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揚走了20多分鐘後,又回來了,不過他此時的樣子已經大變,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只怕根本認不出他了。
只見他再也不復剛剛翩翩瀟灑的樣子,而成了土灰頭面,滿身破爛,髒兮兮,邋里邋遢的樣子,尤其是那件衣服,幾乎快趕上上海灘的乞丐了。
他慢吞吞的走到崑山的麪攤上,小聲道:“師傅,來碗麪”,這句話說的很猶豫很艱難的樣子。
崑山看了他一眼,聲音洪亮的說道:“坐吧”,然後就又開始和麪起來了。
沈耀揚找了個沒人的位子坐了下來,近距離的觀察起來。
崑山的確很壯實,他年紀大概在45歲左右,但人卻顯得有些蒼老,給人一種快60的感覺。他工作的時候很認真,心無旁騖,彷彿他手中的面就是他的全部。他的左腿在轉身的時候似乎有一絲不自然,這些許是他原來的舊傷,當然如果不是沈耀揚這麼“毒”的一雙眼睛,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
沈耀揚還注意到一個細節,崑山在下面的時候,會看準對象下,比如一些作勞力的人他就會多下一些,一些大媽、大嬸、小姑娘的他會少一點,但是隻要是來這吃飯的顧客,他都會盡量讓對方吃飽、吃好,卻又不浪費。
一大碗熱騰騰的拉麪端到沈耀揚面前,沈耀揚嚐了一下,味道非常好。
沈耀揚用舌頭仔細品味着,發現面裏並沒有放什麼過多的作料,也沒有什麼高價錢的材料,只是普通的一碗麪,一些菜葉,一些湯,一點油而已。
沈耀揚自小出身不說高貴,但也遠超普通家庭。當律師後賺錢也不少,吃的方面也比較講究,世界上好吃的東西,不說全吃,但也大部分都吃過了,但是就這麼一碗普通的拉麪,就讓他吃的無比美味,比現實世界裏一些所謂的“大餐”要美味的多。
麪條非常有彈性,入口後感覺勁道十足。湯也非常好,濃香四溢。配合勁道的麪條,嚥下肚子後,胃部無比舒爽,讓人回味無窮。尤其是一羣人坐在一起,把根根麪條吸入喉嚨時,法出的“嘶嘶”聲,更是增加了大家的食慾。
一大碗麪,沈耀揚一根不剩的吃完,連湯都沒留下一滴。
吃完了面,沈耀揚尷尬的坐在那裏,偷偷的看了幾眼崑山,然後又躲避似的看向別處。
“吃飽了吧,小夥子”過了一會,沒什麼生意了,崑山坐了過來,邊擦汗邊和藹的說道。
“吃飽了”沈耀揚低頭小聲說道,他現在的樣子和做錯事的小學生沒什麼區別。
“沒事,小夥子,每個人都有困難的時候,每個人都有人生的低谷,去那邊倉庫那找個活先幹着吧,今天我請客就是了”崑山非常理解的說道。原本麻木的臉上,此時也帶着憨厚的微笑。
沈耀揚突然眼中涌出一絲淚水,神情有些哽咽道:“謝謝師傅,自從我父母死在斧頭幫手下後,您是唯一對我好的人”。
沈耀揚又開始做卑鄙小人狀了,沈耀揚天生會演戲,而且演的好。他自幼聰慧早熟,在他14歲父母去世後,便完全超脫同齡人,深深的掩蓋了自己所有的真實性格,以一種貌似陽光燦爛,討人喜歡的樣子面對衆人。大家喜歡什麼樣子的他,他就當什麼樣子的人。
實際上他成功了,他的養父養母對他非常好,他周圍的所有人都覺得他不錯,他也從來不和任何人做深入的交心,只是保持一種禮貌溫和的交往。
在美國當律師後,他的演技直追奧斯卡金像獎,在那麼多官司中,他大多都是處於劣勢方,但每到關鍵時刻他總能用或慷慨激揚,或隱隱含淚,或大聲疾呼,或悲痛欲絕的逼真表演,來打動陪審團,贏得加分,再配合他鍥而不捨,死拼到底的認真態度,從而逆轉判決,贏得最終的勝利。
這麼長時間以來,那麼多陪審團成員,包括法官,幾乎沒有人看穿他的面具。
“斧頭幫?!”聽到這個名稱崑山瞬間一震,然後深深的看着沈耀揚說道:“你父母爲什麼會得罪斧頭幫呢?”
