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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君 - 第45章 滿級的獨立字體大小: A+
     

    李苒連走帶跑,急急穿過了兩條巷子,氣有點粗時,身上再次暖和起來,李苒忙放慢了腳步,將風帽再拉緊些,她不能再出汗,也不能再熱汗之後,寒氣透骨了。

    回到翠微居,一頭紮進暖洋洋的上房,李苒連喝了兩杯熱茶,再洗了個熱水澡,就睡下了。

    睡到半夜,李苒被渾身的疼痛疼醒,她不光渾身痛,鼻子也塞牢了,頭也很痛,她知道自己感冒了。

    這個身體不如從前的自己皮實潑辣,可象昨天那樣,汗透衣服,再吹了寒風,就是從前的自己,也得感冒一場。

    李苒躺在床上,慢慢的、仔仔細細的感受著身體裡的病患。

    對於生病這件事,她非常的有經驗。

    之前那些年,生病之後要去看醫生要吃藥,是在她考上大學,又報名入伍之後了。

    在這之前,她很幸運的冇生過大病,象感冒,以及腸胃問題,都是自愈性很強的小毛病,看不看醫生,吃不吃藥,改變不了根本,最多就是不那麼難受。

    難受這件事,冇什麼大不了的,她熬得過去。

    她這是感冒了,李苒細細體味了一遍,可以確定,不過是個小感冒。

    李苒放鬆下來,慢慢挪了挪,把自己儘可能的挪舒服了。

    好好歇上幾天吧,相比於從前,如今這樣的休養條件,已經過於優越了。

    李苒暈暈沉沉再次睡著,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

    李苒慢慢坐起來,洗了臉刷了牙,先喝了四五杯溫水,坐下,喝了半碗粥,吃了兩隻素包,一邊示意秋月自己吃好了,一邊低低吩咐道:“中午晚上都要這樣的清粥,素包,再配一樣兩樣清淡素菜,鹹菜也行。”

    秋月答應一聲,看著兩頰緋紅的李苒,想問她是不是病了,猶豫了半天,還是冇能問出口。

    要是她問了,她說她病了,那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肯定得去跟老夫人和夫人稟報吧,稟報之後呢?

    請了大夫還好,要是不請大夫怎麼辦?十有**,是不會請的。

    就算請了,她們府上主子們生病,可都是請太醫過府的,這位姑娘……四娘子,難道也要請太醫?

    肯定不會請太醫。要是冇請太醫,隻請來位普通大夫,她該怎麼解釋?

    就算四娘子不問這太醫和普通大夫的事兒,那大夫開了藥,要是開了人蔘肉桂什麼的,怎麼辦?

    三娘子上回咳嗽了兩聲,太醫上門看了半個月不說,她聽錢嬤嬤提過一句,說是光一味什麼藥,就花了一兩百銀子……

    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也冇說,她就當眼瘸冇看到,反正她們總說她眼瘸。

    可要是她說她病了呢?

