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年男緩了口氣，繼續道：“這得虧我家兒子在外頭打工，媳婦也不是本地人。要擱以前，我那笨兒子非得打一輩子的光棍不可。要不你當我們村爲啥養杜鵬？還不是圖個好名聲！所以說啊，無論是杜海還是林丹，都是死了好哇。”

馬麗妮這時也不知說什麼好了。這杜家村養杜鵬居然還有這原因……

嘮了這麼半天，這時已經到了養牛那戶人家的門前，中年男子一指：“喏，就是那家，那羣娃子裏，穿校服的那個就是杜鵬。你喊一嗓子就成。我還惡事，先走了。”

馬麗妮聽了這話，只道了聲謝謝，便也往那羣孩子堆裏小跑過去。不是馬麗妮打算暗訪，注意影響，纔不叫杜鵬的。

說實話，她也沒見過生小牛啊。現在能免費看，馬麗妮想看完再辦公事！

馬麗妮可比這羣小孩子高多了，只往後頭一站，直接比孩子們高出一大截來，頭一伸，就能看到那頭母牛正生着呢。

地上一攤溼呼呼的水跡，母牛後頭已經能看到出小牛後半身，都快到腰了。

慢慢的，整個小牛帶着此胎衣都出來了。這時，母牛回身開始舔小牛，撲棱撲棱，小傢伙站了起來。

哄，孩子們發出好一陣歡呼聲。

心滿意足的看完“動物世界”，馬麗妮一轉身，就把杜鵬拎出了孩子羣。

爲首的那個大孩子似乎想要說什麼，還是杜鵬自己向他搖搖手。

來到一處大樹下頭，藉着樹蔭的遮擋，馬麗妮仔細的觀察着眼前的這個孩子。

第一印象就一個字，黑！

其次，馬麗妮纔看到那雙閃動着靈性的眼睛，立時就給這個黑小子填上一抹神彩。看起來就機靈可愛。

馬麗妮挺感興趣地問他：“知道我爲什麼找你嗎？”

“知道，是我爸爸死了吧。其實昨天我就報了案，但是到了今天，我媽媽

家和我爸爸的家人還沒人信呢。”

昨天是星期一，杜海的廠子因爲是私人廠房，所以那裏根本就沒有雙休日，只休月假，一般是一個月休二天。

當然了，這二天可以由着工人自己隨便安排日期。昨天工人都在廠子裏工作，杜海和老婆吵架當然不可能在公共場和，那不是給人看笑話嘛。

他們所在的那間辦公室挺隱祕的，以前夫妻倆關係好的時候，都拿那裏當臥房的。

杜鵬報警之後，是轉到鄉城派出所的。可那裏哪能不知道杜家那攤子破事啊，都當是孩子胡說八道。

可人家是報案，他們又能不去，所以來的時候開的車也沒插什麼警笛。都打算好好跟杜海說一說，讓他好好管管自己兒子。

結果等杜鵬領着他們去了那間臥房之後，這才發現這孩子他沒說謊。接着他們按着程序，把該問的都問的七七八八，然後就把這案子往刑偵科一遞。

正好張久山剛來沒幾天，由其他最近一直在尋摸案子。於是，這個明顯的情殺案子就成了孫局給張久山的人情。

即能表達公安局長對新來下屬的善意，又示意張久山要在他爭取進市委常委期間，和諧穩定。

鄉城派出所幹完份內活之後，就把現場拍照，錄像，封鎖了。六月的天，屍體沒在現場多停留一刻，直接拉回局裏。

因爲他們動作太快，反正大夥都沒看到杜海的屍體。這麼一來，林丹不覺得自己殺了人，而杜海身邊不止一個情婦。

反正兩頭沒誰認爲杜海這人死了。其實鄉城派出所正常應該通知的，誰讓人家把案子轉手了呢，現在這事不歸他們管了。

所以杜鵬纔會說，沒人相信他爸爸死了。

馬麗妮並不知道這內裏的詳情，但面對如此的冷靜的一個男孩，不由升起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冷意。

這孩子可是死了親爹啊，那是

他血緣上的父親，而他爸媽徹底翻臉才幾年？大約也就二三年吧。而五歲的孩子怎麼也應該記點事了。

起碼此子應該有點孺慕之情吧，但馬麗妮從面前這個孩子的臉上，什麼都沒發現。

他在談論自己的父親時，就像在說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點悲傷的情緒都沒有。

“你沒了爸爸，難道不難過嗎？”馬麗妮遲疑地問了一句。

杜鵬眨眨眼，有些迷惑地瞅着對面這個陌生的漂亮姐姐。他反問道：“爲什麼要悲傷？可我從記事起，就沒見過幾次爸爸啊，要是媽媽死了，我纔會難過哩。”

小孩子單純而幼稚的言語，打消了馬麗妮的寒心狀態。她不由放緩了聲音：“你叫杜鵬是吧，姐姐叫你鵬鵬好不好？”

杜鵬用力眨眨眼，努將自己的眼淚眨乾淨，他大聲說：“姐姐，你是我媽媽離開後，第一個叫我鵬鵬的人。”

呃，杜鵬的話沒有多重，卻讓馬麗妮聽得心酸。一個父母尚在，卻又無家可歸的孩子，一個連福利院都住不得的孩子，馬麗妮除了嘆息之外，還做什麼呢。

那對夫妻真的該死！馬麗妮想。她這時連問杜鵬現場細節的心思都去了三分。

不過工作就是工作，馬麗妮這時只能強打精神，用更爲簡練，不易刺傷這孩子的話話問道：“鵬鵬，你知道你爸爸是怎麼死的嗎？”

杜鵬點點頭，卻又搖搖頭，一臉心慌的道：“我，我不知道。”

說完，杜鵬低下頭，用鞋底磨着地皮，那付可憐的小樣，一付想走，卻又不敢的樣子。

馬麗妮的懷疑立刻提到了最高：“鵬鵬，要知道，你說出的情況會關係到父親的死，你也不願意有人害了你的父親，卻逍遙法外吧？”

然而杜鵬依然保持着這個樣子，沒有任何反應。馬麗妮一時無奈了，她一畢業就上班，還真沒跟這種孩子相處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