“我父母本本是做生意的,但是擋了斧頭幫齊六爺的道,有一次他們去進貨,齊六爺派人殺了他們,然後還僞裝成強盜搶劫的樣子。隨後沒過久,他又霸走了我們家的家產,我就被趕出來了,現在連飯都沒的吃了,我狠死斧頭幫了”沈耀揚一臉怒容,娓娓道來。
“難怪,我就說看你不像窮人家的孩子”崑山擦了一把汗,感慨道“唉!這暗無天日的世道”。沈耀揚偷偷瞟了一眼發現,崑山的眼裏只有同情,卻沒有一絲應該有的憤怒。
接着崑山又安慰道:“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別想着找他們報仇,我想你父母在天之靈也是這麼想的吧”。
“師傅,讓我先跟你做事吧,我能幫忙的,不要工錢,求求你了”沈耀揚突然開口求道。
“可是,我這裏並不需要人手呀,而且……”崑山猶豫道。
“求你了!師傅”沈耀揚幾乎快跪下來了。
也許是他超高的魅力屬性發揮了作用,也許是他的演技打動了崑山,也許是他的經歷讓崑山感同身受,最終崑山還是勉爲其難的答應了。
“你先幫忙幹着吧,如果附近有適合的活了,你再去忙吧”崑山拍着他的肩膀說道。
“謝謝師傅”沈耀揚一臉的歡喜。
接下來過了中午時間,也沒多少生意了。沈耀揚和崑山閒着坐下來,聊了不少了將來的話題,崑山對他也越來越親切了。
這時,幾個腰別砍刀,一看就是鱷魚幫的傢伙,大不甩甩的走過來,往桌子上一坐,旁若無人的叫道:“老昆頭,給我們弟兄幾個來碗麪,搞快點!”
見到這些傢伙,崑山連忙站起來道:“幾位爺稍等,我就來”說完立刻跑到攤子上,和麪起來。
“老昆頭呀,最近的形勢不太好,你也該出點力呀”看着崑山忙的要死,這幾個鱷魚幫的傢伙坐在那裏,嘴裏還不陰不陽的說着。
“斧頭幫估計最近又要和我們鱷魚幫幹架了,像你這樣曾經得罪過斧頭幫的人,要想繼續在我們鱷魚幫的地盤上待下去,怕也有點難了”。
崑山手中一頓,艱難的回過頭來,表情有點尷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用現代的話說叫“苦逼”。
“不過看在這麼長時間的面子上,讓你滾蛋也不太好”那個帶頭的傢伙把砍刀丟在桌上,繼續說着:“算你走運,我在龍哥面前幫你說話了,你以後保護費加兩成就可以了”。
那個帶頭的傢伙倨傲的望着崑山,一副“是我救了你”的表情。
“螞蚱哥,我現在交的就不少了,前兩個月已經加了兩成,現在再加兩成,以後吃飯都困難呀,螞蚱哥你看……”崑山結結巴巴的求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老昆頭,你這是給臉不要臉了,我螞蚱哥幫你求了情,你還敢跟我討價還價,**一把年紀活回去了是不是”螞蚱哥拿起砍刀,蹦起起來大聲叫囂道。
旁邊兩個傢伙也跟着起鬨道:“老昆頭,你是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哈哈~~~”。
“別,別,螞蚱哥,怪我,是我不識擡舉,我交我交”看對方似乎要砍人的樣子,崑山立刻妥協了。
“操,老雜碎,敬酒不吃吃罰酒,來我們划拳……”說完,螞蚱哥從懷裏掏出一瓶不知從哪弄的白酒,幾個傢伙興高采烈的划拳起來。
他們幾個敗類,激烈的吆喝着,喝着酒。崑山卻眉頭緊皺,汗水直流的和着面。
沈耀揚默默的看着,心中一片悲哀。
這麼強大的一個武者,一個不願意墮落的武者,卻被這世道逼成了什麼樣子。
看着他委曲求全的樣子,沈耀揚不由想的更加深遠,這裏雖然不是現實世界的過去,也不現實世界的歷史,但這裏的勞動人民卻是現實世界的照射,想到中國近代的老百姓,在這樣暗無天日的環境下,苟且偷生,默默忍受剝削和壓迫,沈耀揚心裏居然一陣難受。
他畢竟是中國人,他雖然性格陰鬱,做事不擇手段,但他從來沒忘過自己是中國人,他以中國人爲驕傲,他以他的姓爲驕傲,在美國,他能不用英文名字,他就不用英文名字。
他在美國當律師,最大的理想就是幫美國的華人打官司,不讓他們受外國人欺負。這曾經是支持他拼命努力的最大動力。
進入空間後,在他打開洞察屬性,不斷收集有用信息的時候,從老百姓的口中和神態裏,他明顯感覺到了這個時代勞動人民的苦難,這讓他的心理也越發了陰暗了,現在又碰到這樣的事,沈耀揚看着那幾個傢伙的眼神不知不覺變的陰毒起來。
“媽的,那邊那個小子你看什麼呢,想找死?”也許是忘記了收斂氣息,那個帶頭的居然發覺了沈耀揚敵意的眼神。
崑山聽到後,慌忙跑過來道:“螞蚱哥,別生氣,他父母剛去世,人有點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然後又轉頭對沈耀揚道:“小黑你還不回去?”
沈耀揚低頭走了,崑山還在後面交待:“回去別和大郎生氣,他脾氣不好,你讓着他點啊”然後又趕快回頭道歉。雖然又被那三個傢伙罵的狗血淋頭,但他就是一點脾氣都沒有,默默的捱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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