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醒來是清晨,太陽還沒冒頭,窗外有飄散的雪,世界還很模糊。
很久我都沒睡得這麼舒爽了,我看了懷中熟睡的堂妹一眼,笑了笑,本想繼續睡下去的,卻聽到了蔡妍的痛苦呻.吟聲。
我急忙挪開堂妹的身體,直起身來,皺起眉頭時,我已全無睡意。
從房間的佈置來看,我們應該是在酒店的房間內。這是雙人間,很明顯昨晚我是和堂妹睡在一起,那麼蔡妍應該睡在我們旁邊。很可能徐傑礙於自己是電燈泡的關係,在其他房間。
但是,蔡妍現在並沒有躺在牀上像我堂妹這般安安穩穩的睡着,而是靠着牆用後腦勺撞它,她閉着眼睛,緊鎖雙眉,微張小嘴,似乎本意是不想吵醒我們,所以呻.吟得很是小聲。
爲什麼明明才安穩了一個夜晚,又出事了?
我迅速跑到她身前,抓住她的手臂慌張的詢問:“小妍貓,你怎麼了?”
她艱難的睜開一雙充滿綠意的眼睛,哭着看我,喃喃叫着我的名字,“蘇刑哥……”
“我在!我在!小妍貓你這是怎麼了?跟我說,跟蘇刑哥說。”
“蘇刑哥……”
蔡妍又喚了我一聲,淚如雨下,卻是沒有了後話。
我突然想到昨天蔡維青說過,蔡妍的食物和我們一樣,是血。只不過她的食量與我和堂妹相比,要大得太多。
我們是吃那麼一碗血,能夠堅持至少一個月以上不吃不喝,她卻要三天就要吃一次。
算算時間,我和蔡妍重逢也有兩天了,加上他們遇險被上萬喪屍圍在那個精品店的那一天,她應該有三天沒喝血了。
蔡維青說,若是如此,她會痛苦一個晚上,沒有力氣。
也就是說,我熟睡的這個晚上,蔡妍是在煎熬?
想來我就喘了粗氣,急忙問道:“小妍貓,你是不是要喝血,我這就給你找來,我這就去殺人。這裏到處都是活人。”
“不要……”
她抓住我,聲音小得彷彿沒聲,我見她梨花帶淚,一陣心痛,“小妍貓,你這個樣子必須喝血,乖乖聽話好不好?”
蔡維青說,她不願意喝,怕自己丑陋的一面暴露在我眼裏。我只是覺得她傻,因爲她在我心裏已經很美了,即便化成那隻滿身綠鱗的怪物。
可我不是說過,我們都是怪物嗎?
我和堂妹,還有蔡妍都是這個世上與衆不同的存在。我們像三隻小怪獸,小怪獸的宿敵是正義無比的奧特曼,而終有一天,小怪獸會被正義的奧特曼殺死,所以我們小怪獸就要相依相偎。
在小怪獸的眼裏,同伴是比世界上最美的東西還要美。
蔡妍使盡唯有的那點力氣,卻依然拉住我,“蘇刑哥……不要……”
我急道:“那你怎麼辦?就因爲怕我覺得你醜陋,就不喝血嗎?小妍貓我跟你說,我和無繪都是喝血的,和你一樣你不用……”
她卻無力的搖搖頭,溢滿淚水的眼眶裏盡是乞求之色,打斷我道:“不是的,蘇刑哥,都沒用了……我求你了,就這樣……”
我不懂,近乎心力交瘁,嘶聲道:“爲什麼?”
她哭着別過頭,緩緩輕聲說道:“我休息一下就好。”
“休息個屁……你都被折磨了一晚上……到底那羣狗日的在你身上做了什麼實驗……”
我咬牙切齒,她卻呆呆地看我,若不是她嘴脣在顫抖,淚還在流,我會以爲她沒事。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傷心。”她突然顫聲問。
我急忙撫摸她的腦袋,安慰道:“不會的,我說過守護你一輩子,要死也是我先死。”
可我突然想到,如果未來的某一天她真的死了,我會怎麼樣?
