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日月如梭、斗轉星移、時日如飛……
不是我想說這麼多沒用的形容詞,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表達時間的飛速流逝。
轉眼,便是九六年了。
自從搬到了樓房裏,月芳的縫紉鋪算是徹底關門歇業了,這對於閒不住的她,無疑是一種煎熬。
“成祥,我尋摸着,我還得乾點啥。”
這一日,月芳跟成祥嘮叨,“小江和夏也快高中畢業上大學了,阿海的工資還得還賬……錢,怎麼老不夠用呢……”
“……”
成祥總是沉默着,像一堵牆。
五十歲的他,因爲一場事故,過早地染上了白髮。人,也更加沉默。
“咱們的炭房,閒着也是閒着,不如開個飯館啥的……”
“……”成祥依然在沉默。
“開飯館可能有點小,賣個早餐包子什麼的,還行。”
成祥鼻子裏哼了一聲,再不做聲。
“你倒是說句話啊,跟個死人一樣。”月芳狠狠剜了他一眼,“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我說啥啊,你想咋幹就咋幹嘛!”成祥被逼急了,終於撂出一句硬格錚錚的話來。
“跟你說話,簡直對牛彈琴。”
月芳心裏一陣煩躁,這時候她格外想念梅金禧。
想他活着的時候,即便是頹廢潦倒的那幾年,她有事兒也會跟他嘮嘮,可是,現在……
月芳起身,換上衣服,想出去轉轉,看看這礦上還能做點啥生意。
她剛從樓上下來,便碰到了提前退休的王隊長,王根柱。
“烏海媽啊,你打扮這麼漂亮,這是要幹啥去啊?”
王根柱停住腳步,打量了一眼月芳,笑問道。
有人說時間是把殺豬刀,刀刀催人老。
可是,時間對於月芳好像格外開恩,都奔四十歲的人了,竟然半點不見老。
她本來就生得漂亮,加上越來越會收拾打扮,越發顯得年輕。
正是暮春時節,她穿着一套米色西裝,白襯衣領子翻出來,映襯着她的皮膚更白了。
一條淺色牛仔喇叭褲緊緊繃在腿上,顯得看上去身材都修長了不少。
“王隊長,你閒了啊?我準備看看,能在礦上做點啥生意不。”月芳見王隊長問,便想也沒想順口說道。
“做啥生意啊?還不好好享清福去,你們烏海那麼優秀。”王隊長一邊揹着手往前走,一邊說。
“王隊長,我還不到享清福的年齡呢,再說還有倆孩子就要上大學了……”月芳和王隊長說着,也跟着走。
“哦……”王隊長瞄了一眼她,他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其實也很不容易。
“你有本錢嗎?”他突然問。
“本錢……買了樓房,拉了幾千元的賬呢。”月芳苦笑了一下道。
“唔……”王根柱沉吟了一下道,“我前兩天去銀凰轉了轉,看街上好像有那來料加工的活兒,挺好……”
他說着,又看了看月芳,笑笑,說:“看你能吃下那個苦不?”
“看王隊長說的,我能吃苦着呢!”月芳一聽,雙眼登時亮了。“這個也不錯啊,我可以先去學學。”
“呵呵,就是,多到外面轉轉,你就知道,天地都不一樣啊。”
王隊長擡頭看看天空,又回過頭,朝月芳眨眨眼說,“你知道路不,要不,我帶你去?”
“嗨,不是鼻子底下長嘴着呢嘛?還用得着麻煩王隊長?”月芳放緩了腳步,笑着說道。
她心裏突然酸酸的,她倒是希望有個人帶她去啊。
“嗯,那你最好讓成祥陪你去。你一個去,怕不**全。”王隊長一本正經地說。
“他呀,纔不去呢!”說到成祥,月芳總有種不痛快的感覺。
如果每天只是柴米油鹽吃喝拉撒睡,跟他生活一輩子也可以。可是,人活着不是還應該有些其他的愛好,不是嗎?
人不是豬啊,怎麼能只是吃吃睡睡呢?
每每看到姐妹們跟自己的老公出去玩,甚至一起在河邊散散步,她都羨慕得要死。她和成祥從來就沒有一起出過門,更別說,一起去市區逛街,一起散步,一起浪門子。
不過,這些她都忍了。誰讓她家那時候窮呢,只能跟了他。但是,生活中兩個人幾乎沒有什麼話說,這讓她很鬱悶。尤其需要拿個主意的時候,他總是一聲不吭,這簡直要了她的命。
月芳突然心情就不好了,她停下腳步,強擠出一點笑說:“王隊長,那謝謝你,我回了。”
王隊長立時感受到了面前這個漂亮女人的失落,他突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說:“成祥就那麼個人,你該活得輕鬆點。”說完,轉過身走了。
月芳突然被王隊長的這句話給擊中了,她愣愣地站在原處,一串淚珠不知不覺滾落下來。
月芳悶悶不樂回到家中,成祥還是那麼個姿勢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月芳坐在牀上,前思後想了一陣,決定還是拉個姐妹一起去。
她給香蘭打電話,說了自己的想法,兩個人決定第二天就去銀凰浪一圈兒。
說走就走,有時候女人做事兒,比男人們更加果敢。
第二天,月芳和香蘭便從龍山市坐上了去銀凰的車。
原來的那個集鎮一般的龍山市,變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城市。
市郊,原來的荒地裏突然長出很多高樓。樓房周圍,正在修建一個巨大的廣場。
班車經過的時候,車上的人們都在議論:“不知道哪個頭不對的,在這麼荒涼的地方蓋這麼多樓房,有人買嗎?”
加上從烏家臺來到這裏,這是月芳第二次出遠門,她既緊張又興奮地看着車窗外面。
窗外遠山近樹,以及正在修建的廣場嘩嘩向後退去。月芳感覺自己心中的那些破煩事也在一件件退去。
月芳心想:怪不得人說要經常出門走走啊,看到的世界越大,心就越大,能裝的事兒也就越多啊。
“哎,你想啥呢?”香蘭拍了她一巴掌,問道。
“沒想啥。”月芳說。
“我聽說你家烏海馬上要當隊長了?”香蘭突然湊近月芳,神祕兮兮地問道。
“誰說的?我咋不知道?”月芳眼睛一瞪,一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