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5)
她冷冷地看了看我,說:“這個你別問。”
“爲什麼?”我不甘心。
她壓低了聲音:“我要是說出來,你會害怕……”
伍“我們回去吧。”李串說。
“回去睡覺?”我把頭轉向她。
“不,我是說回通海!”
“已經出來了,回去幹什麼?我們繼續朝前走!”我都沒想到,自己竟然說得如此堅定。
車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姜夢穎,最後說:“那就……走吧。”
我們穿過那片墳地,繼續前行。
其實我也願意回去,可是姜夢穎在墳地裏的詭異表現,給我的心裏留下了一個陰暗的疙瘩,我必須找機會把它解開,要不然,回去之後它一定會越來越大。
另外,我非常不願意姜夢穎是這樣一個神神叨叨的女孩。她的柔弱和憂鬱如果都源於她的神經質,我將很失望。我希望她的悲傷是詩意的。我要繼續和她相處,期待改變我對她的印象……車剛和李串還是走在前面,他們一直在低聲說着什麼,顯然是不想讓我們聽到。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終於手拉手了。
姜夢穎的話還是很少。我幾次想追問剛纔是怎麼回事,她都把話題引開了。
四個人在山野裏轉了一陣子,沒看到什麼奇妙的風景,就回了。
這時候已是午後,太陽軟柔柔軟軟,曬在身上很舒服。
我們繞過了那片墳地,來到河邊,順河岸走了半個鐘頭纔來到吊橋前。
姜夢穎還是不敢過橋,和來時一樣,我和車剛把她拽了過去。
到了對岸,她的臉色又變得煞白,雙腿抖個不停。李串站在那裏冷冷地望着她。
晚飯很豐盛,彭老太燉了一隻母雞,這讓我們很過意不去。這時候的母雞正在下蛋。
那條黑狗是山裏狗,沒什麼見識,見我們就撲上來咬。彭老太把它趕出去,把大門關上了。
我們讓彭老太跟我們一起吃,她說:“我老了,啃不動雞。”
就這樣,我們吃,她坐在一旁看着。偏西的太陽照在她那佈滿皺紋的臉上,顯出幾分慈祥,並沒有姜夢穎感覺到的那種兇惡。
吃着吃着,車剛大聲問:“大娘,你家孩子都在這個村嗎?”
彭老太很費力地聽清了,她說:“我沒有孩子!原來,有個女兒,死了,死23年了。”
車剛又問:“她怎麼死的?”
彭老太似乎不願意提起那段往事,停了一會兒才說:“跳河。”
車剛指了指院門外的那條河,問:“……就是那條河?”
“呃,是的。”
“爲什麼?她爲什麼死?”
“她找了一個對象,是供銷社的店員,家裏窮得叮噹響,我不同意,她就死了。不爭氣啊。”
我、車剛還有李串都停止了咀嚼。
我忽然問:“她是不是埋在前邊那個山坡上?”
“就是。”
“是不是沒有墓碑的那個墳?”
彭老太似乎沒聽清,但是我卻覺得這次她是僞裝的。我又大聲重複了一遍。她猶豫了一下,才說:“對。”
“爲什麼不立個墓碑?”
老太太嘆口氣,說:“她走不久,她那個對象也自殺了,他留下遺囑,要他家裏人把他的屍骨跟我女兒埋在一起。他們不是夫妻,埋在一起算什麼?爲了不讓他家人找到我女兒的墳,我找人把墓碑拔掉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姜夢穎,她一直低着頭,垂着眼簾吃雞。她手裏的雞脖子似乎沒有煮爛,還有一絲絲的血。那吃相看上去有幾分兇殘。
她啃完了那截雞脖子,用紙巾擦了擦手,說:“我吃完了,先進屋了。”說完,她就起身走了。
彭老太也站起來,進屋去泡茶了。
李串低聲說:“車剛,你和她認識多長時間了?”
“誰?”
李串朝屋裏指了指。
“半年了。”
“你們到底是不是老鄉?”
“是啊!”
“你們兩家離多遠?”
“我家在縣城,她家在農村。我聽都沒聽過她家那個村名。”接着,車剛問李串:“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感覺她……鬼裏鬼氣的。”
“你不要疑神疑鬼。”說着,車剛瞪了她一眼,那語氣就像是她的男人一樣,可見今天他倆的關係又拉近了許多。
過了一會兒,李串突然問車剛:“她今年多大?”
“比我小一歲。”
“23?”
“23。”
“昨天,她一走進這個院子,就變得不對頭。而且,她那麼害怕那條河……”李串嘟囔道。
“你的意思是……”車剛瞪大了眼睛。
“你想想,她對那片墳地太熟悉了,那些死屍好像都是她的鄰居……”
李串的話讓我打了個冷戰。
李串說:“你再想想,到百望山森林公園是她提議的,後來又鼓動咱們來了這個村子,我們是被她一步步牽來的!”
車剛說:“不許胡說啊。”
“反正,今晚上我不敢跟她睡一起了……”李串說。
車剛趁機說:“那你跟我睡。餘曉冬,你跟姜夢穎睡。”
“滾。”李串說,但是她並不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