我是否會像一個小孩,嚎啕大哭的尋找她的身影,卻怎麼也找不到?
就像我小時候,老媽不幸逝世,我那樣哭着,問堂妹又問我老爸,我媽呢?老爸說她去給我買禮物去了,會在我長大後回來……可懷着期待長大後才知道,她回不來了。
我的眼中蓄起了淚水,這個思緒纔在我腦子裏過一遍,我就忍不住把蔡妍抱在懷裏。她很柔軟,真的像一隻睡着的貓。
她無力的靠在我肩上,細若蚊聲的對我說:“蘇刑哥……我想睡覺。”
我心中一驚,抱緊她,“如果不是長眠不醒……”
“你想多啦。”
她虛弱的閉眼,笑,我沒看到。
我把她抱起來,但猶如水蛇般無骨的身子,想整個抱起還真有些困難,主要是我怕弄疼她。
等把她弄到牀上,蓋好被子,我發現堂妹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坐在牀沿靜靜地看着我。
我感覺不到她有什麼心情起伏,便不理她,去給蔡妍擦眼淚。
蔡妍閉着眼睛,已經不哭了,呼吸也平穩,似乎真如她所說,休息一會兒就好。但擦着擦着,我居然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她很安靜,但我覺得她安靜得過頭了!
我的腦袋忽然嗡嗡炸響。
我呼吸急促開來。
我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我很害怕,我害怕得哭起來。
堂妹也哭,就這麼坐着靜靜地哭,一點都不鬧。
室內很安靜,世界卻因爲天矇矇亮開始逐漸嘈雜。
我覺得好煩,整個世界都好煩。
我微微張嘴,想叫她的名字,我想喊一聲小妍貓……卻一出口便是那種奇怪地嗡鳴聲。
……
我不知道,這聲嗡鳴讓遠在已經夷爲平地的貴州省的某處,一隻龐然大物睜着血紅的雙眼,緩緩醒來。
它的身上遍佈鱗片,腦袋更是猙獰,它振動堆積了一厚厚的灰塵的翅膀,像一隻龍一樣,對着東方咆哮。
……
不過,我就剛剛冒出一個音,蔡妍忽然疲憊的睜開眼睛,強扯一個暖人心脾的微笑,“蘇刑哥……你怎麼不說話……還哭了……”
我跳動奇快的心臟,忽然平穩下來,那嗡鳴聲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經消失在我的腦子裏。
我迅速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努力的笑道:“小妍貓,你感覺怎麼樣?”
“很好啊。”
她眨了一下眼睛,就閉上了。
我撫摸着她的額頭,叫還在哭的堂妹過來,趴在我的膝蓋上,漸漸也不流淚了。
“如果你不舒服,記得叫我,我會一直陪着你,千萬不要一聲不吭,怕麻煩我。”我溫聲對她說。一想起先前的安靜就一陣後怕。
蔡妍輕“嗯”一聲,道:“我還要跟你去東京呢……”
我一愣,沒來由很欣喜,“對,一定要跟我去東京。”
“對啊,我要去見公公。”
她睜開眼,無力的笑。
我一怔,然後猛點頭,“嗯,小妍貓一定要去。”
她卻扭過頭,像是不相信。
也許是不想多說話了吧,她也沒有再說話,很虛弱很虛弱,彷彿被抽乾了力氣,又彷彿一夜之間成了快要奄奄一息的老太婆,只是皮膚還是原本的那麼細膩……只是有些蒼白。
我沉默着,一手撫摸着堂妹,一手摸着小妍貓的黑髮。
像是照顧兩個小孩的保姆。房子裏安靜無聲。徐傑不知何時站在門前,看着蘇無繪笑笑。我把視線移向了窗外,那裏有漫天飛舞的落雪。
PS:很多事情我都沒有經歷過,不過我寫着小說人物所經歷的事時,又好像我自己經歷過。如果有一天最重要的人不見了,也許我真的會嚎啕大哭,猶如一個找不到媽媽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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