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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玉令 - 第449章 阿拾救急字體大小: A+
     

    冇有趙胤在京的日子,時雍平靜了僅有兩日便開始渾身不得勁兒了。如往常一般平靜如水的生活,白日裡忙活還好,可一入了夜便睡不著,想他,一想他,心裡便空落落的,開始胡思亂想。

    時雍從來不曾這般思念過一個男人。

    要廢了!

    她甚至懷疑趙胤有意在躲她,因了趙煥的出現,讓趙胤對與她的婚事產生了猶豫。

    時下的男子思想大多保守,而趙胤這人尤其刻板冷漠,也不知如今的她在趙胤心裡是什麼樣的妖魔鬼怪了。

    趙胤走的第三天,時雍去了一趟無乩館,府中眾人對她一如既往的好,可冇有趙胤的無乩館便冇有靈魂,偌大的宅子裡冷冷清清,時雍同嫻衣說了一會話兒,吃了點東西便返回宋家衚衕。

    在路上,她特地和大黑玩了個“找人”的遊戲,讓自己消失在大黑眼前一刻鐘,再讓大黑來找她。後來,找上來的不僅有大黑,還有白執。

    時雍看到白執出現,心下釋然。

    白執不知道趙胤的去向,他的任務隻是保護時雍,見時雍無恙便告辭離去。

    時雍不急著回家,她怕聽到王氏的長籲短歎,於是,一人一狗在街市上慢悠悠地晃盪著,黃昏纔到。

    周明生已經等急了,看到她進門就急匆匆過來,大著嗓門叫她。

    “你上哪裡去了?沈頭讓我來叫你,等你許久了,快些,帶上傢夥跟我去。”

    宋大娘出事後,順天府衙門最合適做收殮勘驗女屍這事的人便是時雍。可是,沈灝知道她同趙胤的關係,她最近又常在錦衣衛做事,若不是十分緊要的案子,一般就找彆的穩婆了。

    這麼急著叫她去,讓時雍很是驚訝了一下。

    “死者是哪戶人家?”

    周明生一條腿已經邁出去了,聽了她的話微微一怔,回過頭來撓腦袋。

    “瞧我這張破嘴,話也說不明白。不是叫你驗屍,是沈頭的夫人要生了,叫了兩個穩婆去,折騰幾個時辰了孩子都落不了地,沈頭讓我來尋你……”

    “早說啊!”時雍一聽這話,人便風一般衝入屋裡,拿了一個藥箱,帶上銀針便叫予安套馬。

    婦人生產被比喻為闖鬼門關,那是十萬火急的事情,時雍冇有耽誤,在路上問了周明生一些情況,奈何周明生什麼都不懂,一問三不知。

    捕頭不是官,隻是吏,但即便如此,仍是了不起的人物,相當於後世的刑偵大隊長,尤其順天府衙門的捕頭更是高了一級不止,不是誰都能夠勝任的。

    沈捕頭家也是個大戶,世代為商,家中鋪子房地不可儘數。

    不過,沈灝為人內斂穩重,在衙門裡當差,每每現身人前便是一身差服,從來冇有人知道他是沈家的大少爺。沈灝的夫人姓陳,二人成婚已經有三年了,這還是頭一胎,沈灝十分看重,平常都照顧得很好,誰知孩子臨盆時卻不順當。

    時雍還冇進門,就聽到裡頭穩婆的吆喝,一聲比一聲急。

    “拿水來。”

    “水!還要,熱水……”

    “作孽哦,嬌滴滴的小娘子,討這等苦!”

    “用力!你倒是用力呀!”

    時雍隻聽到穩婆的叫喚,冇有聽到產婦的呻丨吟,心下暗道有些不好,拎了醫箱就往裡去,不料,邁入正堂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謝再衡。

    他的身側坐著一個女子,十六七歲的模樣,個子纖細高挑,穿了一身錦緞綢裙,黑髮高高綰起,東珠髮簪鸞鳳釵,作婦人打扮,很是貴氣,隻是膚色有一些粗糙,嘴巴不是時人喜歡的櫻桃嘴,過餘大了些,五官周正但算不得精緻,一臉高傲之態。

    時雍還注意到她懶懶撐著腰身的右手和慵懶倨傲的坐姿。

    冬日衣服較厚,她腹部處難掩隆起——

    一看謝再衡那副僵硬又尷尬的表情,時雍便猜到了這個女子的身份。

    廣武侯府的嫡小姐陳香莧,謝再衡入贅的那戶人家的小姐。

    世事如棋局局新!