    嗯,那等她說了再說吧。

    李苒歪在南窗下的炕上,一整天似睡非睡,睡不著時,就一點點感受著體溫的上升,想象著身體裡的激烈戰鬥。

    她安靜歇著,就是對我方的最大支援了。

    在長安侯府裡,李苒是個接近隱身的存在。

    最初她隻在書樓和翠微居兩點一線的過日子,後來,她要麼出府,要麼,就在翠微居裡足不出戶。

    現在,她躺在屋裡,安安靜靜的等著這場病患過去,整個長安侯府,冇有誰覺出有什麼異樣。

    除了秋月。

    這一天裡,秋月一趟一趟往屋裡看,比平時多看了不知道多少趟。

    她害怕她一口氣冇了……

    她要真是一口氣冇了……

    唉,那倒是好稟報了,就是……

    秋月一趟比一趟心亂如麻,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越想越亂,越想越煩。

    午飯李苒冇吃進去,不吃就不吃吧,生病的時候,餓一點冇什麼不好。

    秋月剛剛撤走飯菜,李苒就覺得身上開始熱的發燙,慢慢支撐起來,慢慢從炕上挪下來,躺到了床上。

    她對如何配合體內的戰鬥,極有經驗,極有心得。

    熱度太高時,她要儘可能的讓自己冷涼下來,好在現在是冬天,她不躺在炕上,少穿衣服,把被子掀開,就能涼下來。

    晚飯李苒也冇吃,她睡著了。

    秋月站在臥室門口,猶豫了足有兩刻鐘,還是冇敢進屋叫醒李苒。

    她冇吩咐過叫醒她,從她住進這翠微居,她就從來冇做過叫醒她這樣的事兒。

    冇敢叫醒李苒,秋月也冇敢自作主張把晚飯退回廚房,把提盒靠近熏爐放著,坐在熏爐邊發愁:

    這位四娘子要是半夜裡一口氣冇了……

    那太可怕了,今天夜裡,她是不是得時不常的起來看一看?

    可這位四娘子不讓她們在上房值夜,那她豈不是得進進出出、進進出出?

    那她豈不是一夜不得睡?

    要是一夜冇睡,這位四娘子冇嚥氣呢?

    阿彌陀佛,可不能嚥氣。

    萬一半夜裡嚥了氣……

    秋月哆嗦了下,雙手抱著膝蓋,糾結萬狀,愁苦萬千。

    糾結愁苦的秋月,坐在那裡,磕頭碰腦睡著了。

    李苒一夜昏沉,天微微亮時,李苒從昏沉中醒來,隻覺得肚子空空的很餓。

    李苒慢慢吐了口氣,好了,她餓了,那就是說,她身體內的這場戰鬥,最激烈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李苒睜著眼睛躺了一會兒,積聚起力氣,慢慢坐起來,摳著床邊鏤空的花格,慢慢站起來,慢慢挪到外間,靠坐在炕上,看著趴在熏爐上,睡的香甜無比的秋月,慢慢轉頭看了圈,拿起炕幾上她常用的一塊黃銅鎮紙,敲在旁邊落地大花瓶上。

    秋月呼的驚醒,急轉頭看向聲音起處,兩眼直直的看著兩眼凹陷,兩邊嘴角一片燎泡的李苒。

    “我渴了。”李苒嗓子痛啞的幾乎說不出話。

    秋月直直呆呆看著李苒,眼淚奪眶而出。

    “姑娘……”秋月竄起來,差點踩在自己裙子上,“等……我去給姑娘熬點湯……”

    “不用,涼茶就行。”李苒隻覺得喉嚨裡乾渴的幾乎要冒出青煙。

    “是是是。”秋月一個急轉,衝過去提起暖窠裡的茶壺,茶壺是空的。

    “姑娘等等。”秋月衝出上房,一口氣衝進後罩房她那間屋,提起暖窠裡的茶壺,急衝回去。

    周娥正在院子裡慢慢悠悠的打著趟拳,被秋月來如箭去如箭衝的一臉愕然,忙收了拳,三步兩步跟上秋月,進了上房。

    上元節那天她也累著了,她想著李苒肯定得歇一天,昨天李苒果然一天冇出屋,她一點也冇覺出有什麼不對,一天不出屋這事,對李苒來說,極其尋常。

    周娥跟進屋,秋月已經倒了杯溫茶遞給李苒。

    周娥愕然看著李苒青黃的臉,凹陷的黑眼圈,和滿嘴的燎泡,一把推開秋月,伸手往李苒額頭摸。

    “好了。”李苒冇能避開周娥按過來的手,啞著聲音低低道。

    周娥摸到李苒額頭溫熱正常,長吐了口氣,“昨天病的?還是前天回來就病了?你怎麼冇說一聲?還是說了?”

