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建設咱龍山礦的元老們，你不知道他們剛來時，吃的那些苦，現在讓人家住得舒服點也合適啊。”成祥義正言辭道。
“你以爲那裏面住的全都是礦上的功臣啊？”月芳嗤了一聲，道，“我可聽說還有做生意的有錢人呢！”
“那……那都是少數嘛……”成祥到底理屈詞窮了。
“爸，媽，你倆別鬥嘴了，那邊房子收拾好了沒？”烏海突然問道。
“……”成祥和月芳面面相覷，都不吱聲了。
“成祥，你倒是想想辦法，弄張牀啊。”月芳說，“上次你說礦上房子緊張，要不上，我不是要上了？”
她看成祥不吭聲，又說：“要牀我也能要上，要桌子板凳我也能要上，問題是這不都是男人應該乾的嗎？要是啥事都女人出頭，我怕人家會恥笑你……”
“你能要上你要去啊，我不怕人恥笑，我就怕張口求人。”成祥老實說。
“唉，那我就沒辦法了。”月芳幽怨地瞪了一眼成祥，轉身繼續踩縫紉機。
“媽，我有個辦法。”烏海說。
“什麼辦法？”月芳一聽，腳下停住，轉過身看着兒子。
“咱們去那片樹林裏砍幾棵樹，然後自己做牀板和桌椅。”烏海說。
“嗯，我看這個辦法行。”
月芳還沒說話，成祥說道。
“行啥行？咱家誰會做木工活？你又忙得成天見不着人。”
“我們班有個同學家專門做傢俱，我去求求。”烏海說。
“行啊，到底還是我兒子厲害。”月芳豎起大拇指，一顆心似有了着落……
第二天上學，梅雪將《西遊記》交給秦老師，秦老師拿到辦公室，隨手翻了一下，裏面調出一張紙條來，只見上面寫着：明月照我心，孤芳誰可賞？
秦月不由抿嘴笑了，她想起梅雪的父親，那個眉目乾淨，渾身充滿書卷氣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在這偏僻落後的煤礦上不多見。因此，她從第一次在菜市場見到他，便記住了。
她翻來覆去看着那張紙條，那兩行字，字體瀟灑飄逸，詩句又意蘊深遠，是有意還是無心？不管怎樣，可見他還是個讀書人，文化人，不然這礦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讀《西遊記》《紅樓夢》的人來。
秦月的心，像平靜的湖水被投進了一粒石子，激起一圈圈漣漪來。自從與男朋友分手，她賭氣來到這個礦上，再也沒有對任何人動過心，可是，現在，難道……
她有點害怕，趕緊搖搖頭，趕跑了這個念頭。
……
烏海曾經聽王大壯說起過，錢坤家裏便是做傢俱生意的，不知他是否肯幫忙？但不管怎樣，他都要試一試。
下課後，他找到錢坤，將他叫到教室旁邊的空地上，直截了當地說：“錢坤，我聽說你家做傢俱？”
錢坤自從昨天那件事後，對烏海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再也沒有了之前有錢人的那種盛氣凌人，他點點頭，說：“是啊，怎麼了？”
“我家要打個牀板和一套桌椅板凳，你能不能問問你爸爸，便宜點給我們做一下？”烏海說。
“當然能啊。”錢坤正愁找不到理由接近烏海呢，他高興地說，“包在我身上，免費給你家做。”
“免費就算了，少要點就行。”烏海呵呵笑着說。
正說着，馬洪才走了過來，烏海叫住，問他：“你哥哥好些了嗎？”
馬洪才愁眉苦臉地說：“好是好些了，昨晚我爸回來，把雞肉全吃了……”
“啊？他咋那樣啊……”錢坤和烏海都氣得跺腳。
“你別急，趕明兒，我再捉一隻去。”烏海說。
“我也去，你也教教我唄。”錢坤說。
“行。明天剛好星期天，咱們一起走，多逮幾隻。”
第二天傍晚，烏海領着烏江，王大壯，錢坤和馬洪才，幾個男孩打着手電，拿着網套來到樹林裏。
那野雞天一黑便“瞎”，悄沒聲息藏在草叢裏，生怕被什麼動物吃了，沒想到來一幫比動物還厲害的男孩，真是逮了個美。
兩小時後，他們一人提着一隻雞回家了。
烏海將他的雞直接拿到梅雪家，交給張小妮，說讓她補補身子，先前還羨慕嫉妒恨的張小妮，立時心花怒放，暗想，這樣的女婿，打着燈籠也難找啊。
次日上學，錢坤一見烏海，便笑着說，“不用打傢俱了，我爸爸說剛好前兩天收了一套舊的，七八成新，牀板桌椅啥都有，六塊錢你們拿去用，錢先欠着也行，啥時候有了再給。”
“真的啊，太好了。”烏海真是喜出望外。
中午放學回到家，他將這個消息告訴月芳，喜得月芳抱住兒子的腦袋親了兩口。
“唉，這牀板桌椅倒是都有了，可是鋪啥蓋啥還是個問題。”月芳長嘆一聲道，“這過日子真是難啊，樣樣都得要錢。”
烏海想起馬洪德家那張牀，一張牀單底下，鋪着的都是紙箱殼子。
他便說：“媽，你不用愁，牀上沒有被褥不要緊，我們找點紙箱殼子鋪上，晚上穿着衣服睡，就行。”
“那怎麼行？眼看着天就冷了。看樣子你梅叔叔的錢又還不上了。”
月芳話音剛落，就見梅金禧站在門口，笑着說：“還不上，就先別急着還，反正我又不缺錢。”
“那怎麼行，欠着你的錢，心裏老記掛着，怪累的。”月芳故意淡淡地說道。
“我又沒催你還，等你寬裕了再還不遲。”梅金禧說，“你還是給娃好好做一套被褥牀單吧。天氣就要冷了。”
“那就謝謝你了……”月芳說着，看了他一眼，又道，“他叔，你最近好像挺忙啊。”
“最近礦上活多……成祥不是比我還忙嘛。”梅金禧笑着說。
“哦，他那是瞎忙，不像你忙得有名堂……”
梅金禧聽出來了，月芳這話裏有話啊。他暗想：唉，女人真難懂，天天來看她，她怕人說閒話，幾天不來看她，她又覺得你冷落了她。
其實，梅金禧這段時間，確實有點忙，他是忙着抽空寫一點小文章，一來可以在秦月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文采，二來，藉機打通那條漫漫坎坷路。究竟什麼路，他心裏清楚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