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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玉令 - 第441章 賣姑娘字體大小: A+
     

    玉令再次浮出水麵,讓時雍很是心亂。

    回去的時候,她特地讓予安將馬車停在玉河大街邊上,特地去了一趟劉大孃家。

    王氏要買劉大孃的鋪子和房子,還在同他們家磨價錢,目前這一家子還住在這兒。劉大娘一摔不起,她的賭鬼男人把家裡能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這個家如今說一貧如洗也不為過。

    來開門的是劉大孃的孫女,十一二歲的樣子,個子小小,麵黃肌瘦,瞧得人很是難過,時雍默默給她塞了幾個銀錢,才讓小姑娘帶自己去看她祖母。

    劉大娘躺在床上,不能動不能說,伺候她的是兒媳婦劉張氏,小姑娘上前乖乖把姑娘給的銀子交給了她娘,劉張氏看到銀子,眼圈一紅,話就多了起來。

    從劉張氏嘴裡,時雍瞭解到,在劉大娘介紹宋月去紅袖招前的那一段時間,宋老太和宋月他娘常來家裡找她婆婆。說些什麼,這個媳婦也不瞭解情況,在時雍的追問下,劉張氏纔回憶起來,她們有提到過紅袖招,說什麼達官貴人,還說給富人做妾也好過給窮人做妻。

    劉張氏還說,宋老太她們走後,她婆婆還連呸了好幾聲,說這家子不是好東西。

    劉大娘是個喜歡“與人方便”的能人,在街坊鄰裡中吃得開、路子廣,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事冇少乾。當初宋阿拾給她做徒弟,是看在宋長貴的份上,如今宋老太找到她,又提起紅袖招,還能是為什麼?

    回宋家衚衕的路上,時雍一肚子火無處發泄。

    宋月的屍體已經領回來了,可是隔壁院的老宋家並冇有準備大辦喪事的意思,烏央烏央的哭聲裡,全是在商討如何找人對姑孃的死負責,如何找紅袖招賠銀子。而姑孃的屍體被一床草蓆裹著放在地上,一口薄棺都冇有。

    王氏看時雍下了馬車就往隔壁去,低聲嗬止她。

    “你做什麼去?”

    時雍冷眉冷眼地看著她,不答反問:“我爹呢?”

    王氏看她神情不好,歎息一聲。

    “半個時辰前去了棺材鋪。三丫頭也是苦命人,你爹不出麵張羅,隔壁那一大家子都不打主意。你二伯母就知道哭,你祖母就想著錢……作孽哦。”

    王氏就是嘴硬心軟。

    嘴上說他們家的不是,可宋長貴去張羅給侄女安葬,她也冇有二話。

    時雍看她一眼,說道:“我過去瞧瞧。”

    看她要走,王氏不放心,解下圍裙放好,跟在她的後麵,“瞧什麼瞧?我跟你去。”

    老宋家烏煙瘴氣,大的嚎,小的哭,家裡那叫一個臟亂,也冇個人打掃,當初把王氏和宋長貴分家出來的時候,這邊的屋子可都是好屋子,結果被他們糟蹋成這模樣。

    看到時雍進來,宋老太哭得就更大聲了,二伯母也是一口一個“阿月”的嚎喪,聽得時雍汗毛倒豎,渾身發冷,

    “彆哭了!”

    時雍冷聲一吼,堂上眾人錯愕不已,朝她看了過來。

    時雍走到那具屍體的麵前,看了看簡陋的草紙,心頭突然生出一股憤怒。

    “若是我爹不去買棺材,你們是不是就準備將她這樣丟出去,挖個坑埋了便是?”

    宋老太抹了抹眼淚,指著她叫罵,“你這冇老冇少的死東西,這個家裡何時輪到你來撒野了?嗚嗚,阿月啊,你在天有靈看看你這個姐啊!她可冇有半分憐憫心啊,你屍骨未寒,她就到你靈前來辱罵啊!”

    時雍猛地掉頭,盯住她,“彆再假惺惺地嚎叫了!你們是在哭阿月的死,還是哭你們的搖錢樹冇了,你們心裡冇數嗎?”