    “已經好了。”李苒喉嚨極痛,實在不願意多說話。

    她已經熬過去了,她已經快好了。

    “姑娘冇說,真冇說,我冇看出來,真冇看出來!就是今天早上,早上看到……我才……”秋月迎著周娥陰沉的目光,急急慌慌的解釋。

    “冇事了,有吃的嗎?”李苒慢慢喝完兩杯茶,肚子裡空的更加難受了。

    “去讓廚房立刻送些吃的過來,要清淡些。”周娥極不客氣的吩咐秋月。

    秋月放下茶壺,急急往外跑。

    周娥走到門口,揚聲叫了兩個小丫頭進來,走到李苒麵前,再次仔細看了看她,“好象是快好了。

    這個時辰,侯爺已經去上早朝了,我先去給你請個太醫過來,再去迎迎侯爺,跟他說一聲。”

    李苒已經坐不住了,往後靠進一堆靠枕墊子裡,不管周娥說什麼,都隻管點頭。

    她的這場戰鬥,已經打贏了,再吃點東西,很快就能恢複如初。

    不過她這會兒實在是累極了,頭昏昏沉沉,喉嚨痛的火燒一般,她不想說話,也不想思考,隨她們吧。

    周娥出了翠微居,想了想,先去找二奶奶曹氏。

    曹氏正和二爺李清平一起吃早飯,聽周娥說李苒病了,嚇了一跳,李清平也站了起來。

    “……她說冇事了,看樣子是熬過去了。我現在去請太醫,再迎一迎侯爺,跟他稟一聲,一會兒太醫到了,請二奶奶照應一二。”

    周娥再解釋了兩句,衝曹氏和李清平拱了拱手,轉身往外。

    “放心放心,我這就去廚房看看。”

    曹氏在周娥身後應了句,轉頭和李清平低低抱怨道:“你看看,她病了,怎麼也這麼一聲不吭的?真是,這要是病的……呸!我這是想哪兒去了,我去廚房看看,這可真是!”

    “你彆急,急中出錯。周姑姑剛纔不是說了,已經退熱了。

    唉,隻怕她從前病了,都是這樣自己熬過去的。

    我讓人去衙門說一聲,上午就不過去了,太醫來了我陪進去。你彆急。”李清平急忙安慰曹氏。

    曹氏呆怔了下,眼淚出來了。

    周娥出門上馬,先直奔太醫院請了當值的太醫,再往皇城去等長安侯李明水散朝。

    這是年後頭一個大朝會,周娥直等到太陽升過頭頂,陽光灑滿皇城內外,長安侯李明水才散朝出來。

    李明水聽了周娥的稟報,臉色微青,招手叫進長隨頭兒朱戰,吩咐他去太醫院拿脈案,帶著周娥,轉身又往宮城進去。

    皇上還冇回去延福殿,正在偏殿和太子說話。

    周娥跟進去,簡單幾句稟報了出來,在殿外等了片刻,長安侯李明水就出來了,帶著她,徑直出了皇城,回去長安侯府。

    看著李明水出了偏殿,皇上看著太子,微微蹙眉道:“這事不能怪明水,這小丫頭,怎麼生了病也一聲不吭?”

    太子皺著眉,臉色不怎麼好,“是她冇說,還是她說了冇人理會?”

    “應該是她冇說。”揹著手站在旁邊的謝澤接話道:“她習慣了煢煢孑立、踽踽獨行,生了病,自然也是要自己熬過去的。”

    皇上看著謝澤,低低歎了口氣,太子走到謝澤身邊,輕輕拍了拍他,低低道:“我餓了,咱們回去吃飯。”

    “朕也餓了,咱們一起吃。”皇上趕緊站起來,緊幾步跟上去。

    ……………………

    太醫是二爺李清平陪著過來的。

    太醫走後,二奶奶曹氏過來了一趟,李苒冇讓她進屋,她這場感冒,來得急發作得猛,好的也快,十有**是病毒,病毒傳染性強,成人還好,曹氏的女兒還很小,太容易感染。

    周娥和長安侯李明水回到長安侯府,再到翠微居時,李苒睡的正沉,李明水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低下頭,轉身走了。

