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了一番後，段卉忽然站起，道：“海鷗，準備一下，我去要看望大小姐。”

“小姐要去看大小姐？”海鷗極其吃驚地道，忙勸說，“不可，萬萬不可呀！如今大小姐剛受了老爺訓斥，必定正滿腹怨氣，你若是自動送上門去，她肯定會把所有氣都撒到小姐身上來的。”

“無妨的。”段卉微微一笑，沉聲道，“今時不同往日，我有防備在前，只要再小心點就不會有事的。而且她素來倍受寵溺，幾乎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責備，而今剛被父親訓斥心理必定極難接受，對我來說反而是個難得的良機。”

“良機？”海鷗蹙眉道，“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段卉看了看外面無人，將聲音壓低：“雖說那魔星總要顧及自己的立場，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若是能拉攏段美嬌，興許她能幫我們纏緊那魔星，不讓他有太多時間來破壞我和上官公子的婚事。”

海鷗恍然大悟，點頭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海鷗陪小姐一起去。”同時，心裏暗暗提醒自己，待會可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保護好小姐，免得那蛇蠍女突然發飆傷人。

段卉開玩笑道：“就算你不陪我我也是要拉你去的。”

接着，主僕倆換了一身尋常的衣着，收拾了幾樣禮物，也未帶青花，只讓個小丫環在前頭打燈籠，就直接前往段美嬌的院中。

不出所料，還未走到那緊閉的院門處，就聽見裏頭熱鬧的很，又是尖銳的叫罵，又是恐懼的慘叫，中間更夾雜着噼裏啪啦的破碎聲，以及不住的哀求聲。

聽到這些曾經十分熟悉的聲音，海鷗的面色立時瞬間發白，下意識地想起當年被方姨娘幾乎杖斃的可怕情景，忍不住頓了頓腳步，但看到前頭的段卉一步未停，咬了咬牙，又追了上去，並搶先兩步前去叩門。

早在一年前從鬼門關回來，她就已打定主意，這一生不管是人還是鬼，她都要跟定小姐了，更別說越是這樣的時候，小姐就越需要她。

開門的婆子聽到敲門聲，原本以爲是老爺後悔親自來安撫自家那狂暴中的小姐，急忙打開，一瞧卻發現竟是從不到遠離來的二小姐，一時不由極其驚訝地呆住，連招呼都忘了打。

段卉卻彷彿視而未見她的異色，也聽而不聞裏頭的喧鬧聲，只是優雅溫和地微微一笑：“聽說大小姐身子還未大安，我是特定前來慰問的。”

海鷗適時地側步上前，露出手上捧着的幾個錦盒。

那婆子猶豫了一下，這才匆匆地屈了屈膝，道：“二小姐稍後，奴婢這就去通報一聲。”

“有勞。”段卉點頭，從容地站在原地等待，看着那婆子急急地朝裏頭小跑而去。

“叫那個賤婢滾！”不時，裏頭忽然傳出一聲越加尖銳的聲音，緊接着，又是一聲花瓶用力摔破的巨響。再接着，不等那婆子出來回報，一個披頭散髮的身影已先衝了出來，直往門口而來。

“小姐！”海鷗眼見，早認出那瘋魔般的身影正是段美嬌，忙擋在段卉的前頭。

段卉卻輕輕地推開了她，待段美嬌抓着一片碎瓷就要接近自己，才忽然清晰地揚聲道：“大小姐若是不擔心和淳于戟將軍的婚事有變，就儘管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段美嬌倏地停住，一隻手頓時高高地僵在空中，哭的花貓似的臉上滿是厲色，尖聲道：“你說什麼？”

“我說，若是大小姐無所謂失去淳于將軍，就儘管繼續打人罵人。”段卉鎮定自若地直視着她，“可是，若是大小姐在乎這門婚事，就請先扔了手中碎片。”

段美嬌不但沒有放下手，反而還更揚了揚，狠狠地瞪道：“你憑什麼這麼說？憑什麼敢來我屋裏撒野？”