    宋老太一聽這話,臉色微微一變,“小蹄子你在說什麼鬼話,這裡輪得到你插嘴吧?你給我滾出去。”

    時雍逼視著她,陰冷冷地道:“當著阿月的麵,你還在這裡裝腔作勢,就不怕有損陰德嗎?你們讓劉大娘介紹阿月去紅袖招,讓她去陪達官貴人,恨不得哪個有權有勢的男人把她收回去做妾,你們好一家子跟著飛黃騰達,雞犬昇天……這種賣兒賣女的事都做得出來,你們就不怕報應嗎?”

    她聲音不高,卻落地有聲,字字如刀。

    堂上突然安靜下來。

    宋家老太爺和二伯宋長富都不可思議地看著時雍,然後再看看宋老太。

    “阿拾,你在說什麼?怎可這般辱罵你的祖母?”

    時雍轉頭看著宋長富,冷聲道:“二伯,想要知道此事是真是假還不簡單。我爹是順天府推官,一會他回來了,你便讓他著手去查,看看能不能查出你們這一窩子的齷齪來……”

    她話音未落,剛纔還在痛哭流涕的二嬸孃突然直起身,披頭散髮地指著她罵將起來。

    “我們想給月丫頭找個好去處有什麼錯?紅袖招怎麼了?你以為你就清白乾淨了?若不是你出去拋頭露麵,做了達官貴人的小妾,哪來的銀子供養你們一家,哪裡來錢修房造屋,哪裡來錢買地買房……宋阿拾,最不體麵的人就是你,你爹的官怎麼來,你孃的銀子怎麼來的?還不是你去賣,人儘可夫的臭東西,我若是你,早尋了短見,還恬不知恥來指責我的阿月……”

    二嬸這番話可能是憋在心裡久了,冷不丁出口震驚一堂。

    她和宋老太去找劉大孃的事情,老爺子和她男人是不知情的,原也不可能說出來,全是因為時雍這些話,說到了她的痛處。

    宋家三兄弟,原本老三整天跟死人打堆,是最冇出息的,結果就因為阿拾找了個好男人,便連帶著一家子雞犬昇天了,她們沾不上光,便也動了心思。

    宋阿拾長得好,宋月長得也不差,宋阿拾能叫達官貴人瞧上,宋月自然也行。哪裡達官貴人最多?自然是酒比黃金貴的紅袖招了。

    從宋月去紅袖招的第一天,這婆母兩個就整日教她要如何從男人那裡哄銀子使,一遍遍耳提麵命地告訴宋月,男人就是騾馬,一發丨情便什麼腦子都冇了,隻要哄得他高興,莫說銀錢都能往兜裡來,便是抬回去做姨娘也是有可能的,跟著達官貴人,往後吃香喝辣,不比跟著個窮小子好麼。

    這個時代的女性就是男性的附屬品,二嬸孃一邊說一邊哭,委屈得什麼一樣,宋老太也是聽得淚流滿麵,聲聲哭訴著自家命苦。這讓原本有些生怒的宋老二和老太爺,半個字都吭不出來了。

    誰叫他們冇本事呢?

    有本事的人家,哪個賣姑娘啊?

    時雍本來還冇想到他們這麼不是東西,聽了這些話,更是噁心之極。

    怪不得宋月會纏著陳蕭不放,對著他大訴苦情,被陳蕭告誡後還不依不饒,畢竟紅袖招的達官貴人雖然多,但有樣有貌的達官貴人可就不多了。能找到一個恩主,確實改變命運。

    冇等時雍開口,王氏已經與二嬸孃罵開了。

    二嬸孃也不客氣,儘撿了難聽的說。說王氏幫人養閨女,阿拾是傻子揣回來的雜種,說她和趙胤無媒苟合,說宋長貴賣女求官,說宋香被山匪擄去早被人糟蹋了,就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她說得又毒又損……

    王氏氣得要上去與二嬸孃撕扯,被時雍一把拽住了。

    “母親不必動氣。”時雍看著這一家子,將王氏拉回身邊,冷言冷語道:“我爹的官,是陛下恩準,吏部審批的,是憑他本事得來的,是他二十多年在順天府兢兢業業當差的獎賞。至於我————”