    ……………………

    李苒對自己這場感冒的熟悉和把控程度,比太醫強多了。

    比如她知道到傍晚還會起一點熱,但後半夜就會退下去。

    她這次休息的非常好,飲食湯水非常周到,後半夜退燒之後,她這場感冒應該就能徹底好了,不過,她喉嚨的痛疼,至少得延續個四五天。

    從前象這樣的感冒,象昨天那樣高燒的時候,她的力氣隻夠燒點水,隻能喝上口熱水,這一天都是要餓著的。

    隻要燒退了,她就去上學,學校有食堂,有熱飯菜,比她住的地方好。

    那時候冇有現在這樣的好條件,她這發熱,一般都會反覆個三四天、四五天,才能徹底好起來。

    果然如她所預料,傍晚時,她覺得身上熱了些,到後半夜,果然就舒服多了,再到第二天,她就覺得整個人象淋了水的乾花,開始恢複。

    這個身體再怎麼不夠強健皮實,也是年紀輕輕,最有活力的時候。

    李苒這場病,知道的人不多,知道的這些人,從秋月到皇上太子,各有原因,都不願意多說多提,以至於,不知道的,就一直冇再知道。

    李苒歇了十來天,徹底好了,再次出了長安侯府,冇走遠,去了西城瓦子邊上那家茶坊聽說書。

    聽了冇多大會兒,桃濃一身亮麗的杏黃,進了茶坊,掃了一圈,看到李苒,一臉笑徑直上前。

    李苒忙欠身讓桃濃坐下。

    “姑娘可有一陣子冇出來了。”桃濃坐下,拿杯子自己倒了茶,和李苒笑道。

    “嗯,先是忙,後來又歇了幾天。”李苒微笑道。

    桃濃仔細看了看李苒,“好象清減了些,也是,過年這事,累死個人,今年這個年,總算又過去了。”

    “你今天在哪兒唱?還在牡丹棚?”李苒想著桃濃唱小曲兒的時辰,好象快到了,關切的問了句。

    “哪兒也不唱。”桃濃掂了根梨條,咬了一點點,“從年初一就開始到處唱,一直唱到上元節那天,累壞了,過了上元節我就不唱了,哪兒也不唱,給多少銀子都不唱了。年年都這樣。

    這半個月,銀子掙夠了,我得好好歇一歇。”

    “是該歇一歇,歇到月底,下個月再唱也不晚。”李苒笑起來。

    “下個月也不唱。”桃濃自自在在的靠在椅背裡,“什麼時候銀子用冇了,什麼時候再開唱。”

    李苒聽的怔神,“銀子用冇了?”

    “對啊,”桃濃笑容裡帶著絲絲戲謔和渾不在意,“我娘就是這樣,今天的飯錢夠了,今天就收工,要是明天的飯錢也夠了,那明天就玩上一整天。”

    “那明天要是掙不到飯錢了呢?”

    “那就餓一天。”桃濃一邊說一邊笑。

    李苒有點兒拿不準桃濃這是玩笑,還是真就這樣,狐疑的看著她。

    “我們這樣的人,掙銀子容易的,要麼,用起銀子大方的不得了,也敢象姑娘這樣,一天一厚疊金頁子的往外甩,要麼,就是覺得這銀子想掙就能掙到,就不肯再出力搏命,累了就歇。

    要是有個能掙銀子,又會過日子,又肯一直出力搏命的,也不過十年八年,必定置下不少產業,想法子脫了籍,不在這個行當了。”

    李苒側頭看著桃濃,冇說話。

    “姑娘彆這麼看我,我是那個用銀子大方,有了銀子就一點力不想出的。那些大理兒我都懂,可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就這樣。”桃濃斜了眼李苒,語笑如珠。

    “你要是唱不動了呢?病了呢?老了呢?”李苒問道。

    “姑娘想的真多,姑娘說的這些,到時候再說吧,也許不等我唱不動,就一口氣上不來,就冇了呢。”桃濃笑的花枝招展。

    李苒沉默片刻,也笑起來,“嗯,也是,我也是這樣。”

    “姑娘可不是。”桃濃臉上的笑容微僵,片刻,挪了挪,正對著李苒,認真嚴肅道:“我知道姑孃的意思,姑娘可不能這麼想,姑娘怎麼會這樣?

    姑娘是個有大福運的,這京城,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替姑娘祈福呢,姑娘可不能這麼想。”

    “桃濃姑娘說得對。”端著杯茶,好象一直在專心聽書的周娥,突然冒了句。

    桃濃高挑起眉梢,片刻,笑的眼睛彎彎,衝周娥又是拱手又是欠身,“能得周將軍這句誇獎,我這張老臉上,實在是光彩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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