“我不是來撒野，而是特地前來幫助大小姐的。”段卉沉聲道。

“來幫我？哈哈哈，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堂堂一個正經嫡出的大小姐，豈會需要一個卑賤的丫頭幫忙？”段美嬌愣了愣，隨即瘋狂地大笑起來，眼中卻露出駭人的兇意，“段卉，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段美嬌平靜地道：“大小姐，你可曾想過，淳于將軍是否已經知道了你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冒犯母親的事？又可曾想過淳于將軍心裏會如何看你？”

段美嬌的笑聲頓止，不禁地後退了一步，駭道：“你……你胡說些什麼？”

段卉也不言語，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直看得段美嬌心中越來越慌，手也垂的越來越低，終於無力地鬆開了那碎片，色厲內荏地喝道：“那你來這裏幹什麼？想故意來看我的笑話嗎？告訴你，爹爹不過是說了我幾句而已，改日待他老人家心情好了，瞧我如何收拾你這個小賤人！”

段卉沉默了一下，長長地嘆了一聲：“唉，我本來還想着好歹和大小姐姐妹一場，不忍大小姐親手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因此纔不顧大小姐往日對段卉的諸多誤會，冒險前來提醒。如今看來，卻是一片好心全被當做驢肝肺了！

既然如此，我馬上告辭不礙大小姐的眼便是。”

說着，轉身就走。

“站住！”她這一走，段美嬌心裏反而不確定了，下意識地大聲喝道。

段卉卻沒有馬上止步，而是又走了兩步纔回頭看着她：“不論大小姐是否承認，段卉和大小姐都是父親的一脈血肉，大小姐若是執意要將段卉當做仇敵，那我們之間就沒有什麼好談了。”

段美嬌咬牙：“你方纔說淳于將軍已經知道我……那是什麼意思？”

段卉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左右。

段美嬌這一回總算沒有太蠢，恨恨地一扭身往回走：“你進來！”

“小姐！”海鷗擔憂地低喚了段卉一聲。

段卉對她笑笑，吩咐提燈籠的小丫頭：“我進去和大小姐說說話，你就在這裏等。”

小丫頭自發現要來的是段美嬌的院子，早就戰戰兢兢的，聽說不要進去連忙點頭。

海鷗心裏不放心，少不了又低聲囑咐了她兩句，這纔跟着段卉走了門去，待聽到身後吱呀關門聲，心更是高高地提了起來。

段美嬌的一衆丫鬟早在段美嬌追出來之時，都也跑了出來跟在她身後，自然將兩人的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此刻見自家大小姐情緒有緩和的跡象，連忙都圍簇了過去，低聲勸她先梳洗整理。

段美嬌素來要面子，今兒平生第一次被父親當着填房的面叱責，一時失態之下這纔沒有顧及形象，現在冷靜了一點，又最嫉妒段卉的天生麗質，自然第一時間先回神拾掇自己的形象。

朝雲曾在追仙溪得海鷗安慰之情，良心發現之下連帶地對段卉也存了一絲感激之心，此刻見落霞等丫鬟都忙着去幫段美嬌梳妝，無人來招呼段卉，便走上前來對她福了福：“二小姐，請屋裏坐。”

“多謝！”段卉回以溫和的一笑，跟着她進了客廳，裏頭早有機靈的小丫環將碎片掃了起來，地面上未見狼藉，只是架上桌上卻明顯空蕩一片，幾乎不見擺設。

待小丫環奉了茶上來，段卉也知以段美嬌天生愛美的性格，就算心裏頭再急着想知道她爲何會說親事有變，也必定不會草草地素顏來見自己，這一梳妝就是再快也需要一段時間，便悠然地端坐着品了一口茶，然後示意海鷗將禮物交給朝雲，表示只是區區一些薄禮而已。

朝雲客氣接過，叫了個小丫環陪着，自己則趕緊捧着禮物進裏屋去了，以免喜怒無常的主子等會又拿自己撒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