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回到了原來的禪房。陽光透過素紗斜了一點點進來,看起來應該是正午前後時分,海鷗正背對着她在擰帕子,發出了輕微的水聲。窗外的樹上,早蟬兒鼓足了勁兒在高唱着生命的美好。
段卉動了動,想要起身,卻覺得渾身肌肉都痠痛無比,不禁呻吟了一聲。
“小姐?”聽到動靜,海鷗立時一個轉身,趕緊丟下帕子跑過來攙扶,又是歡喜又是哽咽,“小姐你終於醒了,可嚇死奴婢了!”
段卉慢慢地依着她坐了起來,感覺略略適應了痠痛的滋味,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衝她撫慰地一笑:“我昏迷了多久了?”
“都快三個時辰了,要不是三窮大師說小姐差不多要昏迷這麼久纔會醒來,奴婢們急都要急死了,”見她額上又有細汗泌出,海鷗忙用袖子替她拭了拭,“小姐,你可感覺好些了?”
“嗯,好多了,就是身子還有些酸乏……”話未說完,腹中忽然一陣絞痛,段卉不由蜷縮了一下,“肚子好痛……我要如廁……”
“青花,快來!”海鷗忙大喊道,同時立刻拿鞋子給她套上。
“來了來了,哎呀,小姐醒了?”
“快別說了,趕緊扶小姐去淨房。”
“哦……好!”青花趕緊上來幫忙,一左一右地迅速架着段卉往一門之隔的淨房走。
半響後,段卉才近乎虛脫地出來。
海鷗早點了檀香,並讓青花打了溫水,見她出來,忙利索地上來爲她除衣擦拭,一邊安慰道:“小姐且寬心,三窮大師說了,若是小姐醒了便要如廁,反倒是件好事,說明藥起效了,蛇毒排的暢通。不然難免會落下後遺症,需要長期調理才行。”
段卉嗯了一聲,無力雖無力,但身子確實輕鬆多了,便虛軟地半依在榻上,任兩人服侍。
三窮大師是醫中妙手,他既如此說,這次意外總算是有驚無險了,只是真沒想到她在段府中小心翼翼地煎熬了兩年多都沒事,卻竟然會在這寧靜的天雲寺中又走了一趟鬼門關。
“海鷗,是三窮大師救了我麼?”想起昏迷前的一幕,段卉依稀覺得救自己的應該是那個阻止衆人移動自己的人。
果然,青花立刻嘴快地搶先回答道:“是昨日那位在山上彈箏的公子先爲小姐吸出了毒血,而後三窮大師再開的方子。”
吸毒血?段卉一怔,面色頓時有些浮紅地看向自己的腳踝,那豈不是?
“當時情況危急,上官公子救人心切,這才唐突了小姐。”海鷗一邊拿過乾淨的肚兜爲她繫上,一邊低聲道,“三窮大師說,小姐中的是極毒的紅環白尾蛇,七步即倒,若非那位上官公子處事果斷,及時地爲小姐吸出了大部分毒血,小姐這一關興許就過不來了。這件事三窮大師已經特地向三小姐和肖姨娘解釋過了,肖姨娘也即可派了人回城向老爺和夫人詳細陳情前後原委,斷不會因此而影響小姐閨譽,小姐但請放心。”
說到最後一句,海鷗特別的加重了語氣,聽來彷彿真的只是擔心段卉的名節,然而避着青花投向段卉的那一眼中卻深含別味。
昨日登山時,她雖沒看清那位上官公子的面容,可今日卻是實實在在近距離地瞧見了。那相貌那談吐那氣質,就算不是人中龍鳳,也絕對不會差到哪裏去,倘若能借此將此次“肌膚相親”鬧將起來,雖然表面上難免有損名譽,但卻未嘗不是個好機會。至少,總好過被當成玩物送給那些級別更高的大人物,只是這樣的話當着青花的面,卻是絕不能說的。
段卉輕嗯了一聲,垂眸定神,什麼都沒有再說。
她的心事只有海鷗一人知道,同樣的,海鷗眼中的希翼她也能瞧得明白。只是,且不說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的品行家世,就算那位上官公子各方面都是上等,值得她傾許終身,又哪裏是她們希翼就能如意的呢?何況,雖只是見了兩面而已,可看段芷那神情,她似乎已經喜歡上了那位上官公子,她若藉此發揮,難免會傷害到她這個一直很照顧自己的妹妹。
“是啊,小姐,您就別擔心這些個不相干的了。您這一回差點連命都沒了,老爺夫人得知小姐福大命大,肯定開心慶幸都來不及,絕對不會還反過來怪罪小姐的。再說,上官公子爲了救小姐,可是差點賠上了自己的性命呢!”青花嘰嘰喳喳地自以爲是地幫腔。
“怎會回事?”段卉頓時一驚。
“小姐莫急,”海
鷗忙道,“他爲小姐吸毒時不小心吸進了一些,救了小姐之後自己也昏倒了,如今一樣都用瞭解藥,肖姨娘又專門派人前去伺候,應該不會有大礙的。奴婢等會就去問問,說不定也已經醒了。”
“那就好。”段卉舒了口氣,想起兩人口口聲聲的上官公子,心中忽然一動,“對了,那位公子複姓上官麼?可知是什麼人家的公子?可是孤身一人?”
“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童,名叫小海,事發之時正好奉命去城裏採買顏料,中午時分纔回來,見上官公子昏迷不醒,大哭了一陣,只肯說自家公子姓上官,乃京城人士,其他的堅持要等公子醒來再說。”
正說着,外頭已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和段芷的高聲疾問:“海鷗,是不是我二姐已經醒了?”
“是的,三小姐。”海鷗忙去開門。
段芷一陣風似的捲了進來,瞧見段卉正含笑着望着自己,搶上兩步,一頭撲了上來,緊緊地抱住她,哇的一聲哭了開來:“二姐,你可醒了,嚇死芷兒了!”
“給二小姐請安!”段芷的侍女曉蘭福了福,擡袖拭了拭眼角,“二小姐您可算醒來了,打您昏倒後,小姐擔憂的連午膳都沒用,一直跪在佛祖面前爲二小姐祈福。還是剛纔聽婆子回說二小姐房裏好像有動靜才肯起來趕過來,起身時還差一點就摔倒了。”
“傻芷兒,三窮大師不都說了二姐不會有事的麼?”聽說段芷這樣關心自己,段卉心中不由地一陣感動,溫柔地摟着段芷輕拍了幾下,纔將她微微推開,笑着爲她拭淚,又去揉她的膝蓋,柔聲嗔道,“跪了這麼久,一定都跪疼了!等會讓海鷗給你再揉揉,好了,乖,快別哭了,不然二姐更心疼了。”
“不疼不疼,芷兒看見二姐沒事,就一點都不疼了。”段芷頓時破涕爲笑,綻開燦爛的笑容,嬌憨地搖頭,又一把抱住她,開心地蹭了蹭,“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二姐,你一定馬上就會好起來的。”
段卉柔聲道:“有你這麼一個妹妹,我早就是有福氣之人了。”
“呵呵,二小姐和三小姐如此姊妹情深,可真叫人羨慕啊!”說話間,肖姨娘也正好聞訊趕了過來,看見這一幕,不由笑着調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