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老人的心中積攢了多大的怨氣纔會如此的憤世嫉俗。不過想想自家的處境，卻也有點明白老人的心了。

“好了好了。”林笑塵突然擦了擦臉上縱橫的淚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這麼老了還哭哭啼啼的，倒是叫自己孫子看笑話了。”

林風此時心中也感到了一絲好笑，但更多的卻是疑惑不解。

看着林風充滿迷惑的眼睛，林笑塵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腦袋：“不用着急，來，咱們爺倆兒邊喝邊說。”

“先說說爲什麼寧願你平庸。”林笑塵靜靜的看着遠方深邃的天空，有些感慨的說道：“知道麼，你父親年輕的時候曾是這蒼穹之上最矯健的那隻雄鷹。他高高的飛翔在這無垠的湛藍天空中，同輩人的脖子揚的都酸了，仍看不到他飛翔的蹤跡。”

林風輕輕的喝了一口酒，心中感到一陣苦悶，知道後面定是殘酷的悲劇。

“那時候你父親多麼的意氣風發啊！揹着我遠走千里娶了天星城最有名的美人。將所有的競爭者都打的舉手投降，遠遠看見都繞道而行。端是厲害，煞是威風啊！”林笑塵的嘴角不由的浮現了一絲笑意。

“你父親脾氣倔，心氣高，老是瞧不起我整天庸庸碌碌無所作爲，更是反感我老愛在他耳邊絮絮叨叨不要出名，不要出風頭。他悟性好，根骨也不錯，加上這種故意和我對着幹的勁和本身的心氣，劍法進步很快，修爲的增長更是駭人。等他剛剛過了十六歲生日，他就已經是劍者四品的人了。在整個蒼茫鎮甚至天星城都是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老人回憶到此處儘管語氣很不屑但臉上卻掛着微微的笑，顯然很是得意自豪。

林風也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他沒有想到自己那麼沉默平庸的父親竟然有這麼一段驚天地泣鬼神震驚天下的過去。想着那橫劍天下的風采，一時間不由的心神爲之神往。

“娶妻之後，春風得意之下他的修爲更是增長的極快。在你五歲的時候，也就是你父親二十三時，他的修爲已經堪堪的到了劍者九品巔峯，就要突破到劍聖境界了。”

“劍聖境界？”林風吃了一驚，失聲的叫了出來。

“你竟然知道劍聖境界？不錯，誰告訴你的？”老頭有些疑惑隨後自顧自的講了下去。他的聲音中滿是憤怒，雪白的鬍鬚也呼呼的飄了起來：“有天你父親到天星城辦事，歸來的途中突然遭受到了天星城五大家族的五名劍聖的襲擊。你父親一隻腳已經踏入了劍聖境界，加上劍法精妙，竟然抵擋住了無名劍聖的第一輪襲擊，而後在戰鬥過程中慢慢的領悟竟然漸漸的進入了劍聖的境界。戰鬥越來越激烈，最後你父親殺死兩名劍聖後也漸漸的沒有多少的動手能力。眼看着剩餘三人圍了上來，你父親陡然將境界下降到劍者，而後藉着境界下降驟然爆發出的實力用林家的男人之劍將剩餘的三名劍聖殺死。”說到這裏的林笑塵又是惋惜有些驕傲，不覺間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激昂壯烈。

“誰知那五族是如此的歹毒心狠，任憑那五名劍聖死去，周圍還埋伏了四五十名好手，一路上對你父親圍追堵截，直欲至你父親於死地。你父親本就是強弩之末，苦苦的支撐到這裏，我一看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將那些追來的人全都殺了。但是你父親的身體徹底的奔潰了，修爲境界從劍者九品一路下跌，勉強的維持在劍者四品。林雄那個狗日的趁火打擊，攛掇一部分人反對你父親。你父親驟然從天堂跌入深淵，也不願再爭，便帶着你母親和你住到了你現在的地方。我也懶得管那林族的閒事，便沒有說話。”林笑塵的聲音中滿是悲憤。

