我住在他家的緣故,搞得小朋友看他也不順眼。
所以,他想到了一個殘忍的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