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商家，對金錢的敏感度總是要比外行人強上許多的，尤其是經商多年的宋氏夫婦。聽了沈望的轉述並看了那些圖片之後，兩人立時嗅出了這些新鮮事物背後所隱藏的巨大商機，當即毫不猶豫地馬上拍板加盟，迫不及待地就派人去請段卉和麻碧兒，要擬出具體的實施章程，好儘快地着手辦理。

彼時，不過才辰時正，因爲美美地睡了一覺而精神十分好的段卉和麻碧兒正由小喜和小悅陪同着，在參觀就像個小嘴大肚的葫蘆般外表不起眼內中卻別有天地的宋府。

宋家不愧是曦城的巨賈，內中的一應建築設施等雖沒有絲毫逾制之處，卻處處都透着匠心獨具的精緻和舒適。比如有一處臨水的聽雨閣，爲了消暑降溫，居然特地修建了一座大風車好將池水傳上屋頂，再化作無數細流從瓦溝間流淌下來，並且還在檐下的地面上鋪了一層特製的木板，每當水滴掉落擊打在竹板之上，就發出十分悅耳的聲音。

兩個侍女看出她們的興趣，笑着介紹：“這是書房，兩位小姐要不要進去看看？”

“好啊！”麻碧兒興致勃勃地一口答應。

段卉卻有些顧忌，怕書房之中難免藏放着主人的隱私，忙挽住了她的手臂，低聲勸道：“姐姐，我們還是不要進去了吧，這畢竟是人家的書房。”

小喜耳尖，清楚地聽到她這一句，不由笑道：“麻二小姐放心，這間其實也只是外書房，因爲景緻好，平日裏不單是老爺夫人，就連少爺和小姐以前未出閣之時都常會來閒坐的，並沒有什麼忌諱的地方。”

“是，老爺早就吩咐，這園子裏頭兩位小姐儘可隨便逛。”小悅也笑着，搶上幾步，走到門口，吱呀一聲就將房門打開了。

“我妹妹就是仔細，不過既然小喜都說了沒關係，那我們就進去看看唄。”麻碧兒笑着反拉着段卉就往裏走。

將兩人侍女既如此說，房門又沒上鎖或特意派人看守什麼的，段卉也就消了顧忌一起跟了進去。

剛進屋中，就覺得一股涼氣直撲而來，將方纔縈繞在周身的熱氣一掃而空，卻是涼而不寒，味道依然十分清新，而並非前世那總似帶着一點異味的空調冷氣，讓人愜意之餘心中不由暗生讚歎。

段卉循目遊望，只見裏頭所有的書案桌椅竟然都是紫檀木雕刻，有着看似低調實際卻無處不彰顯着無比名貴的華麗。博古架上則是錯落有致地擺放着各類筆筒硯臺和瓷瓶玉器，牆上所掛字畫也俱是名家手筆，一座座書架上更是堆滿了一疊疊的書籍。

段卉走到書架前，隨手翻了一本，竟然是一本《烏傷文集》，心臟頓時猝不及防地被重重一擊，書本也隨之從無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輕響掉在地上。

麻碧兒正在饒有興致地欣賞着那些古董，聽到聲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見段卉臉色泛白，忙跑了過來：“妹妹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一旁伺候的小喜忙走過來將書撿起。

不是同一本，段卉卻猶若未聞地直直盯了那本烏傷文集兩三秒，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本書的封面很新，字體也有所不同，想來是後人再抄錄的手抄本，而非是那個人故意獻給段瑾藉機下毒的股本。

“妹妹？”麻碧兒再次疑惑地追問，她先前雖聽沈望講過段卉的大致遭遇，卻不知詳情，後來又因怕勾起段卉的傷心事也不曾再細細追問，自然不知道那本復仇的工具的名稱。

“我沒事，只是一時不小心。”段卉彎了一下脣角，若無其事地對她笑了笑，歉意地對拿着書的小喜道，“對不起，我不小心失手了。”

“不妨事不妨事。”小喜笑道，“老爺說了，若是二小姐要是喜歡這些書，儘管拿去看就是了。”

“謝謝，不用了。”段卉本想問一下這本書是何時收藏的，但想想小喜她們一介丫鬟的想必也不知道，便轉了念頭，對麻碧兒道，“姐姐，我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麻碧兒性子活潑，本也沒打算坐在這聽雨閣中慢慢細細地品味書香畫意，又見段卉似有心事，便笑着答應。

四人正欲往外走，卻有丫鬟前來傳報，說老爺夫人有請。

到了主屋，沈明珠遠遠地就迎了出來，雙目發光地毫不掩飾眼中的讚賞，一把攜住了段卉的手直道：“好卉兒，你那些奇思妙想都是如何來的？怎生竟都是我以前聽也沒聽過的？”

段卉一時有些不解，看向隨後跟出來的沈望。

沈望微笑：“我把你畫的那些玩偶的圖樣都給姑姑姑父看了，他們都很喜歡。”

段卉這才瞭然，微微一笑：“也沒什麼，只是那日聽沈大哥和姐姐說要賺錢，便想略盡薄力，這才無意中想到的。到底前景如何，如今也還說不得準呢！”