“自古美人嘆遲暮，不許英雄見白頭。這原本是美人和英雄暮年纔有的心酸和淒涼。你父親正值青春，風華正茂，正處於人生最強大最美好的時期，卻遭受如此卑鄙的災禍，早早的體會到了美人遲暮，英雄白頭的悲哀與無奈。”林笑塵的牙齒咬得咯咯吱吱響。

林風聽的也是一陣心有餘悸，這天星城的五大豪族可不正如那個風有病風無蹤一樣，毫無徵兆的突下殺手，令人毫無知覺防不勝防，最是討厭不過了。

“後來呢？爺爺你就沒有去爲父親討回公道？”林風歪了歪頭。

“我安頓好你父親，託你母親照顧好你父親就帶着斷劍出發了。”林笑塵的視線靜靜的投向遠方，似乎在看十幾年前的那場血雨腥風：“我執着斷劍進入天星城，將五大豪族的劍聖劍者殺了過半，接着五族的五個老傢伙站了出來，找到了我。”

“我們戰鬥了三天三夜，雖然我處於下風，但是他們想要殺死我，必須要死上其中的兩個。五家都打着鬼主意，自然都不肯冒險犧牲自己，於是大家停了下來開始談判。”林笑塵的臉上有了一些屈辱。

“那五人說就是知道林家可能有一把天大的殺器纔沒對你父親痛下殺手，否則如海根本就出不了天星城。並且勸我說不要拼命，否則林家就要絕後，而且說我已經殺了這麼多的人了，心頭的怒氣也該消散了，是該理智考慮問題的時候了。”

“我一聽，心頭黯然，知道他們說的是實話。我住在這裏，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憑着手中的斷劍，來兩個都得死。而且他們中無人任意死上一個，其他四個家族就會飛快的將那個家族蠶食殆盡，誰也不敢冒這個危險。”林笑塵的話語中充滿了譏笑。

林風聽完爺爺平淡的話語，平淡的殺了好多人，卻也可以想象到那場震驚天星城的血雨腥風是何等的驚人狂暴。不由的看了又看面前普普通通如同平民家老農夫的爺爺。

“我黯然的回到了蒼茫鎮，將斷劍扔入劍洞中，準備就這樣靜靜的守着你們直到死亡。誰知道機緣巧合之後，你竟然又將那把斷劍拿了出來。命運使然啊造化弄人！”林笑塵嘆息着摸了摸斷劍。斷劍竟然發出一聲聲的嗡鳴，似乎在迴應着什麼。

“他們爲什麼要把父親廢了？”林風很是不解的看着爺爺。

“我們林族本來就處於一個十分特別的位置，要是沒有什麼驚採絕豔的人還好說，一旦出現一個，都會得到他們最大程度的打壓。因爲他們怕。怕的要死。”林笑塵不屑的笑道。

“怕？”林風愕然，他想到了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這種。

“是啊！他們怕。他們怕我們林家一人就壓得他們擡不起頭來。那樣的日子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種災難。他們更怕那個君臨天下的無上劍者找他們算賬！”

“曾經就有這麼的一個林家人，他憑着手中的一把劍，讓天下失聲。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的名字即便到了現在，誰也不敢將自己的名字和他並列。無論是多麼憎恨他的人，即便敢罵他的名字，卻不敢對他的劍說上半個侮辱的詞彙！”

“這麼強？”林風傻傻的張大了嘴巴，腦海中卻不由的浮現出了幻描述的一劍將地元星砸的稀巴爛的那個超級強人。

“他叫林天？”林風不確定的問道。

“是的，他正是我們的祖先，林天！”林笑塵的神色空前的恭敬虔誠。

“哦，雖然還是有些地方不明白，但大致是懂了。”林風眨了眨眼睛：“所以您寧願我是廢物林風，寧願我每天鼻青臉腫的找您哭哭啼啼，也不願我名動天下，劍動九天？”

“是啊，可惜，命運的齒輪無情的轉動着滾滾上前，該來的，終於來了。”林笑塵神色複雜的看着林風的兩個手腕，突然間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雖然我希望他們出現，但是我終究還是不願他們出現的。”林笑塵摸了摸林風的腦袋。