    幾個月過去,原來陳香莧已經有孕,謝再衡要當爹了。

    四目相望,說來話長其實時間很短,時雍隻看了謝再衡一眼,目光便冷冷從他臉上掠過去,望向了迎上來的沈灝。

    “阿拾,快去看看我夫人是怎麼回事,都幾個時辰了,怎地還是生不下來……”

    沈灝給時雍的印象一向是水波不驚的穩重模樣,說話做事極為謹慎,這般急切緊張又徬徨,還是她第一次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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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雍望瞭望他額門滲出的冷汗,點了點頭,拎著東西往內室裡走。

    軟椅上的陳香莧看著時雍的背影,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一般,愣了愣神,目光又望向謝再衡,冷笑一聲。

    “她就是宋阿拾?我說你那雙眼睛怎麼都不會轉了呢。”

    那語氣有幾分尖銳,散發著濃濃的不悅。

    時雍隻當冇有聽見她的話,打了簾子便走了進去。

    在來沈府之前,時雍還真的不知道沈灝和廣武侯府的關係,而這樁官司確實外間所知的人也不多。

    上一任廣武侯陳景是先帝永祿爺的左膀右臂,曾封宣武將軍,後來在領兵南下平亂的途中,夫妻雙雙殉國,隻留下一個女兒陳嵐。

    先帝不忍廣武侯一脈斷了香火,這才從陳氏宗親裡選了一個子侄輩的人,過繼到陳景的名下,傳香火。

    這個人便是廣武侯陳淮。

    陳淮原本有三兄弟,他年歲最小。

    而沈灝娶的這位陳夫人,便是陳淮原生的那個老陳家人,與陳香莧算是堂姐妹。

    兩個陳家的人平常並不經常走動,但陳淮得了“潑天的富貴”,也冇有忘了本家,該幫襯的時候,也會幫襯一把。

    今兒陳香莧便是奉了父命過來幫襯堂姐一把的。

    隻是,她侯府千金,往那裡趾高氣揚地一坐,哪裡又需得她幫襯?

    內室嘈雜聲聲,謝再衡看著陳香莧那張拉得老長的臉,聽著她冷嘲熱諷,一時間心亂如麻,明明鬱氣滿腹,怒火中燒,還得強裝平靜,小聲相哄。

    “都過去的事了,不值得娘子動氣,仔細傷了身子。”

    陳香莧是極喜歡謝再衡的,要不然當初她也不會硬逼著父親向皇帝要人,將謝再衡從牢裡撈出來。

    可是,陳香莧生性高傲,服不來軟,越是喜歡一個人,便越是不平衡,哪怕肚子裡都揣上謝再衡的孩子了,仍然三天兩頭為了過去的事情鬨情緒。

    “我若傷了身子,你更加高興纔是,終於可得自在,也冇有人再拘著你,你就可以和你的心上人雙宿雙飛了……”

    她聲音越來越大,絲毫不顧慮是在沈府,也不顧彆人的顏麵。

    謝再衡本是一個贅婿,在廣武侯府低頭一等,出了廣武侯府還被她壓一頭,又氣又急卻不能與她當場爭吵,一時間,他氣怒攻心,脹紅了臉,竟是說不出話來。

    “這般看我做甚?無話可說了麼?這難道不是你心心念唸的女子?見著了,便心癢難耐了是不是……”

    沈灝聽不下去了。

    “要吵回去吵!”

    沈灝冷著臉轉過來,看著陳香莧,又不屑地瞄了謝再衡一眼。

    “這裡是沈府。二位都是體麵之人,彆叫大家難堪。”

    人家的娘子在裡頭生孩子受煎熬,他夫妻兩個在外間吵嘴屬實不好看,更何況,堂上還有沈府的老太君,老太爺和幾個姑嫂,平白讓人看笑話。

    陳香莧看堂姐夫發了火,抿了抿嘴巴,哼聲坐回去,摸著肚子盯著謝再衡。

    謝再衡把頭撇開,朝沈灝拱了拱手,又朝其他人施禮。

    “我去更衣。”

    ……

    時雍聽不到外頭的動靜。

    她的注意力全被產婦吸引過去了。

    在她到來之前,這位沈夫人已經幾近暈厥過去了,滿臉潮紅,額頭髮汗,嘴裡小聲地叫著“相公”,氣若遊絲,一隻指甲生生被她在床板上摳斷了。

    “這胎太大了,生不出來呀。”

    一個穩婆為了讓她分娩順利,拿了剪子便要為她拓開產道。

    時雍一看這把剪刀就冇有消毒,可是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伴著沈夫人痛苦的一聲慘叫,她身子突然痙攣幾下,人便冇了動靜。

    穩婆不停地拍沈夫人的臉。

    “醒醒,夫人,你醒醒啊。”

    “快!看到孩子的頭了,醒醒……”

    時雍走過去將穩婆撥開一個,隻見沈夫人臉色蒼白,整個人已經痛昏過去,胎兒的頭部露了出來,但是臉上一片青紫,分明有些缺氧的症狀。

    搞不好要一屍兩命!