“準準準，就憑這些畫就一準兒能紅遍天下。”沈明珠止不住興奮地拍兩下她的手，拉着她往裏走，“來，我們現在就來商議一下這具體的入股兒和操作該怎麼進行，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先做出幾個樣品好送給我那小外孫了。”

“原來沈大哥動作這麼快早就告訴姑姑姑父了，”麻碧兒也笑道，“當時妹妹一說我也說這準能賺錢。”

“是啊，有這樣新奇的玩意，若是不能大發那就只能怪我們自己太沒用了。”沈明珠領着衆人進了屋，不等下人奉茶上來，笑逐顏開地道，“望兒說，這樁穩賺不賠的生意是你們兩姐妹特地要找我們一起發財的，這份情我和你們的姑父都領了。這樣吧，所有的本錢都由我們來出，然後賺的銀子大家四六分成，你們姐妹六，我們和望兒四。”

只出個主意就得六成，這也太多了吧！放在前世就是再入技術股也沒這麼高的分紅啊！段卉驚訝地紅脣微啓，下意識地搖頭道：“我們只是出個想法，這也太多了。”

沈明珠笑道：“所謂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若是沒有你這法子，我們也賺不到這份錢，我們拿四成已經是佔大便宜了。”

“既然姑姑都說親兄弟明算賬了，這本錢當然不能光姑姑你們出，我和沈大哥也得各出一份，這樣我們分起銀子來也能理直氣壯啊！”自沈明珠說四六開的時候，麻碧兒的俏眼珠兒就已經在滴溜溜地轉了，聞言甜笑着插話道，“畢竟這些主意完全是妹妹你一個人想的，我雖是姐姐，可也不能沒臉沒皮地白拿妹妹的，咱們得姐妹之情歸姐妹之情，生意歸生意。”

“姐姐……”

“停！”麻碧兒探身

一把捂住段卉的紅脣，笑嘻嘻地道，“你可別又跟我們說什麼恩情不恩情的，你和沈大哥之間也是一樣。你要報答沈大哥，完全可以等將來有了能力以後再自個兒想法子報答，眼下這個章程還是得依規矩來。”

“你姐姐說的沒錯，咱們如今既然是做生意，那就得一碼歸一碼。”沈明珠和丈夫交換了一下眼神，道，“我提議，除了卉兒，這本錢就我們三家平攤，紅利則四家均分。至於人手管事，你們若是信得過我沈明珠，就讓我來安排，等到曦城這頭的生意上了道，要去京城或別地兒開分鋪了，咱們再另行商議，你們看如何？”

“您是沈大哥的親姑姑，我們姐妹倆也叫你姑姑，怎麼會信不過姑姑你呢！我同意。”麻碧兒第一個舉手表態。別人可能不知道，她卻再也清楚不過沈望那些銀子的去向，如今她和沈望的加起來能有五成，其利已是足夠了。

沈望也含着笑點頭，然後大家齊齊地看向段卉。

“既然大家都如此厚愛，我若是再推諉反倒是卻之不恭了，只是我雖未做過生意，卻也知道這做生意說的容易，做起來卻是千頭萬緒十分累人，比不得我們當甩手掌櫃的，所以……”段卉沉吟了一下，平靜沉穩地道，“這十成之中，我只拿兩成就好，宋夫人能者多勞，理應得三成。”

沈明珠怔了怔，見麻碧兒和沈望也無可無不可，便也爽快地笑道：“既然大家都信得過我，那我就厚顏多拿一份兒了。”

說着，就讓宋老爺親自提筆擬了個合股兒協議，一式五份，只待到官府簽字畫押後正式生效。

趁着宋老爺揮墨之際，沈明珠又拉着段卉詳細地討論了一番具體的操作步驟。

她本就在理財方面有所天賦，嫁入商賈宋家之後，由於夫妻恩愛丈夫寵溺，其特長更是得到充分的發揮，讓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沒過幾年，宋老爺就樂得將生意大權拱手交給愛妻主管，自己只在背後做個清閒的幕僚。所以今日雖從頭到尾都是妻子在做主，自己只當了個執筆記錄的書吏，卻是笑呵呵的不但一句怨言都沒有，還樂在其中。

因沈明珠問得仔細，這一對一答之間不免就花了頗長的時間，直到內院的管事陳媽媽前來提醒，衆人這才醒覺已到了午膳時分。

在移駕去花廳用膳的路上，段卉終於找到了機會，向夫妻倆詢問了一下那本《烏傷文集》的來歷。沒想到兩人卻都不清楚，只知道那是兒子宋鵬遠的一位朋友所贈。

段卉又問了一下受贈日期，得知那竟然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不由更是拿不定此書是否和葉懷風有關，忍不住徵詢地看向沈望，卻見沈望也是微微蹙眉，顯然並不知曉宋家有這部書。

沈明珠七竅玲瓏，雖然很疑惑段卉爲何會突然問起這本書，但見她居然打聽受贈日期，還和沈望蹙眉對視，哪裏還不明白這其中必定有特殊緣故，便寬解道：“我和老爺雖不清楚，不過我們已經寫信給鵬兒，估摸着過了兩三天鵬兒也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再問他也不遲。”

也只能如此了！段卉點點頭，只是心頭終究還是縈繞了一縷蛛絲般的煩躁，雖輕飄飄地卻總難以揮去，也沒注意到麻碧兒和沈明珠投向沈望的追問眼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