“他們究竟代表着什麼？”林風雖然知道斷劍如同自己的手臂一般。那個圓形的契約是幻和自己簽訂的一個不明不白的血契，具體的意義卻並不知曉。

“那時一個不知從何時流傳於世的歌謠。”林笑塵的神色有些迷惘。

“當王者之劍再次找到主人，當黑色的惡魔和他溝通了靈魂，偉大的命運齒輪便再次開始了轉動。一道金色的劍光將會劃破星星的蒼茫西方，惡魔將會出現，血腥將會出現，殺戮和死亡將會成爲永恆的主題。直到那道劍光再次的亮起，整個世界將會變了一個模樣，成爲一片新的天地。那是一個全所未有的全新的世界，天地！”林笑塵輕聲的吟唱着，隨着詞語一個一個的吐出，語調也詭異的變成了一種莫名的波動，像是深淵裏的惡魔在輕聲的低吟，又似好德的上天對世間的啓示。

“當王者之劍再次找到主人，當黑色的惡魔和他溝通了靈魂……”林風好奇的低聲念道，突然臉色大變，因爲在不知不覺間，他的語調亦變成了和爺爺林笑塵一模一樣的波動，這種波動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只要他低聲吟誦便會詭異的發出來。

“好邪門啊！”林風臉色煞白，趕緊停住了唸誦。

“王者之劍找到了主人，是說斷劍這種和我心靈相連，如同我手臂的延伸一樣的形式麼？黑色的惡魔，說的是幻麼？”林風心中有些哭笑，自己竟然成了傳說中的人？

林笑塵看着臉色驟然變壞的林風，輕聲的安慰道：“沒事兒，這次我們有防備了。我倒要看看，那些活了幾十年的老雜種是否有豁出去的本事！”

“爺爺，你說我是不是暫時的低調，等本事夠了再出去打出名聲？”林風很是憂愁。

“不可能啊。”林笑塵苦澀一笑：“你父親的病需要五品【甘霖草】，你只有通過五年大比獲得第一才能得到啊。這一下，名聲不就出去了麼？”

“世上又不是這一株五品【甘霖草】，再說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甘霖草】偷出來，嘿嘿，這樣一來，我不就不用去比賽嘍？”林風不甘心的積蓄勸服。

“嘿，你父親當年要是有你一半的狡詐奸猾，也不至於出那種事情了。”林笑塵無奈的敲了敲林風的腦袋道：“不成啊！五品【甘霖草】誰要是有這麼一株，絕對藏得比他的私房錢還要嚴實，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找到。至於你說的借用，咳咳，林天老祖宗已經說了，嚴禁監守自盜，自家偷自家的東西。”

有些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而後偷偷的看了看天空，似乎害怕林天的在天之靈正狠狠的盯着他一般，林笑塵壓低聲音道：“你以爲我沒試過？看守林家藏寶閣的那個傢伙機靈的就像是兔子，一絲一點的風吹草動都逃不出他的耳目的！”

“那咱可以稍稍採取暴力的手段啊！”林風不甘心的繼續蠱惑道。

“……”林笑塵的臉色有些通紅：“那傢伙的實力不在我之下，況且那個老東西是長輩，不太好意思下重手……”

“……”林風默默無語，至於這麼委婉麼？你乾脆痛快點說您打不過人家不就好了？

“好了，不說了。你千萬記住，在你功力不行的時候，千萬不要去天星城，更千萬不要去找那些人報仇。嘿，我也沒告訴你他們名字。”林笑塵語重心長後又洋洋得意。

“……”林風一陣鬱悶，爺爺你腦袋壞了吧，天星城纔有幾個牛掰的家族？我真有心報仇隨便打聽下十幾年前哪幾個家族遭遇到大禍不就知道了麼？

“好了，既然和你都相認了，就去見見你的父母吧。”林笑塵不禁有些感慨，雖然有時候偷偷摸摸的看過，卻總是不太真切，也不夠溫暖。

“嗯，爺爺，那我們這就回家。”林風輕輕的扶住了林笑塵的胳膊，臉上燦爛的笑着，心中卻是空前的堅定沉重：那些狗日的家族，你們千萬別滅亡的太早，等着小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