    時雍打開藥箱,掏出銀針來。

    那穩婆一看,急吼吼地說:“你在做什麼?會不會接生?”

    時雍回頭冷冷看她一眼,“我是劉大孃的徒弟,你說我會不會接生?”

    劉大娘在順天府地界上名聲極大,可以坐穩婆的頭把交椅。

    那二人一聽,態度好了許多。

    “當務之急,是趕緊把孩子拽出來呀,孩子再不出來活不成了……”

    時雍瞪她一眼,“那大人的命便不要了嗎?”

    另一個穩婆看她一眼,小聲道:“去問問沈大官人,是保大,還是保小。”

    這兩個穩婆也算有經驗,能看出來情況,若是隻保孩子,那不顧大人安危,把孩子弄出來就好,還能活一個。她滿手鮮血地跑出去了。

    兩個丫頭在旁邊嗚嗚地哭,時雍沉著臉,冇理會她們,摸了摸沈夫人的額頭,將她的頭側向一邊,衣服拉開,撚一根銀針刺向百會、水溝、中衝、湧泉、足三裡……再從藥箱裡掏出一個藥瓶,倒入一粒藥丸子,撬開沈夫人的嘴巴,直接灌了進去,扣緊她的下巴……

    見她仍然不醒,時雍再接著刺激她的穴位。

    在兩個丫頭不安的目光裡,那穩婆急沖沖回來了,對另一個穩婆道:

    “沈大官人說保大人要緊,沈老太爺和夫人說……要保孫子。你看這事如何是好……”

    “醒了!”時雍突然彎腰下去,看著沈夫人汗涔涔的臉,見她雙眼幽幽睜開,時雍鬆了一口氣,扶住她的肩膀狠狠一捏,厲色道:

    “你聽著,一定要保持清醒,知道嗎?你都聽到了,他們家要孫子,你要是死了,便有彆的女人花你的銀子、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孩子。你甘不甘心?”

    兩串眼淚從沈夫人眼角滑落下來。

    顯然,她聽到了穩婆的話。

    看她冇有力氣,時雍又餵了她一粒藥丸,再返身從藥箱裡拿出紗布裹成一團,塞到她的嘴裡。

    “受不住,你就咬!”

    時間緩慢得如同蝸牛在行走,時雍渾身冷汗,脊背都濕透了,終於聽到一聲長長的呻吟。

    孩子出來了,冇有哭,穩婆有經驗的拎起來,往它小屁屁上一拍。

    重重拍了幾下後,房裡哇的一聲!

    孩子終於哭了出來。

    時雍拿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水,走上前拔出沈夫人身上的銀針,在洗麵盆裡胡亂地清洗一下手,便走了出去,問沈灝要來紙筆開方子。

    “馬上去抓藥,熬好,讓沈夫人喝下。隔兩個時辰,再喝一次。”

    沈灝連聲道謝,臉上的神色顯然已經鬆緩了許多。沈老夫人走過來,不解地問:“我家兒媳能吃能睡,養得白白胖胖的,怎會不好生產呢?”

    養得白白胖胖的,養豬啊?

    時雍沉下臉,懶得多看她一眼。

    “沈夫人吃得太好,孩子太大了。”

    沈老夫人道:“吃不好,那我孫子怎麼長個兒?”

    沈灝沉下臉來,“娘!”

    沈老夫人不悅地看他一眼,冇有再吭聲,進去看孫子了。

    陳香莧坐在半天冷板凳,見狀突然哼了一聲,“宋姑娘好本事啊。我四月頭也要臨盆了,不知道宋姑娘方不方便到侯府為我接生……”

    時雍道:“不方便。”

    說罷她將寫好的方子交給沈灝,並叮囑了煎熬之法和產後護理的一些事項,等沈灝都一一記下了,她這才轉身,彎腰去拎自己放在地上的藥箱。

    一隻腳突然飛了過來,猛地將藥箱踢出去好幾尺,嘩啦一聲,裡麵的東西全都傾倒在地上。

    陳香莧挺著肚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不小心踢到了,宋姑娘不會見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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