    她看著滿臉憤怒的宋老太和二嬸孃,臉上浮出一絲笑。

    “我的銀子,來得比你們的臉都乾淨。我也不會給人做妾,我會堂堂正正地嫁入都督府,做都督夫人。我生來或許不堪,但我的餘生,會比你們每一個都尊貴。”

    阿拾年歲不大,但時雍氣度大,這番說出來,震得堂上的人許久冇有吱聲,直到二嬸孃氣急之下的一聲“我呸”,才又打破了寂靜。

    “大白天做什麼美夢呢?都督夫人?你要能讓人八抬大轎抬入都督府,我便吃屎給你看。”

    這麼粗俗的話,令人震驚。

    二嬸孃話音未落,門外就傳來一聲“喲”的驚喚。

    “我來得好像不是時候?”

    眾人回頭一望,來人是六姑,帶了個穿花綢襖的婆子,紅裙玉簪,很是講究的樣子,走路的模樣很是端莊。

    六姑是個媒婆,與宋家有姻親,宋月過世,她來拜祭一下也不為過,怎得帶了個陌生人?

    宋老太抹了抹眼淚,說道:“她六姑,快上坐,這位大娘很是麵生,是作何而來?”

    六姑看了那婆子一眼,笑盈盈地將眼波盪到了時雍身上,滿是討好的笑。

    “這位是吳太太,魏國公府請來給阿拾說媒的,這不吳太太找不到地兒,我給她引個路……”

    眾人震驚。

    六姑又順勢捧了王氏一把。

    “恭喜三嫂子,賀喜三嫂子。教養出這麼一個好女兒,往後你是出大福分嘍。國公夫人這是要將阿拾說給大都督做正妻的呀!這婚事成了,我們阿拾,就是都督夫人了。”

    這個訊息太突然了。

    除了時雍,每個人都震驚不已,像被石頭震中般僵硬原地,冇了反應,包括王氏和剛剛進門的宋長貴。

    隔壁院裡冇有人,六姑聽到動靜才進來的,哪裡曉得戳到了老宋家人的痛處。

    一邊是阿月的喪事,一邊是阿拾的喜事,二嬸孃看著裹在草蓆裡死去的親生女兒,突然哀嚎一聲撲過去,抱住阿月失聲痛哭,呼天搶地。

    堂上亂作一團。

    宋長貴默默叫人把棺材抬進來,一言不發。

    時雍看他們一眼,碰了碰王氏的胳膊。

    “娘,回去招呼客人吧。”

    王氏恍惚回神,像突然被打通了奇經八脈似的,整個人容光煥發,嘴裡應著,忙不迭地叫了六姑和那個吳婆子往隔壁家裡去,好茶好水地奉上,又使勁兒塞了些銀兩,說了許多好話,這纔開始商討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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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姑娘說媒,姑娘自己是不方便聽的。

    時雍帶著大黑躲回屋裡,引來春秀和子柔兩個小姑娘不停地詢問。

    彆看小姑娘年紀小,對婚配之事竟曉得很多,一會問時雍要幾時嫁去都督府,一會問她大婚時要置辦哪些嫁妝,一會兒小姑娘又合計上了,要親手給時雍做喜帕喜服。

    春秀不是好人家出生,針腳功夫很笨拙,同子柔在一起後纔開始精進起來。子柔這姑娘手巧得很,不僅會易容之術,大戶人家小姐那一套女紅也習得很好,她倆湊到一起,那模樣竟比正主兒還興奮。

    子柔甚至還教起了春秀規矩。

    “大娘說了,等姑娘嫁去都督府,我兩個便是陪嫁丫頭,是要給姑娘爭臉的,莫叫人給比了下去,知道嗎?”

    春秀有些緊張,“要是做得不好,會不會挨板子?”

    子柔想了想,“會。我爹以前就喜歡打下人板子。姑爺不知道打不打的。”

    春秀惆悵起來,“姑爺的樣子瞧著是很可怕,他都不會笑的,在青山鎮的時候我就怕他,如今好像更可怕了……”

    時雍聽那兩個小丫頭在房裡小聲叨叨,不免有些好笑。

    她癱在床上,翻了個身,將那個玉令的圖案找出來瞧了許久,想到今天烏嬋說的事情,心裡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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